小店里前后连续进来几个学生，嬉戏打闹声渐进，安静的小吃店很快嘈杂起来。

    依照林深浩平时的脾气，要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被人打扰，他通常只会采取一种手段——暴力。

    很抱歉，他有段时间没动手，反应慢了。

    裴江看出他想干什么，抬头用眼神示意他往门口看看。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

    “他在跟踪我们。”

    对目前的林深浩而言，不管他走到哪里，美国还是哈萨克斯坦，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被人跟踪调查。

    林深浩明白这些道理，但没有完全明白。

    想了想，他调整姿势坐好，通过裴江的目光察觉到门口的异常，他的神情微微柔和，“他们再怎么拍也无法知道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吧。”

    “理论上是这样。”裴江点开手机，随即播放出一首钢琴音乐，“如果他们的设备能够辨别人音的话，说不准。”

    林深浩后背一凉，“拍谍战剧呢。”

    裴江睨了他一眼，让他把注意力放在这首钢琴曲上。

    “这是《故乡》，夜曲类型的第一章。”林深浩脑子放空，惯性般叫出曲目的名字。

    裴江没说话，等音乐完整播放一遍，他起身大喊一声老板结账。

    除了桌子上的，他还另外打包了一份。

    林深浩被他吓得一哆嗦。

    回神间，他好像又听到裴江对自己说了一句，“五首曲子的名字还记得吗？”

    林深浩翻了个白眼，“当然。”这几首曲子连创作时间都需要背，名字当然也是。

    “回家按照顺序排列看看。”裴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或许等你看懂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喂。”林深浩愣在原地想了半天，总算找出哪里不对，他跟这打谜语回忆半天，想知道的事一件没弄明白，“你怎么得先告诉我，我妈她——”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作为今天的到访的主要问题，林深浩到现在仍然一头雾水，被裴江这样神神叨叨一下午，心头更是闷起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裴江抬起头，目光不算和善。

    林深浩眉头紧锁，显然不满意裴江的态度。他桀骜的靠在背椅上，好像裴江只要一走出店门，他就能找一群社会混混将其狂揍一顿。

    裴江似乎见惯了这样的把戏。

    “你真的想知道吗？”他将林深浩座位后的椅子挪开，惬意的往后一靠。

    林深浩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问出一句，“什么？”

    裴江原本舒适的表情凝固，他恢复严肃，低头从座椅底下取出一块类似于口香糖的粘稠物。

    “关于那些真相。”

    连纸带物，他一起扔进林深浩还没喝完的碳酸饮料中。

    林深浩抬手拿杯子的动作一滞。凑近，一块方形的芯片慢慢沉入杯底。

    “我当然要知道。”他接话。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裴江沉沉的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少爷，“我帮你查出真相。你从你爸手中拿回林氏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股权。”

    这话一出，林深浩原本焦躁的情绪瞬间变的平静下来。

    不需要考虑，这事完全没可能。

    “你这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我真相？”

    “我没这样说过。”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黑衣男人，裴江起身走到他点餐的桌子上探望一眼。

    一份章鱼烧和大杯可乐。

    裴江坐下，以这样的角度探向林深浩的位置。

    视角真好，一览无余。

    “但很抱歉，这事没得商量。”他一边说，一边从西装口袋中拿出塑封袋，将可乐上的吸管拿出，有条不紊地将吸管装好，他回头。

    又是凛然一句，“或者说，你有可以商量的筹码吗？”

    压迫的气息险些让林深浩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林深浩毕竟也不是吃素的。

    “你身份交换这件事，可以拿来跟你商量吗？”

    林深浩不相信这样轰动的消息传出去，眼前这个人还能悠哉悠哉坐在办公室开会。

    裴江听完，几乎静止的盯了他会。

    压迫感随之回到林深浩身上，他同时盯着裴江，感受不到此人的任何变化。

    “人脑中所有能构思出来的假想都有成为真理的可能性，而转换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证据。”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澄澈的天融合纯净的云，像是一片晨光初曦。裴江将放远的目光收回，随意而慵懒的注视着林深浩。

    “如果你有一天找到证据，并且将其中的线索解释清楚，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拿它当交易筹码也不迟——”

    “先生，你刚刚打包的章鱼烧和饭团好了。”

    裴江的话被打断。他接过满满当当的盒子，低头对老板说了声谢谢。

    林深浩看着他的背影，大脑中灵光一闪。刹那间，他看见很多东西，自己，老爸，甚至死去的老妈的脸，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全是支离破碎的，斑驳的血迹。

    他曾厌恶的想要直接死去。

    “这个交易有期限吗？”他问。

    裴江回了头，“没有。”

    林深浩起身，“那好，交易成立。”

    人活着总要有些目标。他从那晚活下来，或许是暗示着，还有活着的必要。

    “送你个见面礼，合作愉快。”

    随着话语，空中划过一个掌心大小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张芯片。

    林深浩稳稳接住，“这什么东西？”

    “用来定位和对讲的。当然，你最好在情况危机的时刻使用他们，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后果自负。”

    林深浩注视着它们，没有说话。

    *

    晚上五点。

    裴江敲了敲自家大门。自从上次停电没有带钥匙之后，他就开始习惯性的忘记带这边的钥匙。

    他想过要不要干脆换个和家里一样的密码门，这样就完全不用在那小家伙半天不出来开门的情况下，担心她在家发生什么意外。

    好半天，简兮终于磨蹭出来给自己开了门。

    “裴哥…对…对不住，刚刚戴着耳机没有听到你敲门。”

    裴江嗯了声，他进门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吃饭没？”

    “吃了一点饼干。”感受到和平时带回来的晚饭香味不同，简兮忍不住打开桌上的口袋，“章鱼烧？”

    她没想到裴江也会主动买街边的小吃回来。

    唔…不对，他上次还拉着自己去吃了学校旁边的关东煮。

    “嗯，味道还不错，试试吧。”

    “我吃过这个的，我们班上有个校霸——”完了，跟何璐待久了，顺口就跟她一起叫上了同款外号。

    “校霸？”看她说到一半又憋回去，裴江没兴趣也突然有了点兴趣。

    不出所料的话，说的应该是林深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