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换(2)

    裴江愣住,他真觉得自己的哥哥疯了。

    “你说精神死亡?如果你愿意将其归纳成疾病的话,可以直接称作神经病。”

    裴渊眸光闪动,仿佛是在思考什么。这画面经由裴江捕捉,便只能看见一双深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永恒不变的潭水。

    像是真的死水一般。

    “我记得很多年前,你说过你羡慕我。”

    很多年前。

    哪是什么很多年前,是一直。

    “简家人人都喜欢你,把你当做他们今后扬眉吐气的制胜法宝,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唉,怎么会羡慕呢?”

    的确,那不是羡慕,是嫉妒,是恨好吗。

    裴渊眼角朝上,背后是大从的光。他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懒散又颓然,“我把这个名字赋予你,怎么样?”

    连同着裴渊二字所要经历的一切,他可以全然送给眼前这个曾经表示羡慕的小孩。

    “你说…把名字给我,是你想成为裴江的意思吗?”

    他的意思是,身为自己的裴江只是个无名小卒,即便他曾努力考过班上前几,但对于家族真正需要的人才来说,这些根本微不足道。

    “是啊,我曾经很羡慕你。”

    可以靠近父母,可以欢笑无忧,可以随心所欲。最重要的,他拥有自我。

    裴江脸色逐渐凝固起来,他没想到身为兄弟的两人会同时羡慕对方的生活,更没想到会在今天,此刻,听到其中的某一方提出身份互换的意见。

    “得了吧,这点小把戏,老妈很快就会发现的,而且我俩的性格完全不同,我才不要刻意去模仿你,而你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会模仿任何人。”

    那种超然脱俗的气质太明显了,这种个性会伴随着他的智商深刻在骨子里,怎么变都无济于事。

    “所以我在一开始,提到了精神体死亡的假设。”

    裴江的眼角上抬。

    “假设诱因存在,我们的意识受到破坏,在可行性结论的基础上稍作变化就能让人们相信,我们的精神体发生了不可测的变化。”

    “到时候,你可以重塑我,我也可以重塑你。”

    裴江或许并不清楚自己那时候是如何点头的,在犹如魔音绕耳的劝导之下,他切切实实的看到了属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不过即便我们找到媒介,也完美的切换过来,对于每日和我们朝夕相处的父母来说,他们真的不会发现端倪吗?”

    或者说一旦事情暴露,他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窥伺裴渊的待遇已久?

    这也太掉面子了。

    “裴渊会在一月后迁至德国读书。大学四年实习一年,当然,如果你有机会在那边深造,可以继续顺延时间。而相反,作为蛀虫的裴江会继续过着他的潇洒日子,永远堕落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至少五年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五年的时间太长,久到即使某人性情大变,也只会被说成时光使然,岁月沉淀。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裴江晃了晃可乐,发现只剩一口,他蹙着眉将其放回桌面,“如果到时候我想变回我自己,应该怎么做?”

    裴渊愣了愣,他本来不打算说接下来的内容。

    “这是一道不可逆的逻辑选择题。”先一步将可乐喝完,他将残渣扔进垃圾桶,“如果今后我们有一人后悔,就必须找到契机赢过对方。”

    “契机?”这话听起来到还有些热血沸腾的意思。交换的内容很有趣,比赛的结果同样如此。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机会能够证明他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平凡,那么显而易见,这就是。

    “什么契机?”

    “任何契机。”

    他回答了,又像是没说一般。

    不过裴江还是想试试,在这唯一的,惊世骇俗的计划面前,完全转换自己的人生。

    “好,我答应你。”

    *

    那场车祸后,裴渊经过三个月的康复治疗,依然按照计划飞往德国。而留下来的裴江则因精神不稳的原因,未能参加当年的高考。

    复读的一年中,他似乎比以往更加消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逃课,学会了喝酒,学会了交一群狐朋狗友,学会约他们去网吧打游戏。他靠近平庸,在行尸走肉和涅槃重生中寻找真理。

    所幸父母对他的状态完全不在意。努力也好,堕落也罢,前方已经有人负重前行甚至抵达天花板,后面的无论多么花枝招展,也只能获得一声空洞的赞叹。

    他在某一瞬间能够共情到弟弟的心情,但瞬间只是瞬间,等到必要的思考结束,他又会享受这样的平凡。

    无人注视,自由自在。

    就这样度过复读期,他在父母的期望值内控制自己的分数,顺利进入他们想让自己进的大学,从此,开始享受新一轮的自由。

    裴江在大学里认识一个叫做简付盛的人,是他的室友。

    他其实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很熟悉。

    但简付盛坚持认定不认识自己,为了完成这场戏,他也只能当作第一次见面。

    简付盛这人行为怪诞,善于苦中作乐,扬言要成为影响力最大的男明星,在这小小的年纪便有大大的妄想。

    他的脑子里从来没有半点知识。如果大脑能用扇形图来表示,那他里面百分之九十九都只装着一夜爆红四个大字。

    裴江甚至记不起是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一切都发生在不经意间,他莫名其妙拉着自己进去戏剧社,莫名其妙跑到舞台上唱歌,总而言之,做了很多没有必要且损伤脑细胞的行为。

    这些事情被他付诸于无用的名号,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又让他在舒适与享乐中更加沉醉。

    因为社团的原因,他结识了很多无社交意义的朋友,和他们在一起编排演戏,一起吃没有味道的饭,听并不好笑的笑话。

    一切都像是一副没有上色的简笔画,虽然并不完整,但它描绘着相对真实的世界。

    而他后来才知道,原来裴江曾经在高中交过一任女朋友。在他获得新身份飞往德国之际,两人的感情还没有正式结束。

    他问裴江怎么办,电话那边传来一句话,“随便你。”

    那个叫苏冉的女孩什么也不知道。

    他也并不打算解释。

    一切可以顺其自然,以她的情绪作参考,他还可以继续扮演角色。等她回头发现爱已经消失,亦或者爱从来都不存在的情况后,会离开的更加决绝。

    如果人类群体同化论真的存在,那么在这五年里,他已经领略了平凡的真谛,并且趋同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啃老族。

    他本打算这样一辈子。

    如果那些秘密不曾再次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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