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临近晚上7点,7月的渝城夜色已经慢慢爬了起来。

    即使是蒸笼一样的暑气,依然抵挡不了都市男女在华灯初上的夜晚,活跃于渝城的个个角落。

    霏羽刚刚练习完滑板,随意的把格子的短袖衬衫系在腰间,拎着板子默默退出喧闹得人群。

    手机就是在这时响起的,一声声不间断得铃声没来由吵得人心慌。霏羽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来电显示是陈丹,手机不断震动的界面好像传达出对面人的焦急。也不顾手里还拿着滑板,浑身的汗味在人群里显得多不好闻,霏羽解气了电话。

    “喂,你现在不在宏双。”先发制人是陈丹一贯的风格,语气也是半代急迫。

    “在附近,怎么了?”

    “和顾总那边的合同在办公室里,你带上,明天我们去嘉禾那边谈合作要用。”

    “好,还有其他事没有?”

    “暂时没有了。你拿了也早点回去吧,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说罢挂了电话,陈丹永远这么有激情。倒显得霏羽好像对工作没什么热情,抬头看着无星无月的天空,忙里偷闲的时间已经结束。

    宏双身处写字楼24层,来来往往都是上下班的人群,霏羽等了好久才挤上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的过程中,不时有人上上下下,看着进出的男男女女,仿佛困于水泥森林中的蝼蚁,渺小但无力的生存的。那种放肆运动过后的疲累好像现在才慢慢从脚底升起,渐渐腐蚀心脏,侵占大脑,此刻的霏羽无法思考,只想快点离开电梯。

    到达24楼可能也就4分钟的时间,短暂又漫长。

    桎梏的空气消失,走道尽头宏双的灯窗还亮着。

    霏羽想了想,下午是5点离开宏双的,国际班的学生今天有安排口语课,大概会持续到6点半,现在应该没人才是。不自觉闻了闻自己身上,本来刚运动过后就没有洗澡,加上渝城夜晚也是热浪翻腾,这一路走来汗流浃背的,电梯里又走了那么一遭,像是刚从哪流浪回来的人。霏羽当下便在心里做了决定,找到合同就走,绝不逗留。

    办公室在一排教室的最里面。记得没错,口语课今天在最里边的A6教室进行,也就是说要去办公室就一定要经过那间教室。

    霏羽往转角进去,头顶的感应灯随着自己脚步明明灭灭的,其他教室门大开着,显然,其他上完课的人是没有多少想呆在这里再继续学习的,也只有A6紧闭大门的那间教室里,还能隐隐听到谈话的声音。

    “crush这个词,字面上的解释是压坏,挤压的意思。”是江照蓝的声音,带了点独属于她的甜糯。

    霏羽没打算停留,但还是在路过A6的门口时,听到了另外的一个清朗的男声。

    “其实除去这个常用的意思之外,还有迷恋的意思。”即使没有看到人,霏羽也能想象出这人脸上估计带着一贯的笑。

    但对于这个词,即使英语不太好,霏羽还是在摸鱼上网的时候偶然的看到过。除去干干巴巴的本意,或是常人都知道的短暂的迷恋,其实还可以用于对年上者的暗恋。不想去深究两人为什么会谈论到这个词,此刻的霏羽只想赶紧拿上合同,回家洗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不理世事。

    但好像,老天格外和她开玩笑似的,不是很想打照面地档口,那扇紧闭大门从内打开。江照蓝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出现在稍显狭窄的门口,挡在了里边的视线。

    霏羽一时没反应过来,脚底像是粘上了口香糖,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只能透过挡在门口的江照蓝,往里瞟见了坐在桌前正在收拾桌子的路北。今天来时,只是略微点头打了个招呼,彼此都好像没有什么过多的寒暄要讲,便也没注意他今天的穿着打扮,现在也只是看了个大概,隐隐的粉色短袖。霏羽内心腹诽,真够骚的。

    江照蓝还在扭着头和他说话:“那你知道于爱情来讲,我更喜欢用那个词形容它吗?”

    还没等那边回应,这边江照蓝,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霏羽,差点直直撞进她怀里。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个点的宏双还有其他人,不由惊呼出声,带着点撒娇的口气道:“宋老师怎么回来了?”

    此番动静可不小,那边路北也蓦地抬起头,恰好和霏羽的眼睛对上,很短暂的一秒不到,便又低下头去收拾。略带开玩笑的口吻道:

    “人家宋老师是大忙人,肯定有事才回来的,哪像你呀,一天到晚闲的。”

    这样的语气太自然,内外的亲疏一下子显而易见。还没能等到霏羽开口说话,江照蓝便像炸了鞭炮一样,劈里啪啦的往外冒话。

    “对对对,是我唐突了。那既然这样,宋老师,我正准备和路北去吃烧烤,要不要一起?”

    霏羽略翻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姑娘,手扶着门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期待她一起得样子。那边路北把最后的电脑塞进包里之后,半背到左肩,然后站到了江照蓝的身后,才看着她开口:

    “一起?”语气平淡,脸色更是平淡,不像江照蓝那样让人一眼看穿。但一起站着的两人无论怎么看是般配。

    脸上的笑像是做了半永久,霏羽觉得自己现在假的要命。他们是看着自己浑身汗津津的,料到不会答应还是怎样。这一唱一和的,不是就想说,我们要去约会了,只是客气客气邀请你,可别不识好歹。

    是了,两人最近天天留到宏双很晚,说不定一起吃过好多个晚饭,饭后漫步江边看过多少夜景了,自然是不希望自己打扰的。

    但是…

    “好呀,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就走,想去哪吃,远不远,要不要我开车去?”

    霏羽很潇洒的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一阵摸摸索索的找出合同。不用想也知道,两人的面色一定很难看。

    突然之间好像烦闷了一天的心情豁然开朗,洋溢着自认为很真诚的笑,抱着合同又回到二人面前。

    “想好去哪吃了吗?”

    江照蓝不说话,撞了撞身边的路北:“听他的。”

    “不远,就附近的‘小赵烧烤’。”声音听着还算正常,看来没生气,这让霏羽有点失望,她更喜欢看他生气,而不是永远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哦。好呀,那还愣着干嘛,走呀。”

    说完,径直往前走,也不管后面的两人有没有跟上。反正,三人行,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到烧烤店的时候已经是8点多,不到九十点,现在的人还稀稀拉拉的很少。

    小赵烧烤的位置还是相对比较犄角旮旯的,没有大马路边的喧嚣,适合三两好友坐下喝一口啤酒慢慢的聊会天。绝不是是像现在这个局面,情侣配色的两人,正襟危坐地坐在对面,估计也是感受到有点尴尬地气氛,江照蓝主动去说要去挑菜,说罢也提着裙摆就去了。霏羽看着她走远,顺手喝了一口桌上自备的白开水,觉得没滋没味,还是想喝一口酒。刚抬手,准备招呼正走来走去添茶倒水的老板。

    “你别喝酒。”刚路上的时候,她一直走在前面,到也没和他讲过几句话,她也只是时不时回答一下江照蓝的一些毫无营养的问题。

    现在听到他主动开口跟自己讲话,霏羽顿了顿,没有理,继续抬着手,喊来了老板。

    老板是个50多岁小老头,挺热情,直呼是不是要酒。

    “是,给来三瓶,哦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路北道:“小蓝会喝酒的吧。”

    路北的脸色一下变很难看。终于是在这个万年笑脸的脸上看到了别样得情绪,霏羽有点得意。挥挥手,对老板说:“先这样吧,后面还需要再叫你。”

    “得了。”

    也没过多久,那边江照蓝便回来了,顺势做到路北的旁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拿了你爱吃的哟。”

    霏羽故意开口:“我们小蓝怎么不问问我爱吃什么?”

    似乎是没有料到霏羽会这么说,刚还兴致勃勃的人,此刻有点尴尬,组织语言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一会我自罚三杯。宋老师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计较。”

    去她的大人有大量,霏羽心里想骂娘,面上还是笑嘻嘻:“这可是你说的,一会不醉不归。”

    江照蓝虽然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喝起酒来也是猛,酒刚一上来,真就站起来豪言壮语道:“这三杯我敬宋老师。”

    “你慢着点。”路北有点看不下去,收起了放在她那边地酒瓶。

    “今天开心嘛,难得跟宋老师吃饭。”喝地太快,虽说是啤酒,但也还是有点上头,江照蓝的眼神变得迷离,弯着眼,眯眯的看着路北笑,路北回以一个浅笑,拉着她坐下。

    这笑容比对着自己真诚多了。

    两人一来一往的默契十足,霏羽突然觉得没意思,从答应一起来吃这个饭开始就很没意思。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你们慢慢吃。”

    没有任何一刻更渴望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此刻的自己像极了跳梁小丑。

    拿起桌上一瓶还未动过的啤酒,单手用开瓶器挑开,咕噜咕噜灌了个干净,霏羽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帅极了:“姐也不欺负你,我干了你们随意。”

    几乎是落荒而逃,也没有看两人的表情,没吃几口菜的胃里已经开始有点烧疼的厉害。

    车是开不了了,也不知道去那,眼前的一切都是恍惚的。她不想让自己再像上一次那样狼狈,强装镇定的回头跟他们挥了挥手:“走了啊。”

    内心太难过,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已经开始颤抖。

    她隐隐看见,路北跟江照蓝低头说了句什么,江照蓝向自己看了一眼,便乖乖的点了点头。随后路北便向她走过来,模模糊糊的影子和之前一次重叠,一些被刻意隐瞒的记忆好像要破土而出。

    她觉得就快要到下了,不断骂自己逞什么能,还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一双温暖的大手伸到了自己的腋下,把摇晃的她扶起:“我送你回去。”

    心里还是开心的得,但嘴就是犯贱:“别呀,小蓝还等着你呢。”

    “你把局面搞成这样还能吃下去吗?”

    “哟,生气啦?那你回去,我叫人来接我就是了。”说罢,就挣扎起来,脚底虚浮不听话的直往大马路上蹦跶。

    可路北不松手,托着她一只手,直把她往马路内侧拉:“看着点路。”

    她不由回怼:“你松手!”

    “我松手你怎么回去。”

    “我说了有人来接我!”

    “谁?陆峰吗?”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到生疼。

    喝了酒的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不知道好好说话,但听到陆峰这个人的时候,霏羽又觉得自己的真心好像喂了狗:“关你屁事。”

    路北的表情冷淡的像是要吃人,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狠狠把她甩了进去。这也是罕见的看见路北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好像所有耐心耗尽。“嘭”的一声关上车门,把司机师傅也吓了一跳,忙回过头看发生什么情况。

    “没事没事,师傅,他神经病犯了…”

    不等她说完,路北旁边冷冷插话:“阳山花苑,谢谢。”

    师傅不明真相,苦口婆心到:“有什么话好好说,这么乱发脾气,小心女朋友跑了哟,小伙子。”

    师傅的这句话,加速了路北面上的冷色。也不回应将头撇向窗外。师傅也不自讨没趣,开始缓缓行驶起来。车子在渝城坡坡坎坎的路上飞驰,她和路北各坐两端,没再说过一句话。

    生气了吗?可是该生气的不是她吗,他生什么气呢?

    路灯闪烁,时而在两人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她突然想起刚在宏双的时候,江照蓝那句未说完的关于爱情是什么的话。爱情重来不是crush。它是drug。是毒药,让人疯狂,让人欲罢不能,但只有旁观者才知道,你已经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后果没人来承担。

    好像一直等待的那个结果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懂得迷途知返的人,才有光明的未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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