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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第一天

    瑾书很想说没关系,因为他也是受害者,可是哥哥死了,自己也要死了,就连……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人。

    因为德妃娘娘想要他的储君之位,因为王嫣澜莫名以为他心悦自己,因为哥哥是他的至交好友,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他,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萧衡将带来的衣服给瑾书换上,又给她穿上干净鞋子,随后将她凌乱的青丝一点一点梳理干净,挽上一个简单的发髻。

    瑾书很想自己来,可她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蛊虫再次发作,鲜血喷涌而出,将那身月白色的衣袍染得触目惊心。

    萧衡抱住瑾书,用白色的棉帕在她嘴边一点一点攒干,温暖干燥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低声说:“瑾书,乖,别熬了,你去吧,剩下的仇我帮你报。”

    瑾书听着他喑哑的嗓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说,像是安慰,又像是承诺。

    良久过后,她从疼痛中恢复片刻清明,看着眼前的消瘦憔悴的人,低声说了句好。

    一支累丝翠鸟衔珠金簪出现在手中,随后她狠狠插入胸口,鲜血涌出。

    耳边恍然听到鸟雀的鸣叫,院里的亲手种下的花被昨夜的暴雨打落枝头,落在地上辗入泥中。

    慢慢地,她已经感觉不到疼。她伸手将嘴角的鲜血擦去,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一如初见。

    “下辈子,我不想再遇到你了,好不好。”

    “好,下辈子我躲着你。”

    萧衡抱着瑾书的手微微颤抖,强忍许久的鲜血终于从嘴角溢出。再次抬起头时,端方如玉的模样消失,狭长的凤眸中满是冷漠和恨意。

    武帝31年,皇后不敬圣上,于宫中行悖逆之事,圣上震怒,传令中书废除皇后,太子殿下圈禁东宫。又几日,受皇后所累,太子被废,贬为谨王,即日出京赶往封地。

    不料谨王离京途中遭遇盗贼,手下皆被盗贼所杀,掉落悬崖。消息传来,皇后悬梁自尽。月余皇帝骤然薨逝,三皇子萧策受先帝之命登基,将先帝后合葬帝陵。

    冬至过后便到了奉京最冷的时节。

    大雪下了三日,铺满大大小小的街道,一脚踩下,积雪没过膝盖。整个奉京城一片银装素裹,大雪不化,只能由官府出面开路。

    时任户部侍郎的顾之问大人的府宅就坐落在长留街上。

    此时院中厢房内,兽首铜壶,青烟徐徐涌出,袅袅升起。

    顾瑾书才扶着床边的小几站稳,便听见房门发出“吱呀”一声。

    一个穿着粉红小袄的丫鬟站在门边上,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顷刻张了张嘴,满含欣喜:“小姐,您醒了!”

    是明珠。

    瑾书有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一个叫明珠,另一个叫明月。两人从小陪着她长大,陪着她入宫,最后跟她一起埋葬在了吃人的冷院深宫里。

    可是她明明记得进宫的第二年明珠就死了,莫名掉进了冷宫的枯井里,被找到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瞧他的模样,明明是未入宫前的打扮,一双明亮的眼睛也还没被宫禁的寒意侵蚀。

    “明珠。”她的声音稍显沙哑。

    明珠应声看去。

    未曾梳洗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肤色白皙透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眸盈盈似水,满含深意,欲语还休。

    小姐还是从前的小姐,只是眼神中却带了些明珠看不懂的神色。

    但她向来贴心,小姐不说,她便不问。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请大夫。”

    瑾书看她,喃喃问:“什么大夫。”

    “小姐您忘啦,二小姐将您推进水里,您一直发热不醒,都已经好几天了。”

    顾锦玉将她推入水中,这明明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瑾书还记得那次自己差点淹死在荷池中,冬日的荷池不见半分青色,许久未曾清理的淤泥吐出腐朽的气息,像是要将她吞进去。

    那次自己被救了上来却也缠绵病榻许久,为此徐国公府还上门退了先前的婚事。

    但因为父亲和祖母的喜爱,顾锦玉只得了个禁足3月的惩罚。

    瑾书面上不显,心中却一阵惊骇,她这是回到了入宫前的那一年了?

    母亲未曾病故,哥哥没有战死,而自己也没有被强制入宫,一切都还来得及!这样的事情她不知在寒冷幽寂的长乐殿中想了多少回。

    她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渍,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犹疑惊惧全然消失,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明珠见她脸色不对,担心她身体不适:“小姐,需不需要躺一会儿?”

    瑾书摇摇头,说:“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明珠回她:“冬月十七。”

    冬月十七,看来她猜的没错,上苍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让她回到了前世被徐国公府退婚的日子。

    前世正是从这一日开始,她所有的生活都偏离了既定的轨迹,整个人犹如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最后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瑾书想到那间昏暗的牢房,周身的疼痛,不禁心口一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上一世徐国公府遣了媒人来退婚,为了不让世人知晓他们是担心子嗣不顺毁约退亲,故意在外散布自己早已心有所属,徐国公府此举是成人之美。

    原本这样的说辞也只能骗骗寻常百姓,明眼人一瞧就能猜出大概。

    只是没想到顾锦玉却在一次冬宴上暗示自己心有所属,做实了徐国公府退婚的传言,同时也将她的名声毁于一旦。

    得到消息的母亲更是直接气吐了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终死在了来年的深秋。

    瑾书眨眨眼睛,将眸中的恨意掩藏。

    “徐国公府来的人到了吗?”

    明珠心下一惊,夫人担心小姐病中受了刺激,吩咐不要让小姐知道,眼下小姐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不敢隐瞒,便如实回话:“到了。”

    瑾书恹恹地看着窗外还未化去的积雪,心中盘算如何解决。

    “替我梳洗,今日还没有给祖母请安。”

    明珠看着那张精致美艳却不动声色的脸,心中犹疑,从前小姐也是这番模样,明明长得极美,却不怎么爱笑,极有贵女风范。

    但是现在的小姐却给她一种陌生的感觉,看不透也猜不出。

    瑾书见她不动,淡淡看她一眼,明珠心下一紧,连忙走到梨木箱拢前,拿出一件素色绣兰花纹的小袄。

    “不要那件。”瑾书望着她说,“我今日气色不好,别让祖母担忧。”

    明珠明白他她意思,想了想,从箱子拿出一件降红绣花小袄给瑾书换上,就连发簪首饰也是挑了些生动活泼的。

    铜镜中的少女明艳干净,满头青丝梳成小髻,穿着一身红衣,在寒冬中极为热烈。

    只是那张小脸这样热烈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苍白。

    “走吧。”瑾书站起身,走出院门。

    瑾书到的时候,空荡荡的前厅只坐了两个人,一是她的生母王氏,另一人则是徐国公府遣来的媒人刘媒婆,先前来顾家提亲的正是这位,还一个劲儿地夸自己模样好,性情好,即便从始至终自己都未曾与她说过几句话。

    按理说这样的大事,不该只有王夫人在场。但瑾书深知自己那位佛口蛇心的祖母是怎样的人,这样的事情她避开还来不及,又怎会巴巴地送上来。

    更何况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正是她娘家兄长的嫡女,瑾书不相信她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再看这刘媒婆,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素色小袄,发髻上别了几之珠钗,正端坐着喝茶。

    厅里的气氛有些僵硬,丫鬟们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被牵连。

    “夫人,你也知道,这婚事讲究你情我愿,不然今后凑成怨偶,以后的日子过得也不痛快。”

    这话就差没点明即便瑾书嫁过去也不会有称心日子过。

    闻言王氏的脸色难看至极,不由动了怒:“你这话是何意思?”

    刘媒婆仗着徐国公府家世显赫,便有恃无恐,便直言挑明:“夫人您也莫恼,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我们国公府有爵位在身,一言一行都需谨慎。”

    王夫人闻言直接站起身,恨恨地看着那狗仗人势的婆子,正要开口,瑾书领着明珠在从廊下走进。

    “您说得是。”

    见到气色极差的瑾书,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王夫人更是快步走到瑾书身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边上跟来的明珠,意思不言而明。

    明珠连忙低下头。

    王氏看见脸色苍白的女儿,心疼极了:“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冻着了怎么办!”

    瑾书浅笑着拉住王氏的手:“母亲,我没事的。”

    说罢便笑着向媒人问了声好。

    媒人见状一惊,先前她是见过这位大小姐,生得极美却不爱出门,看见自己也是按礼问声好,很少露出一丝笑颜。

    如今这一笑,将身上那股子疏离感冲淡不少,平添了一丝亲近。

    刘媒婆神色微闪,可惜了这样好的容颜和性情。

    瑾书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但无意去猜测她是什么意思,这人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无需自扰。

    “自古女子身娇体弱,稍有不慎便病痛缠身。这几日瑾书思量万千,想着还是与国公府退了这门婚事,希望国公世子再遇贤淑。”

    此话一出,就连媒人都不禁惊讶地看她,更别说其他人。

    王氏显然也未曾想到,顾不得有人在场,忙拉住瑾书的手。“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啊!”

    不怪她有此一说,实在是两家的婚期已定,如今却被退婚,若是传了出去,瑾书今后会受到怎样的议论不难想象!

    顾瑾书明白娘亲的意思,反握住她的手,安慰说:“娘,我没事。我也想退婚,徐国公府世子非乃良配。”

    这话不是瑾书乱说,不仅是徐国公世子加之整个国公府都不是好相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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