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

    转眼是九月,天气已经不似暑假那样热。

    周一的早晨,众人还带着周末的倦怠,时柒却开始惆怅的坐在办公室里。

    S大新的学期如约而至,然而谢与淮却并没有如她以为的那般渐渐淡出她的生活。

    他继续住在江澜别院,仗着大三的课少,早上送时柒到公司后还能工作一会儿。

    有时下午下课早了,谢与淮会接时柒下班,吃饭,有时是装潢考究的老字号,有时是藏在巷子伸出的小店,或许是买了菜回去自己做。

    谢与淮只是沉默的做着这一切,除了名远山那次,他再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感情。

    谢与淮总能恰恰好的能将时柒的衣食住行都安排的再合心意不过。

    他是一个极合格的陪伴者,合格到时柒差一点就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的陪伴。

    但终究是差了一点。

    时柒无法面对这样隐晦的情感,也不想对少年心事负责。

    她最不愿意的,是让自己再陷入所谓情爱的泥潭里。

    她是自私的。

    某日的晚饭后,两人在江澜别院的小区里散步,时柒突然问:“你那边起火的公寓怎么样?”

    谢与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答道:“前段时间季扬说都恢复好了。”

    “哦,那就好。”

    沉默。

    时柒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张口,无论怎么说,结果都会充斥着尴尬。

    谢与淮也不说话,过了半晌,时柒才问道:“你要不要搬回去和同学一块住?”

    既然决定了,那就不要拖沓。

    时柒没等谢与淮开口,接着说:“这段时间说是你借宿在这里,但处处麻烦你。”

    她似乎还能扯出笑意,玩笑着说:“开车,吃饭这样的小事儿都让你负责,实在是屈才了。”

    态度这样明显,谢与淮一时手足无措。

    他倒是可以再卖卖惨,以时柒的心软,或许会留下他。

    或者他也可以装作听不见,甚至他直接在江澜别院租间房子……

    可这不是他的风格。

    谢与淮可以卑微,却不会卑鄙,他做不来这样乘人之危的事情。

    可他不想放弃。

    好不容易走到时柒的身边,他慢慢习惯了有人牵挂有人陪伴的感觉。

    就像干枯的沙地里开出一朵花,他第一次体会这样陌生的感情,安心又温暖,他开心到走在路边都会忍不住扬起嘴角。

    因此谢与淮在挣扎中不知如何反应。

    过了许久,他才缓声道:“姐姐是在拒绝我吗?”

    时柒正往前走的脚步蓦然停下来。

    她隐晦的言明,所以她以为谢与淮也不会直说,然而谢与淮却出乎意料的直接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沉默了片刻,时柒才笑着说:“本就是没有的事情。”

    “你还年轻……”

    “姐姐是怕耗不起吗?”谢与淮打断她的话。

    所以你是不是开始害怕感情,想要远离。

    笑话!时柒心底下意识反驳,她会怕了一个孩子?简直太可笑了!

    她脸上的反驳太明显,谢与淮抓住她一闪而过的迷茫,语速飞快说:“既然不是,为什么不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没有亲人,你的亲人与你疏远,我们为什么不能彼此陪伴?”

    “还是你觉得我不够资格?”

    他抢先说这句话,时柒吃了一惊,却连最后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她无法说谢与淮不够资格陪在她身边。

    在她被高跟鞋磨脚的时候,在周景南挑衅的时候,在胃病晕倒的时候……

    现在想想,短短几个月,谢与淮真的陪在她身边很多次。

    谢与淮把自己打磨的足够圆润,这是时柒第一次见到他露出锋利的棱角。

    她隐隐感觉到谢与淮骨子里的固执与偏执。

    这样才对,贫瘠的土地养不出滋润的花朵,谢与淮原来和她是同一种人。

    时柒想笑,原来如此。

    谢与淮就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死死守住最后一片领域。只有这时,才会露出无害外表下的锋利爪牙。

    可是时柒不能因此而动摇:“与淮,不是这样的,人不能因为感激,或者缺乏陪伴而许诺感情。”

    她在说谢与淮,似乎也在说曾经的自己。

    她尝试过,可强求到最后只剩下累累伤痕和一地狼藉。

    所以无论出于什么心理,在不确定的未来,她并不想让谢与淮也走上这样的道路。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好在谢与淮虽然有短暂的失态,但很快恢复了理智,为自己的强求道歉。

    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灯光打在他似被精心雕琢过的面容上。

    低垂着头,眼眸里荡漾着盛满了星星碎碎的伤心,睫毛掩映下,有种令人不忍直视的可怜兮兮。

    时柒别过眼。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谢与淮的手段,示弱、装乖露出可怜的一面让人心软。

    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要动摇。

    “姐姐。”

    然而谢与淮还在说,低着嗓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似乎唯恐被拒绝,“是我的错,我都听你的。”

    “我只希望,姐姐可以让我陪在你身边,不要把我推开,可以吗?”

    “为什么?”

    时柒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她认识的谢与淮终究是孤傲的人。

    哪怕父亲资助过他,他心怀感激,但绝不会做到这样。

    哪怕是这样三分真七分假的装可怜也要留在她身边。

    谢与淮看着时柒,缓缓说:“因为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是我与这个世界仅剩的联系。

    时柒不理解。

    谢与淮坦然一切,解释道:“姐姐,其实您的父母就是资助我的恩人。”

    这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谢与淮在心里说。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样。

    他好似一个卑贱的小偷。

    无耻的觊觎恩人唯一的女儿。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那就放任吧,就这样随波追流的放任知道搁浅的那一天。

    时家父母出事的时候,他才四岁,什么都不知道。

    时家父母春日与奶奶签订了资助协议,一直资助他到十八岁。

    夏日溘然长逝,是来他世界走过一遭的天使,消失的那样快。

    那时他还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只是会在每月牵着他的手去镇上,告诉他是好心人帮助他们祖孙,是他们的恩人。

    夕阳斜照,他扯着奶奶的手。

    “奶奶,恩人很厉害吗?”

    “哎呦,那可不!恩人开着黑色的大车,威风的很。”

    “恩人还有一个女儿呢,好看的呦,像个小仙女。”

    “奶奶你见过仙女吗?”

    ……

    奶奶噎了一下,才说:“见过!”

    谢与淮才不信,不过恩人帮助了他,他会回报他们的!

    谢与淮闭上眼睛,掩住眸底的痛色,可惜来不及。

    恩人走了,奶奶也走了。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恩人的女儿,看那个仙女过得好不好,可她过得不好。

    于是谢与淮看了一次又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姐姐,我没有亲人了。长这么大,对我好的人寥寥无几。”

    时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没想到谢与淮原来是这样想的。

    可是她又格外能感同身受。

    所以当谢与淮再次期盼的看着她的时候,时柒终究是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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