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花

    掌声来自高处,赵南子和路蛮同时仰头,就见那株老树的树杈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那人玄衣,一张脸欺雪赛霜,“真是一出好戏。大师兄,你这副样子有损山门形象啊。用不用牺牲这么多,不过就是一枚玉佩么,上手抢就行了。”

    被捏住下巴的李锦时眉头舒展,干笑了两声,“石生,你怎么来得这般迟。”

    “你骗我?!”赵南子又惊又怒,想再去捏李锦时肩头,刚李锦时却平地后移,绑住他的绳索也断了。与此同时一把三寸长的短剑悄无声息的没入路蛮头顶,路蛮甚至来不及吭一声,便“噗通”一声倒地,嘴角吐出血来。

    他浑身抽搐,血变成了青黑色,随即显出真身,竟是一头灰狼。

    赵南子心中大惊,他看了眼地上的捆仙绳,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仙家至宝怎会如此的不堪一击。更令他魂飞胆寒的是路蛮,这些年路蛮随自己东征西讨,是得心应手的神兽,今日竟然如此不声不响的便被打出真身,一命呜呼。

    赵南子满脸冷汗,他偷瞄一眼施施然站起身来的李锦时。他的样子实在太书生,看起来就像随时准备上京赶考一般,温柔,守礼。

    书生气十足的李锦时看了一眼树上的人,无奈地摇头,“你怎么又动杀戮。”

    “李锦时,你也知道我忍不住。”

    “哈哈,倒是我的错。如此便多谢了,山高水长,有缘咱们再见。”李锦时笑眯眯的

    “你这人真是狠心。得,我的确没时间闲扯。就此别过。”

    玄衣少年拱了拱手,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李锦时目送他离开,还不忘一挥袍袖将正准备开溜的赵南子定住身形。

    他微笑着走近赵南子,轻轻按住赵南子双肩,“干嘛要跑呢,你也看到了,我那杀人如麻的帮手已经离开了。如今此处只剩你我二人,我又是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我只有一事不明,还望赵王帮李某解惑。”

    赵南子心里将眼前这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就凭刚刚给他施定身术的手段,眼前这人深不可测,无论如何都跟柔弱可欺不搭边。

    于是咽了口吐沫,赵南子尴尬开腔,“还请李先生明言。”

    “我刚刚问你,用七杀水牢锁住孙毋魂魄,可是不怕因果。如今我再问你一遍,用七杀水牢锁住孙毋魂魄,你可怕因果?”

    赵南子抬眼看李锦时,发现眼前人的那双眼他突然不认识了。准确说,眼前这个人,他好像从不认识。

    眼前的李锦时一双眼深如潭水,平日里如沐春风的笑容也已不见。

    赵南子有些犹豫。

    李锦时松开捏住他肩头的手,淡淡道,“李某在赵王府叨扰多日,如今先要道一声谢。”

    赵南子干笑, “这是哪里话。本王也的确有事求少侠。且先不论本王与那孙毋私下里仇怨,只说渠方,本王的确想他与小女幸福。”他看了一眼横.尸的路蛮,嘴角颤了颤,“这厮虽跟随本王多年,却万不想他打得竟是棱儿主意。还趁本王不备给本王下了毒,刚刚本王也是迫不得已的权益之法。李先生不会怪罪吧?”

    “当然。”李锦时眉眼温柔。

    “那少侠,本王能走了么?”

    “还不行。”李锦时叹了口气,温柔说道,“您好像忘了回答李某,您就不怕因果报应么?”

    赵南子拼命吞咽口水,他喉头动了动,终于挤出话来,“怕。”

    “这就对了。”李锦时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他笑着再走近赵南子一点,凑到他耳边,用一种极轻极轻的语气说话,“多有得罪,李某这就帮你了结这段因果。”

    赵南子还在琢磨李锦时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就觉得丹田内气海翻腾,而修炼多年的那枚妖丹竟然不受控制地上升。

    他有心压制,却发现自己对那枚妖丹毫无控制。妖丹冉冉上升,直达天灵。接着他的天灵盖就有种被掀开的感觉,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妖丹落在李锦时掌心。

    “你——”赵南子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轰然倒地。李锦时慢吞吞走过去拿走他腰带上的玉佩放好。看了眼妖丹,叹气,“前尘因,今日果,你我皆在其中呀。”

    他没有再说下去。

    刮起了风,脚下的荒草坟茔都已不见,大片大片的桃李盛开,一簇簇的绿草钻出本布满衰草腐叶的地面。这里突然之间便已春色满园。

    李锦时好像有些累,他喃喃道,“差不多了。”抬袖,风沙起,他的人已经消失在这红云绿雨之中。

    漫天的荒草中,赵锦玉和柳絮已经翻找了好久,不知还要多久。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就见一只雪白小兔正半直立着身子,前爪里端端是那个遍寻不着的琉璃瓶。

    “在这。”俩人差点没哭出来,于是开始满山追兔子。

    半个时辰后灰头土脸的俩人挤着靠坐在地上,赵锦玉看着手里的琉璃瓶差点没哭出来,“这也太难了。”

    “累死我了。下次再有这差事千万别找我,就当从来不认识我。”柳絮抹一把脸上横七竖八的灰,长吁。

    “走吧,快来不及了。”赵锦玉拉起柳絮,二人忙往回赶。

    待到两人身影消失,荒草丛中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衣袂飘飘,姿容晏晏。

    李锦时看着俩人离去的方向,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手腕一翻,那只小兔便不见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抬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的荒草便化作春色。

    勾魂使言不寿从没想过自己会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你别哭了。求求你了,哎呀我服了。头好痛。”

    此刻他蹲在阿端面前,后者哭得像只花猫,还时不时的往他官袍袖口蹭把鼻涕。勾魂使的嘴都要气歪了,“喂喂,你这小女娃,不要太过分啊。实话说,我忍你很久了。”

    阿端嘴一咧,哭得更大声。

    勾魂使双手堵住耳朵,眉头皱成一团,“我最怕姑娘家哭了,别哭了。行了行了,就再给你一点点时间好吧。话说你这女娃娃力气怎么这么大。”他呲牙裂嘴地揉着自己脚踝,心道差点没被这大力女娃扯断脚筋。

    阿端抹了一把眼泪,“好。可是,一点时间是多久?”

    勾魂使想了想,拇指食指比划,“这么点。”

    阿端摇头,把勾魂使的两臂拉开,“要这么久。”

    “不行,那不合规矩。”

    “呜呜,大人欺负小孩了。”

    “喂喂,怎么就大人欺负小孩了。你要脸不要?”

    “那我今年才十九,你这副样子估计已经几百岁了吧。怎么就不算。”

    “才十九?十九都可以当人阿娘了!那个,我看起来那么老么?”勾魂使挠挠头,摸摸脸。

    阿端郑重点头,“你虽然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可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你懂的。”

    她边混扯着边关注一动不动躺着的李锦时,心里急得不行——柳絮和赵锦玉去找李锦时丢的那一魂了,怎么还不回来?

    勾魂使看着阿端的样儿,突然反应过来,“喂小丫头,你已经拖了我好久了。我也要交差的。今日我必须带走你的心上人,无论真假。”

    说着话就起身,一抖手里锁链,发现抖不动。一瞧,嘿,居然被这哭唧唧的小丫头扯住了一头——她整个人趴在地上,把锁链压在身下。

    “你起来。”

    “我不起来。”

    “嘿我就不信了,我堂堂勾魂使会被个小丫头制住。”

    俩人正僵持着,却见床上的李锦时轻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勾魂使忙剑指在眼前一抹,定睛去瞧,床上那人三魂七魄齐全,不是纸人,分明就是真人。他不由啧了声,难道自己刚才看错了?也罢,管他将将真假,如今他既然活了,他勾魂使的任务也就算结束了。

    何况那磨人耍赖皮的小丫头已经一蹦老高,窜过去看自己心上人了,自己总算解脱了。

    勾魂使默默叹口气,看来今后一定要克服最怕女孩子哭这件事。这首次出任务就乱七八糟,回去恐怕要挨骂。

    “你醒了!太好了,你可吓死我了。”

    “锦时没事,多谢阿端姑娘挂心。”

    “喂喂,不如你帮我出个证明,我好回去交差。”勾魂使好不容易挤出个头凑近阿端。阿端一拳打中这倒霉蛋的脸,“想得美。”

    “哎呦——”勾魂使仰面倒地,揉着鼻子。

    李锦时,“谁在说话?”

    阿端,“没有,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哪还有人说话。幸好你及时醒了——”

    勾魂使仰脸瞧天花板,泪流满面,“很痛的好么,你们到底有没有人理一理我。哎呀。”一双脚从他透明的身子上踩过去,接着是另一双脚,就听脚的主人们说,“大师兄,这回你要好好谢谢我。”

    “阿端,你怎么变成花猫了?”柳絮说。

    阿端抹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还不是因为——”她说着话就去指地上躺着的勾魂使,却见那红官袍的人正冲自己比划个“嘘——”于是改口,“因为,因为担心——”话出口就觉得脸上热热的,马上扯开话题,“锦时哥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偏心,你干嘛不先问我和柳絮,到底是怎么力挽狂澜在最后时刻找到大师兄的一魂,令他顺利醒来的。”赵锦玉笑着撇嘴,柳絮却嗔怪地锤他一下,他立刻躲开,“我就知道,你最护你的阿端。”

    “你这么说话姑娘家会害羞的。”柳絮也在笑。

    李锦时环视众人,眼中满是温柔和疲惫。

    阿端立刻紧张地问,“你是不是累了。”

    李锦时点头。

    “那我们先出去,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阿端道。

    “好。”

    李锦时目送三人离开,眼中的温柔疲惫都已不见。他坐起身来,为自己做了道结界。盘膝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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