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娘娘

    胡青牛脸色一变,哼地一声,尖声叫道:“别让他们进来!”无忌不明所以,但想到胡夫人做事,总是有她的道理,便隔着门户大声喊道:“胡夫人染上怪病,不便为各位治伤。请尊驾及早另寻名医,以免耽误了伤势。”

    她终究年少好奇,忍不住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只见门外黑压压地,站了十来个人,或男或女,有的一跛一拐,有的互相携扶,都是身上有伤。他们见到门上金花,皆是脸色大变,然而性命攸关,并无一人率先离去。

    纪晓竹听见无忌这样说,知道希望渺茫,向不悔叫道:“不儿,咱们回去。”

    不悔心中疑惑,仰起脸问纪晓竹道:“我们为什么要回去?是小医生不给你治吗?我刚才看到了,小医生给爹治病,爹好得多了。”

    听他这样说话,周遭求医之人皆望向了纪晓竹,心中不约而同生出嫉妒:这青年有什么本事,竟然使得胡夫人亲自为他医治?

    便在这时,无忌自门中走出,自顾自往草堂走去。纪不悔见到无忌出来,心里欢喜,跑上前拉住她手,喊道:“小医生,小医生。”

    众人见到纪不悔对这小女孩如此殷勤,有的便生出心思,走到张无忌面前,问道:“不知尊驾?跟医仙娘娘怎生称呼?”

    张无忌道:“我也是胡夫人的病人,胡夫人说过不治,那是决计不会治的,你们便赖在这里也没用。”那些人见无忌年幼,有的善言求恳:“小神医,胡夫人既是染病,只好烦劳小神医给我们治一治,大伙儿尽感大德,日后江湖上小神医道一声,我们便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张无忌想到胡青牛的嘱托,摇头道:“诸位请想,此处是胡夫人家中,小可也是她的病人,如何敢擅自作主?”

    众人中不乏老于世故的江湖耆宿,听得她语气不甚坚定,骤然生出希望,便出言鼓励道:“小神医,你看咱们受这金花主人荼毒,实在……实在是痛苦不堪,小神医医术高明,原也不必尽心根治,只须稍显神通,便如相助那位峨嵋派的公子一般,使咱们略减轻些苦楚,那便成了。”

    张无忌看向说话那人,只见他双手被割,却被左手接在右臂上,右臂接在左臂上,血肉相连,不伦不类,甚是可怖,她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叫道:“胡夫人!”

    只听得轮椅嘎嘎作响,胡青牛在屋内喊道:“小姑娘,你是想要我发发善心,破例救救这帮邪魔外道吗?”

    胡青牛自己隶属明教,在中原武林眼中乃是最大的邪魔外道,此处前来求医的有峨嵋派、崆峒派、少林派等十数人,皆是名门正派中人,反而被她斥为邪魔外道,但众人有求于她,自是不敢吭声。

    胡青牛见她无言以对,突然尖声叫道:“滚滚滚!我胡青牛见死不救的名号,难道是白叫的吗?他们又不是明教弟子,自然是死得越多越好。你既可怜他们,又为什么要求我出手?”

    无忌本来聪明,听她弦外之音,当即抿嘴一笑,走到纪晓竹身旁,说道:“纪叔叔,你信不信得过我?”

    纪晓竹点了点头,无忌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只觉他脉搏跳动忽强忽弱、时涩时滑,显是内脏有异,但为甚么会变得这样,实是难明其理,她待要再去问胡青牛,突然身旁挤进来一人,似哭似笑,只见他身形瘦削,便如被人吸干了血一般,无忌叹了口气,正要将手搭脉,突然门内胡青牛道:“无忌,你听着,在我胡青牛屋中,你不可妄使医术,除非出我家门,我才管不着呢。”那枯瘦人听了,一个激灵,突然拜倒在地,不住地向门内叩头。

    无忌知道这是胡青牛允诺自己为人治病,虽然不知缘由为何,总是她慈心大发,当即说道:“胡夫人有病在身,你们不可多打扰他,请跟我出来。”众人来到草堂。无忌道: “各位,小可年幼识浅,各位的伤势又是大为怪异,是否医治得好,殊无把握。各位若是信得过的,便容小可尽力一试,生死各凭天命。”

    前来求医的众人被那金花主人磋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刻听了张无忌的话,又岂有不应允的?又见她年纪虽轻,凛然一股大家风度,不由自主听她号令,一个个在草堂外列队等待。

    那枯瘦汉子奋勇争先,更无疑虑。张无忌见他脸色惨白,皮肤之下似有活物破体而出,甚是可怖。原来那金花主人将他周身皮肤划开数道大口子往内灌入水蛭,水质在他伤口吸饱了血,被人用秘药困住,再用羊肠线缝合伤口,使之不能脱出,无忌以金针拆线,想到书中记载水蛭溶解于蜂蜜,还好这蝴蝶谷蜜蜂甚多,便请童子取来蜂蜜,与他浸泡洗浴,如此沐浴了数次,又去药堂抓了些补血的药物,熬成浓浓的一碗,按次与他喝了,到得傍晚,那人便恢复了血色。如此一直忙到天明,纪晓竹虽不通医术,也帮忙着包扎伤口,传递药物。只有纪不悔无忧无虑,口中吃着杏脯蜜枣,追扑蝴蝶为戏。直到午后,无忌才将各人的外伤初步整治完竣,出血者止血,疼痛者止痛。但每人的伤势均是古怪复杂,单理外伤,仅为治标。

    无忌回房睡了几个时辰,睡梦中迷迷糊糊,想着这些人或来自崆峒或来自少林,有的更在那□□死父母的凶手之中,自己阴差阳错救了他们,却又该是不该?一会又在想:胡夫人医术高明,武功也不错,竟然这样害怕那位金花主人,也不知道这人又是什么来历?如此含糊睡去,待到次日,众人又蜂拥至草堂前,又怕惊扰了小神医睡觉,一个个蹑手蹑脚,不敢做声。无忌也不动手治伤,只向内堂叩门,向胡青牛相询,历数众人症状。胡青牛只冷冷道:“这些人又不是我明教中人,死也好,活也好,我才不理呢。”

    无忌灵机一动,“说道:“假如有一位明教弟子,体外无伤,但腹内瘀血胀壅,脸色红肿,昏闷欲死,夫人便如何治法?”胡青牛道:“倘若是明教弟子,我便用山甲、归尾、红花、生地、灵仙、血竭、桃仙、大黄、乳香、没药,以水酒煎好,再加童便,服后便泻出瘀血。”无忌一阵惊喜,遂将一件件疑难医案,都假托为明教弟子受伤,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自然明知用意,却也教以治法。如此这般,两人隔门问答,各思解法,短短数月,无忌医术大进。前来求医的众人也一日好似一日。

    无忌自与纪晓竹重逢,每见他愁眉不展,不悔百般逗弄,也不能使他欢喜。又过得几日,却见他眉眼之间黑气渐盛,竟是旧伤复来,急忙将手搭在他腕上,果然觉得脉象又涩又急,遂将银针引入药碗,取滴细嗅,她突然脸色一变,向纪晓竹道:“纪叔叔,你那碗‘八仙汤’断不可再服。”

    纪晓竹心领神会,问道:“是有人下毒?”

    无忌道:“你的药里被人下了铁线草和透骨菌。这两味药本来也有治伤之效,但毒性甚烈,下的分量决不能重,尤其和八仙汤中的八味伤药均有冲撞,于你身子大有损害。虽不致命,可就缠绵难愈了。”

    纪晓竹道:“这却奇怪,我与那医仙娘娘素无冤仇,除非是她……”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上一红,却没有往下再说。

    无忌不知他心绪,急忙问道:“除非是谁?”

    纪晓竹沉吟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向无忌道:“除非是不儿这孩子的妈妈,她……她性子骄傲,她们又都是明教中人,哎,或许因甚么事结了梁子也不一定。”

    无忌摇了摇头:“胡夫人虽然性子奇异,却断不会对明教弟子下手。想来或是另有其人。我治病的法子是胡夫人所授,她若要加害你们,直接经由我手便是,又何须另辟蹊径?更何况除了纪叔叔你,别的病人也都有病情加重的症状,显然这恶人不是为了你一人。”

    纪晓竹微微一笑,说道:“此人经由药碗害人,必然要掩人耳目。今晚咱们都不要睡,只在此处守株待兔,不愁抓不住他。”

    果然是夜纪晓竹假寐在床,到得夜半,月光从茅棚的空隙中照射进来,无忌得了讯号,纵身从窗中踏出,蹑足到得茅棚后面,只见一人悄悄进了茅舍,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投在纪晓竹的药碗之中,当即转身出外。无忌一瞥之下,只见他身材高挑,下颌微尖,显是一个青年男子。

    纪晓竹眼睛骤睁,突然反手抓住那人手腕,那人一惊回头,药碗落在地上,砰的一响,背上已被纪晓竹一掌重重击中。他身子软倒,露出脸庞,却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

    纪晓竹拔出长剑,指向他背心,一边伸手点住他穴道,向无忌道:“将这人绑了,交由医仙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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