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与不屈

    “明教常遇春,求见医仙胡师伯。”

    常遇春粗声大气,也不怕惊扰蝴蝶,他大步快走,一路碾压了花草不少,无忌看得心疼,蹑手蹑脚跟着他走了过去,只见一园小圃,种满鲜花,错落有致,煞是好看,花中蜂蝶飞舞,香气馥郁。小圃旁有一间茅屋,花枝缠绕窗棂,绽放热烈,无忌心想:这里主人必定不凡。果然“吱呀”一声柴扉轻启,自茅屋中飘出一片淡色衣角,药香扑面而来。只听一孩童声音道:“请进。”

    常遇春携着张无忌的手,走进茅屋,只见厅侧站着一个神清骨秀的中年女子,正在瞧着一名僮儿煽火煮药,满厅都是药草之气。常遇春跪下磕头,说道:“胡师伯好。”张无忌心想,这人定是“蝶谷医仙”胡青牛了,便跟着行礼,叫了声:“胡夫人。”

    胡青牛向常遇春点了点头,道:“周子旺的事,我都知道了。那也是命数使然,想是鞑子气运未尽,本教未至光大之期。”她伸手在常遇春腕脉上一搭,解开他胸口衣服瞧了瞧,说道:“你是中了番僧的‘截心掌’,本来算不了甚么,只是你中掌后使力太多,寒毒攻心,治起来多花些功夫。”指着张无忌问道:“这孩子是谁?”

    常遇春道:“师伯,她叫张无忌,是武当派张五侠的孩子。”

    胡青牛皱起眉头,冷哼一声:“你倒好心,又带她来我这里,你可知我的规矩?”

    常遇春跪在地下,连连磕头,说道:“张姑娘的父亲,便是白眉鹰王殷教主的儿子。他有一半也算是本教中人。”

    胡青牛又哼一声,说道:“你别拿这套说辞骗我,既然如此,这孩子为什么随的母姓,不随祖父姓殷呢?我就知道,哼哼,这帮名门正派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明教中人,你何苦帮这孩子?”

    常遇春哑口无言,只能苦苦叩地请求,说道:“那就请师伯为小张妹子医治,师侄甘愿一死!”

    胡青牛凤眼轻启,跺脚喝道:“你自求一死,倒也干净,只是别污了我的小屋。”说着,便足踢手打地要把常遇春赶出小屋。

    张无忌见常遇春偌大的一个汉子,被这小妇人赶得狼狈不堪,气从心中起,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常大哥,你不必为我这样,天下之大,哪里又没有名医,咱们快走,也不用与她废话。”

    胡青牛拍手笑道:“那再好不过!快走!快走!免得我叫人赶你!”她走将过去,待要解开张无忌身上绑缚,将他们扫地出门,谁知一抓到张无忌手腕,只觉她脉傅跳动甚是奇特,不由得一惊,再凝神搭脉,心道:“这娃娃所中寒毒十分古怪,难道竟是玄冥神掌?这掌法久已失传,世上不见得有人会使。”猎奇心起,哼了一声,便将她一把提起,倒着要往锅里塞去,常遇春急忙阻拦,高声喝止,无忌被她头上脚下一阵折腾,突然嗡的一声,头脑一片混沌。

    原来胡青牛毕生潜心医术,任何疑难绝症,都是手到病除,这才博得了“医仙”两字的外号,“医”而称到“仙”,可见其神乎其技。但“玄冥神掌”所发寒毒,她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她本已决心不替张无忌治伤,然而碰上了这等毕生难逢的怪症,有如酒徒见佳酿、老饕闻肉香,怎肯舍却?寻思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妙法:“我先将她治好,然后将她弄死。”可是要将张无忌体内散入五脏六腑的阴毒驱出,当真是谈何容易。胡青牛穷尽所学,诸般手段齐上,也是毫无效果,好在她名叫“青牛”,自有一股蛮劲,当下越挫越勇,锲而不舍。她幽居深谷,寂寞良久,边治边讲,忍不住喋喋不休,无忌年少好问,时不时出言应对,竟然引得她谈性大发,一时兴起,伸手取出自己所著数本医书,交到无忌手中,任由她边阅边问,答的头头是道。

    无忌记挂常遇春,发奋记诵,胡青牛看在眼里,也不阻拦,其实她毕生真正自负之事,还不在“医术”之精,而是于“医学”大有发明创见,道前贤者之所未道,她自知这些成就实是非同小可,然世俗偏见,也只能孤芳自赏。此时见这少女乐于读他著作,隐隐有知己之感,不自觉地侃侃而谈。

    张无忌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的钻研,不但将胡青牛的十余种著作都翻阅一遍,其余《黄帝内经》、《华佗内昭图》、《王叔和脉经》、《孙思邈千金方》、《千金翼》、《王焘外台秘要》等等医学经典,都一页页的翻阅,只要与医治截心掌之伤法中所提到语句有关的,便细读沉思。胡青牛在旁看着,只是冷笑。

    如此又过了数日,无忌身体内寒毒虽未尽消,终究身体已恢复强健,当下便走出屋外,咬了咬牙,说道:“求人不如求己,胡夫人,我要给常大哥医治了。”

    胡青牛闲坐椅中,眼皮一抬,冷笑着说道:“你才学了这些时日,便想要为他医治,难道就不怕一针下去,常遇春便一命呜呼了?”

    张无忌眼皮一低,却不理会她,抿嘴走至常遇春面前,说道:“常大哥,我……我也不知道这样成不成,你怕……不怕?”

    常遇春呵呵一笑,扯开衣服,露出坚实胸膛,拍了拍无忌的肩膀:“好妹子!你常大哥刀山剑雨,见得多了,你别担心,若是天幸得救,正好羞我胡师伯一羞。倘若两三针将我扎死了,我也绝不怪你。”

    无忌双手颤抖,细细摸准常遇春的穴道,战战兢兢的将一枚金针从他“开元穴”中刺了下去。她未练过针灸之术,施针的手段自是极为拙劣,只不过照着胡青牛每日给他施针之法,依样葫芦而已。常遇春一声不吭,只笑着看她。无忌心中害怕,眼角泪光点点,手上却强自镇定,回头看胡青牛时,见她虽是一脸讥嘲之色,但也隐然带着几分赞许。不由转悲为喜,破涕而笑。

    她细致认真,此前乱翻医书,便有意习之,是以下笔如神,躬身将药方交给煎药的僮儿,说道:“请你照方煎一服药。”那僮儿将药方拿去呈给胡青牛看,问她是否照煎。胡青牛鼻中哼了一哼,道:“可笑,可笑!”冷笑三声,说道:“你照煎便是,横竖这药甜丝丝的,糖水似的,也吃不死人。”无忌满面通红,原来她性格柔软,又怕真害了常遇春,用药分外保守,当即夺过药方,将药量增加了一些。常遇春闭了眼睛,仰脖子将一大碗药喝得涓滴不存。

    这一夜两人过得心惊胆战,胡青牛清晨出门,见常遇春脸色红润,精神健旺,也是吓了一跳。常遇春感激无忌治疗有方,在蝴蝶谷中休养了数日,便要启程去总部报到。无忌红着鼻子,抽噎着与他告别,约好了等病治好,便由他接了回到武当山上。

    自此胡青牛每日为张无忌施针用药,消散她体内的寒毒。张无忌却孜孜不倦的阅读医书,记忆药典,遇有疑难不明之处,便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见他夤夜用心,却是寿元不永,不免惋惜,劝道:“命数使然,你学得再深,也是无用。”张无忌却道:“胡夫人的好意,我自是心领,只是我俞三伯手足之伤,终究是因我父亲而起,若是我有生之年能够治好了他,我………我……”想到此节,声音已然哽咽。

    胡青牛轻叹一声,道:“救人,救人,哪个挨千刀的编出的医者仁心?呵呵,你救了他,他却要反过来杀你,这又是个什么道理?”见她怔然望着庭外天空,面色发白,无忌突然心生怜悯,想到:胡夫人号称“见死不救”,也许并不是生性冷漠,只是东郭先生的事多了,这才如此偏激。

    胡青牛与无忌相处日久,情意渐生,不知不觉竟将她当做门生弟子,忍不住倾囊相授。

    一日晚间,无忌觉得身子倦怠,只道是葵水到来,当即上床安睡。次日起身,便觉身子不适,起身进屋时,却见空无一人。她又惊又怕,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想:莫非胡夫人已出谷去了?这却是为何?我却是否也该出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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