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车时，虞栀的嘴角依旧是向上扬着的，就像是她在车上那瞬间的情绪起伏只是错觉。
车站离虞栀家很近，几分钟的距离，于是她问道：“你家离得还远吗？”
岑野摇摇头没有说话。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半晌，岑野掌心朝上，把手伸了过去，怕再收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直接开口：“卷子。”
顿了几秒，虞栀点头：“哦。”
她慢半拍地把书包打开，心想，原来不是要糖吃啊。
等把卷子拿出来，她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你要写吗？！”
“不写。”岑野抬手接过去，依旧是上次的说词，“垫酒杯。”
虞栀自动忽略他的话，笑眼弯弯：“写了不交也可以，早上的时候老丁还让我给你说他以后会控制自己，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今天看岑野没交作业，老丁很担心，也很后悔，特地让她转告。
当然，虞栀并不会把那些形容他诸如“不好意思、害羞”的话转述，那样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岑野的作业了。
顿了下，她又说：“不会的可以问我。”
反正也加上微信了。
岑野没再说话，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卷子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独自远去的背影，虞栀站在那里没动，而是抬头看了眼今晚的月亮，她的嘴角微弯，这才转身向家里走去。
走进小区，还隔着段距离她就看到客厅亮着昏黄的灯光，于是加快步伐。
现在九点一刻，平时奶奶差不多九点半睡觉，拿出钥匙打开门，顿时就听见非常耳熟的声音：“你这呆子！”
虞栀顿了下，往里面走，此时客厅的电视里正播放着老少皆宜的《西游记》，她奶奶坐在沙发乐呵呵地看。
看到这幕，虞栀眼睛弯了弯，她抬脚走过去，直接坐在奶奶旁边，伸手抱着奶奶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刻，虞栀浑身卸了力气。
“怎么了？”虞奶奶抬手温柔地摸着虞栀的发丝，“累了？”
虞栀摇摇头：“不累。”
她在心中悄悄说：就是想爸爸妈妈了。
今天在公交窗外看的那幕让她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虞栀是真的很想他们，她下意识把奶奶的胳膊抱得更紧。
这么多年，要是没有奶奶一直在身边，她不知道自己会成什么样，可能无家可归、可能得过且过，也可能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幸好，奶奶还在。
想到这里，虞栀说：“把你送到医院的男生转到我们班了。”
“你们班里？”奶奶轻拍虞栀肩膀的手顿了下才接着动作，叮嘱道，“他刚转过去对环境不熟悉，你也多帮帮人家。”
“嗯。”虞栀点点头，她说，“我知道的。”
虞栀想帮岑野，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但她能做的、擅长的很少，而她最擅长的那部分岑野好像也不需要。
笔记本没有送出去，题好像也没打算问她。
夜半十一点，虞栀看着空空的微信页面，叹了口气。
岑野的微信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圈也很少，最新一条是上个月发的：一只团在草坪上晒暖的、灰黑相间的猫咪。
下面还有楚定峦的评论：【哇靠，它看着怎么比我还幸福？！】
虞栀很赞同，有些猫咪确实要比人要幸福。
她把照片点开、放大，猫咪的确实很享受，良久，虞栀指尖微动，给这条朋友圈点赞后才退出来。
岑野好像很喜欢猫咪，在医院用衣服给橘猫遮雨，朋友圈里是晒暖的花猫。
在关上灯要睡觉的时，虞栀还在想，也不知道岑野有没有养猫，又会不会是个猫奴。
第二天，虞栀准备去交作业时下意识往后看了眼，旁边顿时就传来李妍妍轻飘飘的声音：“他交了，我亲眼看到的。”
“……嗯。”
虞栀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卷子时，眼睛不自觉地弯了弯。
果然，写了。
到办公室时，老丁并不在，虞栀把卷子放到他办公桌上，准备转身回班时脚步顿了下，接着站在那里，伸手把那叠卷子翻开。
她想，就看一看。
岑野的卷子可能交得晚，很快就翻到了。
虞栀把那张卷子抽出来迅速浏览一遍，这次空的题要比上次多一点，大题……除了前两道题的第一问，几乎全部空着。
但很明显地，这次的字对上了。
她来回对比了一下卷面上的字迹，确认和名字是同款字体。
上次的卷子应该就是楚定峦写的。
虞栀把卷子重新放回去时嘴角向上扬了扬，心想，岑野同学的这种态度很值得表扬。
等再次踏进7班的那瞬间，虞栀下意识就朝着教室最后的那个位置看去，但是那里空空如也。
明明那张试卷即使按百分制可能也及格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很开心。
晚上时，等虞栀把所有科的作业全部写完后，她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点开那个印象派画风、看不出是什么的头像，礼貌地打下一句话：【请问需要辅导吗？免费的。】
加了微信后，彼此聊天页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学习，可以说非常正能量。
幸好，岑野没有像挂断电话似地已读不回，他很快就回了消息。
【。：不。】
“……”
空的那么多题是准备让它孵化生小题吗？！
虞栀凭借自己对岑野浅显的了解，觉得再劝也没用，于是她翻出李妍妍经常用的那张表情包发过去，关了手机就准备睡觉。
题可以不讲，觉一定要睡，虞栀的心态非常好。
虞栀整理好心情准备入睡时，那边岑野看着她的表情包还是很丝毫没有睡意。
【姜太公钓虞：走了，不必挽留.jpg】
岑野：“……”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大课间虞栀对他笑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那张卷子。
再对比这张非常之冷漠的表情包，岑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关了扔到旁边。
*
这段时间不管是在校内还是校外，虞栀似乎能经常和岑野见到，能说上话的次数也直线上升，所以这仿佛给了她一种错觉：他们很熟悉。
而当所有的契机暂停、消失不见时，虞栀才发现，不是那样的。
即使同班、即使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使加了微信……和班里的其他同学相比，他们也并没有熟悉多少。
因为过了大半月，他们没再单独地说过话，她兼职时没再见过岑野，他们的微信上的聊天依旧停留在那个表情包上。
要是聊天页面是实物的话，肯定已经蒙上了一层灰。
虞栀这段时间依旧忙忙碌碌，她努力让自己的看起来更好。
在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虞栀穿上牛仔裤配着小白鞋，看着又乖又清爽。
出门的时候，奶奶站在玄关，抬手摸了摸虞栀的脸，说：“真好看。”
“去吧。”奶奶收回手，满目慈祥，叮嘱道，“不要太晚。”
“嗯。”虞栀扬起嘴角点点头。
从家里出来，虞栀在花店买了束栀子花抱在怀里，闻着它散发出来的香味，她很平静。
虞栀很少买花，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会买，比如今天，在去看爸爸妈妈的时候。
只是虞栀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看见岑野。
母亲节，在东郊的陵园里。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们遥遥相望。
不同的是，虞栀怀里抱着的是洁白的栀子花，而岑野手中的则是束火红的康乃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