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沛在一阵恍惚中睁开眼睛，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间小学教室。

    看来他所在的，就是副本名称中的“东阳小学”了。

    在用了几分钟时间简单观察周围环境后，他准确地在喧嚣的教室中锁定了自己的闯关队友——喻璟枫。

    与扭头观察后排情况的喻璟枫对视后，裴沛注意到她似乎张嘴说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裴沛本能地觉得她在嘟囔什么“主角专用座位”。

    或许是在多次有意或是无意聆听了喻璟枫的内心想法后，他的思考方式已经逐渐能与她的脑回路接轨了。

    想到这里，裴沛不经回忆起自己刚刚重生的场景。

    得到那张名为“聆听者”的卡牌这件事其实远远比不上“他重生了”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撼大。

    上一世，他所在的小队一路通关直至最终关卡，然而，却没能像所有人预想的那样顺利通关回到现实世界。

    闯关成功后，当裴沛的意识再次回笼，便发现自己再度来到副本“丧尸围城”，站在他上一世刚进入这个世界时所在的位置。

    他听着熟悉的机械电子音在自己耳边讲着那些副本开场白，望着身边破口大骂或是爆头痛苦的人们，感受到了一种又是荒谬、又是茫然的情绪。

    他过去所经历的一个个副本似乎构成了一个现实感极其强烈的梦境，镌刻入他的记忆深处。

    而现在，梦境再次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填充了他所能望见的所有未来。

    然而，正当裴沛在脑海中整理思绪时，机械电子声在耳边响起，前世从未听过的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玩家裴沛，恭喜你获得一张初始个人卡牌，请小心，尽量不要向任何人展示你的卡牌。”

    个人卡牌？裴沛有些迷惑地搜寻记忆，发现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卡牌。

    他低头看向电子手表内的卡牌介绍。

    “聆听者：你是具有聆听技能的人，能聆听部分人的心声。

    使用条件：1、卡牌持有者在以想要聆听的对象为圆心，半径1米的范围之内。

    2、聆听对象对卡牌拥有者的信任值达到100%。”

    显然，这是一张使用条件极其苛刻的卡牌。

    第一个条件暂且不论，光看第二个条件便能筛选掉大部分人。裴沛认为，哪怕是上一世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队友们，对他的信任值也未必能高达100%。

    何况要真有那样的人，他还有必要去聆听对方的心声吗？难道完全信任他的人还会害他不成？

    裴沛叹了口气，想：这个“读心”技能看似强大，却不知道能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在无法理清思绪的情况下，还是尽可能多地收集卡牌吧。

    于是他关掉了电子手表对卡牌的介绍界面，凭借对关卡的回忆，向放置宝箱的各个地点走去。

    一路上，他凭借自己的记忆和多次闯关的经验，轻轻松松得到了一大堆卡牌。

    眼看着时间临近中午，想到他的前队友吴旭泽似乎在下午会达到复兴楼。于是他来到了复兴楼，随便找了间教室吃了午餐。

    那位曾经的队员提到过，来到这个副本的第一天下午，他在复兴楼顶楼的隐蔽角落找到了一个宝箱，并在通关后得到了一张实用性很强的卡牌。

    吴旭泽……裴沛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他又想到了前世的最终关卡。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终关卡不同于之前他们的闯关的所有关卡，他们甚至不需要使用任何卡牌。

    进入关卡，投影在他们的是一块巨大屏幕，关卡的系统告诉他们，在这个关卡中，他们只需要根据内心的真实想法，做出选择就好。

    它让他们匿名投票，选择他们在队伍中最信任的人，让那个人来做一道选择题。

    自然而然的，这支团结的队伍将深受所有人信任的队长吴旭泽选为他们的代表。

    到此，除吴旭泽外的其他人便不需要做什么了。

    电子音则将所谓最后的选择题悄悄告诉他。

    裴沛看到吴旭泽的脸色迅速难看了起来，将复杂的目光投向所有人。

    选择过程中，其他人不能干涉，也无法得知那个所谓的“选择题”到底是什么。

    好一会儿，脸色苍白的吴旭泽将答案告诉了系统，然后艰难地走出系统设置的隔音空气墙。

    他告诉他们，系统让他选择，是将队友永远地留在副本中，自己和走失在副本中的女友廖妍回到现实；还是让其他人回到现实，自己一个人留在副本中。

    他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他的脸上难掩愧疚，不断对他们道歉：“对不起……我，我真的……我不能丢下妍妍，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我也，不想再整天游走在生死边缘了……”

    听完吴旭泽的阐述，其他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能猜到系统竟然直接将“回不回归现实”的选项摆在吴旭泽面前。

    而吴旭泽选择了自己，放弃了其他队友。

    事实上，在听到吴旭泽做出这样的选择时，裴沛并不觉得自己能过分苛责他什么。

    人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作为被放弃的一方，他也不可避免地对吴旭泽产生些许埋怨。

    毕竟因为他，自己将永远留在副本中，即使他对现实生活并没有太多留念，但谁又能愿意一直生活在被迫参与副本的危险环境中呢？

    这个能回归现实的闯关机会是整个小队一起出生入死争取来的，而队伍中大家最信任的人却亲口将其他人抛入深渊。

    裴沛也不是慈悲心怀的圣人，所以他多少能理解吴旭泽的做法，毕竟这样的选择摆在面前，没有多少人能经受住诱惑，舍己为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吴旭泽一拳。

    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吴旭泽发表了这一番言论后，这支队伍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对此表达类似愤怒的情绪。

    哪怕大家都能理解吴旭泽的做法，但也不至于一点情绪化表现都没有吧？

    裴沛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围在吴旭泽身边，一个个拥抱吴旭泽，听着他们轮流安慰他：“不要紧的，本来就是你将我们所有人聚集起来，现在也该由你来获得这个重返现实的机会。”

    “不要为此感到愧疚，既然我们投票选择了你，我们就都心甘情愿让你回到现实。”

    这是真实的吗？回忆到这里，裴沛依然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真的听清了吗？吴旭泽可是选择了让他们其他人永远留在副本中无法回到现实啊！

    待他们轮流拥抱了吴旭泽后，其他人都站在吴旭泽的身边，看向依然没有上前的裴沛。

    “你在干什么呀！”石昊冲他喊，“旭泽哥要回到现实了，你不过来祝贺他吗？”

    他该……祝贺他吗？

    陷入回忆的裴沛站在这个场景的空中俯视，他看见过去的他上前融入人群，对吴旭泽说：“恭喜你闯关成功，回到现实。”

    与此同时，电子音响起：“恭喜队伍‘择木而栖’队通关最终关卡，队长吴旭泽回到现实。”

    它并没有通告对于队伍其他人的安排，裴沛想。

    然而，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个。

    队员们欢天喜地地目送吴旭泽离开，然后一同坠入永恒的黑暗。

    裴沛的意识再度聚拢时，他已来到了“丧尸围城”副本中。他的第一反应是这难道便是“永远留在副本中”？

    裴沛认为，“永远留在副本世界里”既可以理解为作为副本NPC存在于某个副本中，又可以理解为他们被留在这个世界，需要继续闯关，但再也无法通过通关最终副本的方式回到现实。

    但他拥有玩家才能拥有的卡牌。且通过电子手表的查询功能，他确认自己依然可以通过闯关获得挑战最终副本的机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益于自己的记忆力，裴沛比较了这个副本与前世的记忆，初步推断出自己可能重生了。

    而要确认这一点，他最好找到“择木而栖”队的其他成员。

    他可以去复兴楼的顶楼，裴沛想，如果他真的重生了，下午没有前世记忆的吴旭泽会出现在那里。

    只是确认一下就好。

    在知道了最终关卡内容后，裴沛想，如果他能再度来到这里，真的是因为他重生了，之后他还是避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择木而栖”队，一个人闯关吧。

    就算为了通关组了队，也得在闯最终关卡前离开队伍。

    免得在最终关卡中为难。

    现在还是中午，裴沛知道吴旭泽下午才会到达复兴楼顶楼天台，便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往上爬楼梯。

    然而在楼梯上，他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曾经的队友，石昊。

    石昊正和其他人走在一起，似乎正在寻找有没有放置在楼梯上的宝箱。

    在和石昊对视的那一刻，裴沛便清楚地知道，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其实那一刻，他已经基本上确定了，自己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最终关卡”的通关结果，而是他真的重生了。

    在与石昊擦肩而过时，他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卡牌。

    抱着随便一试的念头，他使用了那张卡牌，并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使用条件不满足，卡牌使用失败”的提示。

    果然，陌生人间的信任值怎么会达到100%呢。

    其实他已经没必要再找吴旭泽确认了。

    但已经走到这里了，他还是来到顶楼，暴力破坏了铁门的门锁，随意丢到一边，然后走上天台。

    他确实在天台的隐蔽角落找到了一个小型宝箱。

    这时一个有些阴暗的念头涌上他心中：既然吴旭泽前世都选择了让他自己回到现实，那么他作为保留记忆的受害者，抢走一些属于他的卡牌，也不过分吧？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他一步步靠近，拿起宝箱。

    天台的铁门突然被再次打开，开门的“咔嚓”惊动了裴沛，他猛地回头看去。

    一个看上去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陌生女孩走了进来。

    只见她一步步走近，走到他面前。

    他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卡牌‘聆听者’条件满足，正在使用中。”

    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太好意思开口。

    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个宝箱该不会是吴旭泽抽出好的卡牌的那个吧？这个人难道是……吴旭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