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心思海底针。
“在朝廷来使到达之前,由悬鉴司全面接管西南诸县。”解无咎沉声宣布。
西南诸县……章盛他们也……
吴世良越想越绝望,瘫软在地。
“把这两个带走,好好送他们最后一程。”
吴世良和孙诘好似破布袋一般被人拖走,在地上留下不明的水痕。解无咎向看垃圾一般恶嫌地看着他们,余光不慎瞟到看起来在发呆的江蓠,目光敛了敛,又恢复成平时一样的深不可测。
但其实江蓠的脑子正转得飞快——
他是传说中的活阎王解无咎?
她脑中疯狂闪过那些关于他的传闻,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幸好,脑袋还在项上。
“草民不识厉王殿下大驾,多有怠慢……”
解无咎不想听她说这些什么谢罪的话:“昨夜的蜡烛……”
“!”
差点忘了!江蓠从怀里摸出两支,双手奉上:“昨夜剩下的,草民本来想弄完药再来找您的谢恩,没想到提前遇到了您。”
两支蜡烛静静地躺在她并拢高高托起的手掌上。
江蓠以为他是嫌弃,补充道:“这两支一直使用布包着的,草民的一副也是今日新换的,不脏。”
她不习惯维持这个俯身低头手托举起的自是,臂膀有些酸,没忍住轻微抖了下。
解无咎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李胥马上会意把蜡烛递给他。
解无咎不动声色的接过蜡烛,拇指轻微摩挲,蜡制的柱体表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怀中的余温。
他微微垂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这双虎口、关节处都布着薄茧的手,却发现她右手食指尖起了几个小水泡,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蜡烛,眉间微蹙。蜡烛被向后一扔,赵牧稳稳接住。
赵牧以为主子这是要把蜡烛赏给自己,心里乐开了花。
“本王尚有公事,你回去吧。”语毕,他又转身命令高缪,“把药材运往江家医馆。”
“草民告退。”看来是他要看来是他要处理吴世良和孙诘的事情了,官场上的事她不懂,也不便杵在这,还是早早退下为妙。
“属下遵命。”高缪意味深长地看解无咎一眼,煞有介事地整了整刚刚因与孙诘争辩而歪斜的头冠,上车驾马。
江蓠刚走没两步就被身后人叫住。
“江小姐请留步。”
她回头,正是那个文人模样的车队领头。
“江小姐不如来这坐着,省得走两步路。”他指指马车上一块可坐人的横板。
她谢绝:“不用了,总共也没几步脚程,多谢您的美意。”
高缪也没勉强,只带着车队缓缓跟在她身后
于是乎,泽孟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江蓠小小的身影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五架驮着装药材箱子的大马车,仿佛她就是车队的主人。
她虽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们路过济善堂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要向派人去城门口打听情况的钱成益。
“我还担心你去这么久还不回来有没有出事……”钱成益见她身后这般架势,肃然起敬,“这是……以一挑孙诘一众兵卒,成功夺得药材归?”
“待会再跟你说。”江蓠摇摇头,转身问高缪,“不如将药材放在济善堂?济善堂地儿大这么多药材要全堆我家医馆那恐怕连下脚的地都没了。”
“也成。”
“钱大哥我的药呢?”她伸头往店里瞧。
“那儿。”钱成益一指火台子上的碗,“温着,你回来得正好。”
“谢了。”江蓠端起一饮而尽,“你们先卸货,我回去与父亲商讨一下方子的问题。”
谁知她刚进门就险些与急急忙忙端着水要去后院的江母撞个满怀。
“娘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哎呀,你哥哥他恐怕也染上疫病了,上吐下泻的,身子突然烧得跟火炉一样。”两个孩子都染了病,江母别提有多揪心了。
江蓠冲进隔间,只见江决病恹恹地躺着,一查,果然也是疫病。
“爹呢?”
“他偷偷出去给人瞧病了。”
果然父女连心。江蓠暗暗道,不让女儿出去,自己反倒是去了。
江决烧得厉害,实在等不得,她火速写了张方子往外跑。
“你写张方子去哪?”江母问。
江蓠:“济善堂。”
“不是说城里已经没有药材了吗?”
“刚到了一批!”
*
暗室。
“这个吴世良真是个软骨头,都还没上刑,见到家伙就吓破了胆,一个劲儿地说全是孙诘指使他干的。”赵牧啧啧嘴,“倒是这个孙诘嘴巴紧得很,让他突出东西来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解无咎放下手里的密信:“安择这几个地方有消息了吗?”
李胥:“还没,应当还在路上。”
“尽快。”解无咎右手指节曲起,关节处用力得发白,语气却玩笑又轻佻,“不把东西一条条全摆在面前,他怕不是以为我要在西南拥兵自重造他的反呢。”
几人皆是不敢回话。
一阵轻轻的风从暗室的小孔吹来,照明的火苗尖忽地一跃。
解无咎的目光移向案几上的蜡烛,眸光幽深。良久,他突然开口:“赵牧,蜡烛。”
“啊?”赵牧起先是一愣,不知道主子什么意思,旋即明白过来,“哦,属下还揣着呢。”
他将两支蜡烛摸出来呈给解无咎:“主子不是把蜡烛赏给属下吗?”
解无咎沉默地拿起被赵牧捂得温热的蜡烛,皱着眉掏出自己那方月白色的帕子仔细地擦了又擦。擦了半晌他才像是满意了,终于舒展眉头,将这两只蜡烛认认真真地摆在案几上,然后就对着它们看,好像在沉思什么。
赵牧:?
主子的心思海底针,真是让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