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赵三跟着大夫去抓了药回来,采薇和赵三娘子煎好了分别送去给祁俢韫和方语盈。

    方语盈吃了药之后沉沉睡去,赵三和他娘子一起离开客栈回家了。

    祁俢韫吃的那副药到底是没压住病症,夜里他就发起热来。

    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祁俢韫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仿佛是受了伤,也在发热,坐在清思殿的书房,看一会儿公文书册,便抬眼望一望窗外的秋千和那条栽满了海棠树的青石板路。

    他在等卿瑶来看他,等了一日又一日,总不见她来。

    那日,下着小雨,一个内侍过来回说,她进宫了,现下正在母后的华阳殿。

    祁俢韫知道她既然进了宫,听说自己病了之后,一定会过来的。

    可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心里仿佛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他等不了,于是拖着病体出了东宫,往华阳殿去,内侍和宫女都吓了一跳,却也没人敢劝,于是身后哗啦啦的跟了一堆。

    绕过朱红的宫墙,前方就是华阳殿了,虞卿瑶刚好自殿中走了出来,她好像瘦了许多,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身影单薄,面色苍白。

    祁俢韫微微张口,想要唤她,还未出声,却见一个小内侍迎了上去,距离有些远,听不清那个小内侍跟她说了什么,只见卿瑶脸色忽变,当即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那是玉茗殿的方向,那个小内侍是玉茗殿的宫人,而玉茗殿,是二皇子祁衍住的地方。

    祁俢韫心口一阵闷痛,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兴许是有什么急事,等她办完了,就会去东宫看他的。

    他在墙边雨中站了许久,久到身后的一堆宫女内侍都跪下来求他回去,方才回过神,转身慢慢的回去了。

    那天,卿瑶到底是没去东宫找他,后来的很多天,他也没有等到她。

    直到他好了,她终于来了。

    她仍是穿着素白的衣裳,身影仍是那么的单薄,面色甚至比之前还要更苍白憔悴一些,一双清亮的眼睛也黯淡了很多。

    她喊他殿下,跟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还有些疏离,也不像曾经那样毫无顾忌的直视他,总是垂着眼睛,不怎么看他。

    祁俢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仿佛在怪他。

    可是为什么呢?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梦里的他似乎知道,可是正在做梦的他却不清楚。

    梦中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卿瑶,你有许久......不曾叫过我斯然哥哥了。”

    卿瑶愣了愣,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解释说:“以前不懂事,现在大了,人前这么叫,让旁人听见了会说我没规矩,爹爹和......哥哥,为着这个也没少数落我没大没小,目无尊卑。”

    祁俢韫垂眸,低低喃了一句:“......人后也没再听你叫过了。”

    “什么?”虞卿瑶没有听清。

    “......没什么。”祁俢韫看向她发间的一支银色素钗,又问,“我送你的海棠玉簪,也好久没见你戴过了,不喜欢么?”

    虞卿瑶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喜欢的呀,只是那玉簪太名贵了,我、我平时不怎么舍得戴,又怕摔......坏,所以就收起来了。”

    她在说谎,祁俢韫沉默的看着她,心中的痛楚无限蔓延至四肢百骸......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声惊呼传入耳中。

    “斯然哥哥!”

    梦境被震的晃了晃,似要飘散,祁俢韫想要睁开眼睛脱离梦境,眼皮却仿佛被千斤重石压住,暮沉沉的睁不开。

    他感到有人扑到床前,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那只手很柔软,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天呐,怎么会这么烫!”

    是卿瑶的声音。

    虞卿瑶被他滚烫的体温吓到了,转过头焦急万分的道:“哥,你快去找大夫。”

    “好,你看着殿下,我很快回来。”虞子颂转身快步出了房间。

    虞卿瑶双手握住祁俢韫的手——他的手也是一样的滚烫吓人,然后俯身看着他,柔声唤道:“斯然哥哥,你快醒一醒。”

    她从来没有见祁俢韫病的这么严重过,不仅体温很高,面色也是青白骇人的,额头上一层细细的薄汗,双眉紧蹙,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好像陷在噩梦中醒不过来似的。

    虞卿瑶心里慌的很,一遍又一遍的叫他的名字,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发烧时,采薇她们都会拿巾帕浸了凉水,拧干了给她敷在额头上降温。

    “采薇......”虞卿瑶喊了一声,扭过头发现身边空空的,这才想起采薇被她安排去照顾方语盈了,这会儿约莫正在客栈的厨房帮方语盈熬药呢。

    她放下祁俢韫的手,站起身,准备去外面叫客栈的伙计送一盆凉水过来。

    祁俢韫察觉到她要走,心中一凛,用尽全力猛的睁开了眼睛,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卿瑶......不要走。”他的嗓音嘶哑急迫。

    虞卿瑶一惊,连忙回身坐下,重新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不走,我不走,斯然哥哥,你醒了?是不是很难受?大夫马上就过来了。”

    祁俢韫直直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神智才渐渐清醒过来,目光转到虞卿瑶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想到梦中一次次落空的期待,把‘我没事’三个字咽下去,抬起湿漉漉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点点头,轻声说:“嗯,很难受,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

    虞卿瑶愣了愣,斯然哥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沉稳端肃的,从来都不示弱,更不用说像现在这般,讲话的声音绵软沙哑,望着她的眼神可怜巴巴,可见真的是难受极了。

    她心里一阵酸酸胀胀的:“好,我不走。”

    “卿瑶。”祁俢韫哑声唤她。

    “嗯?”

    “你......”你喜欢祁衍吗?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做这样的梦,难道是自己太过担心的缘故吗?可那梦中的一件件事情却又真实的仿佛发生过一样,令他感到心悸。

    虞卿瑶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沉思,却不说下文,于是轻声问道:“我怎么了?”

    祁俢韫回过神,迟疑着,到底是没能问出口,他害怕听到她的答案,如果真和梦中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

    虞子颂很快就把昨天那位大夫带过来了。

    那大夫切了脉,不由得叹道:“怎么一夜之间病症就发的这般厉害,竟比昨日方家姑娘还要严重一些。”

    虞卿瑶忙问:“要紧吗?”

    大夫道:“公子本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好好修养几日,应当无碍,只是切记,不可再忧心悲恸,免得伤及心肺。”

    虞卿瑶和虞子颂听了这话都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祁俢韫,好端端的,怎么会忧心悲恸呢?

    祁俢韫心知是昨晚梦境的缘故,只是这梦境实在不好说明,于是眨了眨眼睛,颇为无辜的看着他们,似乎也是很不解的样子。

    等大夫写好药方,虞子颂便又跟着出去,到药铺去抓药。

    虞卿瑶坐在床沿,看着他问道:“斯然哥哥,你是不是心中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祁俢韫靠在软枕上,摇了摇头:“没有。”

    “那大夫怎么会说你忧心悲恸?”

    祁俢韫微微歪头想了想道:“大约是......昨晚做了噩梦的缘故?”

    “又做噩梦了?可一般做了噩梦不都是惊慌吗?怎么你会这么伤心难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虞卿瑶问道。

    祁俢韫凤目微弯,轻轻笑道:“......不记得了。”

    待虞子颂抓药回来,虞卿瑶便让他陪着祁俢韫,自己拿着药到客栈的厨房去煎药了。

    小时候母亲生病时,虞卿瑶就时常跟着嬷嬷一起给母亲煎药,那时候年龄虽然小,但她本就聪敏,看的次数多了也就那么学会了,虽说许久没有动手煎过了,却还记得个大概。

    煎药是个细致活,动辄半个时辰以上,十分考验人的耐性。

    这会儿刚过了早饭时间,厨房里没什么人。

    虞卿瑶一手拿着蒲扇,一双眼睛盯着药铫子上方徐徐飘着的白烟,脑海中不断想着前世祁俢韫刚从临州回京时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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