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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还是三代以前,如今这君主的爷爷,太成君的爹,平度君在位的最后一年,承皓三十年。

    西江二老并不称二老,甚至连花云二仙这个名号都还没问世,彼时花枯荣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云卷舒也是二十来岁的少侠。

    跟西江楼主偶然际遇,之后接下来的一件事,就是花枯荣此生最后悔的事情的起始。

    楼主甩给他们二人一个三岁的孩童。

    此前楼主与他们有救命之恩,亦是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空有一腔侠义之心的花云二仙,当即放下话:若有所需,万死不辞。

    楼主起先摆手推脱,云花二人不肯,‘有恩必报,有仇必算’乃是他们的行走江湖之准则,自是不可破的。正担心着楼主再推辞,却见楼主猛地一拍脑袋,道:“我有一事正愁无计可施,既不需要万死,刀山火海也不需走,且还是一件善事,你二人可否应下我?”

    “恩人所求,必当应下。”能报得了恩情,花枯荣大喜,急忙表态。

    而后,就见楼主从旁边的大树后面提出一个背篓,背篓里长了个头发乱的像鸟窝,脸倒是白净透亮的小丫头:“刚刚因着救你们动手,怕伤着她就藏在树后面了。”

    看清了来物,花枯荣和云卷舒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对视了一眼,就听楼主继续道:“这丫头是我半道捡的,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小丫头不方便,正好你们夫妻二人,带着她不介意吧?”

    “我……”花枯荣瞪大了眼,事情有点太多,她有点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件了,理了理,按下云卷舒,对着楼主道:“我们不是夫妻,只是师兄妹。”

    楼主一噎,难道看走眼了,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两圈。就又听花枯荣接着道:“那个前辈……”

    “叫什么前辈,我是西江楼楼主,比你们大不了几岁,若是你们愿意可唤我一声琼之。”

    楼主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从背篓里掏出来,孩子圆圆一团,粉粉嫩嫩,不哭也不闹,睁着个圆溜溜地大眼睛,稳稳当当地抱着楼主地脖子,楼主换过去换过来,终于找到个抱着不别扭的方式。

    花枯荣瞪着小姑娘,这……她双十不到,难道要为人母了吗?可是刚刚放下豪言壮语。报恩这……睨了一眼云卷舒,却见他也是一脸纠结的模样。

    他二人还未有个结果想出来,楼主见他二人迟疑,心思流转想到了什么:“那个,我西江楼虽谈不上什么富贵门派,但是银钱自是不会少,你们二人初出江湖,必定诸事不便,养这个孩子的钱,我们西江楼出。”

    “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西江楼看看去,我们西江楼虽不论出身门派但楼里都是些一心向正,勤勉正直之人。只是有些大老粗,人多杂乱,我怕把孩子养坏了才没送回去。若是不嫌弃,我便也邀请你们加入,还能单独给你们辟一处院子。”

    说了一半,似乎是抱着孩子还是不太顺手,又把孩子掂了个方向,换了只手。

    “总之且去看看再说,无论如何你是个女子,自然比我个男子好,我此去还有要事,带着个孩子着实不便。”

    本就是自己答应的报恩,却见恩人最后言辞并未强迫之意,反而是有几分恳求。这让向来以侠义标榜己身的花枯荣感到十分羞愧。那里还想的了那么多,两步上前,接过孩子,手忙脚乱地抱好:“琼之兄且放心去,孩子我们二人定会照顾好。他日必去西江楼走上一趟。”

    就这样,十八岁的花枯荣开始养起了孩子,虽然担了养母的责任却死不承认自己的养母身份,非得让小姑娘叫她姐姐。

    花枯荣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跳脱性子,有花枯荣和云卷舒护着,且还有个随了花枯荣和云卷舒辈分,明明可以做爹的年纪,却非得被叫楼主哥哥的西江楼楼主护着,小姑娘比之花枯荣的胡作非为更甚之。

    对了小姑娘叫泠绡。本来是楼主说他捡到小姑娘的时候她旁边墙上正是凌霄花开得正好的时候,所以想取名凌霄,但是又觉得这个名字太男孩子气,不适合这个粉嫩的小团子,所以取了同音不同字的这个名字:泠绡。

    泠绡应了她的名字,也随了花枯荣的路子,一手绸子使得极好。花枯荣偏爱大红色的绸子,泠绡喜欢清爽地浅碧色。

    但是这个好与花枯荣的好并不一样,她是绸子舞跳得好。

    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一晃十三年,泠绡十六了。纪年也是从承皓三十年到了太成君的元锦十二年,年轻的楼主已经变成了一个沉稳青年。花枯荣开始愁着自己眼角的细纹,云卷舒也不知什么时候酒葫芦不离身。

    楼主十几年来越发的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十三年露面的次数统共可能也就一只手数得过来,但是只要知晓楼主在,西江楼在洄安江旁边立着,露不露面,也就无妨。

    世事变迁,万事无常,谁也没想到,即使这般少见面,二八年华的怀春少女仍然爱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楼主哥哥。一个除了知道字琼之,连姓都不知道的,年纪比她实际意义上养母养父年纪还要大的青年。

    这可吓坏了花枯荣,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越陷越深,越来越渴望见到楼主,甚至在楼主露面的时候,不惜自荐枕席。这下,连楼主也被气坏了。

    可是泠绡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气,一腔真情真意,无人相信,甚至抚养她的姐姐哥哥还在背地里扼腕叹息,反思自己没有教养好妹妹,泠绡不懂,江湖儿女,最不忌讳的就是直言不讳,没有闺阁儿女的弯弯绕绕。

    她直率地表达自己喜爱一个人的心意,怎么就这般不被理解。

    她哭着跑出去,最后还是楼主找回了她。她见到楼主是开心的,她就知道,楼主心里肯定还有她的,却被楼主带回了西江楼的顶楼,关上门跟她以一个长辈的姿态促膝长谈。并且告诉她,他早已成婚,甚至孩子都已经出生。

    即使这样,她亦是不放弃,自甘为妾,结果被楼主一顿呵斥。呵得她一愣一愣的眼泪都忘了掉下来。

    见她这副模样,楼主缓了神色,开始耐心说教:“绡儿,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虽无父母,却仍旧是被二仙,被我,被西江楼的众人捧着长大的。我一向不喜欢妾这个身份。我不希望我的妻子侍二夫,同理我相信我的妻子也不愿我拥二女。我既然跟她成家,不论我们是相恋相知,还是父母之命,但是成为丈夫,成为父亲,这个家就是我的责任,我不会允许别人破坏它,更加不允许自己破坏。你若是真心喜爱一个人,你会愿意跟别人分享他吗?”

    泠绡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楼主先下语气柔和又绵长,她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才知道自己刚刚竟然说出了想要奔为妾的想法,听到楼主的问题,泠绡吸了吸鼻子,从楼主手中夺过他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才缓缓地摇头:“我不愿意。”

    “这就对了,绡儿,你虽叫我哥哥,我却是将你视为女儿一般,自然天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好,我心亦然。以后万不可冲动,特别是在‘情’这一字上面。遇见一个愿意一心一意地对你,视你为珍宝亦为责任的男子,那才是你的一个好归宿,更何况,我们绡儿这般好,一定值得这天下最好的男儿。”

    楼主缓缓又慈爱地说完,泠绡又哭了,却不是之前那样伤心的哭,而是感动的哭,她自视无长处,自幼丧父丧母,长到现在甚至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却能得楼主和花云二仙的呵护,西江楼上下的宠爱长大。她,何其有幸。

    回房之后泠绡躺在床上细细地回想体味楼主的话,一夜之后心思清明。

    其实她还是喜欢楼主的,即使楼主对她无心,楼主说她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儿,可在她眼里,除了楼主,没人担得上‘天下最好’这四个字。但是亦如楼主所说,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他不会破坏也不会允许别人破坏,她自然也当顺从他的心意,不去破坏二人的夫妻美满。

    思索了一夜,她发现,她可行的有两条路子,一条是等。一条是走。

    何为等,那就是等他妻子死的那天她去补上,这样便不算破坏。虽然好像有点咒人家的意思,但是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

    但此法也有前提,一是她那个时候还喜欢楼主,二是她妻子死得得比她和楼主都早。

    何为走,那便是闯荡江湖,一为散心,二为遇见,说不准是她见过都男人太少,才会在楼主身上情根深重。

    若如楼主所言,她其实并未那样爱他,她更是要趁着尚未泥足深陷的时候早早拔出来,免得错过自己的真命天子。

    其实更多的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与楼主的还有一桩便是她的世界太小了,每次跟楼主见面都感觉自己在他面前的渺小。

    反复回想,其实她对楼主的世界,甚至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楼下开始吵吵闹闹,定是早起的大胡子又在跟小泼猴罗鹿抢早食的时候,她拿定了第二条路子,安然入睡。

    花枯荣本以为听到泠绡准备离开,她终于不用带孩子的时候,一定是狂喜的,却没想到真的到泠绡走的那天,她更多的是担心。“绡儿,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真的不用我们跟着吗?”

    “哎呀~姐姐!你还真以为我真的只会绸子舞了不是?花云二仙的名声在江湖那么响亮,你们两人教出来的妹妹还能被欺负了不成?绸子打不赢,跑也没人能追上我。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泠绡抱着花枯荣的胳膊撒娇,但是花枯荣还是哭丧着脸,旁边不怎么说话的云卷舒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

    提着小包袱的泠绡挥别了西江楼老老少少,没有想到往日只会跟她唱反调数落她的白老胡子还哭兮兮地嘤嘤嘤了几声,眼看着就要挤出泪花了,又被一个酒嗝憋回去了。平日里腿短擦个横梁还要她帮忙的罗鹿更伤心了,毕竟她走了就没人在帮他擦横梁了。

    在西江楼的老老少少都来送她了,而楼主,早在跟她谈心的第二日便离开。

    元锦十二年秋,时值九月,天高云淡,秋色宜人。

    此去江湖,忐忑,亦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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