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登庸计·下卷 > 壹佰陆拾壹

壹佰陆拾壹

    “哥……”

    “齐兄……”

    “是我来得不巧了。”齐乾酸溜溜的,“爹说‘蔚蔚怎的还不回家,雪都下大了。乾儿,别睡了,你快去瞧瞧’。我赶忙下床,抱着你嫂嫂给你新做的攒金荔色鹅绒袄出来寻你,谁知扰了你们的好事。”

    齐蔚扑哧笑,“哥,你唱小曲呢……”

    齐乾一手打着伞,一手将花袄抖开披在齐蔚身上,“你看吧,还打趣起哥哥来了……”

    “哎……哥哥,走了,回家了——”

    “不把那谁一起带回去?”

    “行吗?”齐蔚眼神一亮。

    “不行。”齐乾按着她的肩膀,催促着快走,“还没成亲呢,于礼不合。”他们往家的方向走,张以舟的马车打着灯笼慢慢跟在后头。直到他们进屋,张以舟才回府去。

    “我要成亲!”齐蔚关上门,叫嚷道,“哥,我要成亲!”

    “洗澡睡觉去。”齐乾点着她的额头,“大姑娘了,瞧你这点出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上赶着给张家送媳妇。”

    “古板。”齐蔚哼道,一回身,瞧着齐鲁在屋檐下等她,“爹——爹——”齐蔚拖长了声音奔去齐鲁那。

    “喊魂呢?”齐鲁责怪着,却又将手炉塞她怀里,“冻成这样也不知道回家?”

    齐蔚向他一伸手道:“爹,给钱。我今日打架打输了,下月俸禄没了。”

    “你还有俸禄呢?”齐鲁解下沉甸甸的钱袋子丢她手心里。

    “那是自然,我正儿八经的校尉呢。您不会以为我只是蹭你女婿的光,在军队混日子吧?”齐蔚说着,打开钱袋子,取走两锭银子,剩下的还齐鲁。“瞧您这眼色,真以为我吃软饭呢?”齐蔚炸毛的猫似的,直往齐鲁胸口钻,“爹,我可是你教出来的!你还不信我?”

    齐鲁将钱袋子塞回给她,“好好好,知道我女儿有骨气了。别的软饭不能吃,但爹的软饭你慢慢吃去。”

    “那我吃一辈子呢?”

    “两辈子都成。”齐鲁拎着她的后颈衣领,提回她屋里。

    齐蔚被提得怂起了脖子,嘴上却不怂,“那我可就赖上爹了。爹、爹、爹……”

    父亲和妹妹进屋去了,齐乾剪灭院中的一盏盏灯火,回房找亓箬。

    亓箬打着哈气在陪默默玩围棋,见齐乾进来,问:“蔚蔚回来了?鸡汤她喝了没有?”

    齐乾这才想起熬了老鸡汤在锅里,但外头冷,他也懒得再出去,搭上门闩道:“忘了这茬。一会她要饿了,自个就找去了。”他换了衣服,挤上床去,顺手落下一子,将默默的白棋一招治死了。

    默默顿时哇一声哭了,在床上打滚,要爹赔他的棋。

    “你啊,看你干的好事。”亓箬将贴在自己身上的齐乾推开,“哄儿子去。我去添点柴。”

    “雪大着呢,一会我去。”

    “你先把默默哄好再说吧。”

    “诶,你把披风围上,鞋子、换双鞋……”

    默默越哭越大声,他白日睡得多,一到晚上就兴奋地睡不着,哄他入睡是天大的难事。亓箬赶忙走了。她穿过风雪去厨房,一推门,顿时笑,“是哪只小老鼠来偷油吃啦?”

    齐蔚从锅里抬头,满嘴油光,“嫂嫂,我闻着味了。”

    “慢慢吃,特意为你熬的。”亓箬笑得可高兴,挪了凳子给她坐着,又从另一口锅里端了馒头、面饼出来,陪着齐蔚边说笑边吃。

    吃完,还要监督着齐蔚洗脸洗手,再搂着肩送回房里去。好似齐蔚还是那个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的小孩子。

    等亓箬回去歇息,棋盘上的白棋已经走出了新活路,而默默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阿乾,你也快些睡觉。”

    齐乾听妻子的,躺下,却不闭眼,“我听见你同蔚蔚聊起她的婚事了。”

    亓箬掖紧了丈夫这一侧的被子,笑道:“又听墙角了?”

    “一家人,哪是听墙角……我只是去寻你,恰好听了这么一耳。”

    “行,你‘听了一耳’,然后呢?”

    “我还一直以为蔚蔚是个孩子,没想到连亲事都定了。”

    亓箬好笑道:“不是你率先点头的?”

    “是我点头的?我还能翻悔吗?”

    “你问蔚蔚能不能。傻夫君,就对门的事。这妹夫模样好,家世好,人也好,哪有更好的婚事了?况且蔚蔚不是说,小时候还见过妹夫?想必是天定的姻缘。”

    “也是……但我总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也不能了,睡吧,乖乖……”亓箬轻轻拍着齐乾的胸口,两人依偎着,说话的声音渐渐在夜色中低了下去。

    ————

    另一头,齐蔚却一直睡不着。她盯着那盏微弱的烛火,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和方渝斯那一场较量。

    方渝斯说得对,她真的受伤了。沙鬼域里的寒气还浸在她的骨头里,齐蔚明显感觉到,她出招的速度变慢了。她能够在对战中占得先机,很大程度上都是靠着速度。可如今战事未平,她却要不行了?

    哪怕不在军营里任职,她本身也面临着“钧天九奏”带来的危险,如果打不过,她要怎么保护自己?

    齐蔚翻了个身,将被窝里的两个手炉挨紧了些。以前过冬,她用不着抱手炉的,可是现在,她抱着俩还觉得冷。寒气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是她的身体像冰块一样。

    齐蔚恨死顾时遥了。

    那个疯子,害她变成这副样子。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让齐蔚如何敢信他?顾时遥要找齐蔚的家人,无非是为了复国。可复国就意味着杀戮,齐蔚干不出这种事,齐鲁和齐乾也干不出来。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爹和哥哥从未想过复国。

    他们家的血里流淌着一种,慈悲的怯懦。他们对血和枯骨太抗拒了。或许“祁家”应该生而做富贵人,而不是王权家。但祁川霖——应该叫祖父,祖父已经生在那个位置上了,他不得不像个君王一样思考。他让爹娶娘,就是想让将军改变王族吧?他们应当学会用刀锋捍卫慈悲。

    爹和哥哥没来得及改变,也不用改变了。我来做家里的刀锋。

    齐蔚一脚蹬开被子,从床上跳起。她穿上外衣,在屋里搓着手跑了两圈,随即抄起门口的扫帚,跑去了后院。

    雪下得好大,但齐蔚刚开始在锁澜关学武功时,雪也是这样大。她不能畏惧。她在尚未修理好的破院子里,以扫帚做枪,扎稳,横扫,破军。每一招要做到位,都得用力,再用力。慢慢的,血就变热了,冻紫的嘴唇也逐渐回温。雪纷纷扬扬下着,但齐蔚已经出了满身的热汗。

    “前手绷直,不可屈肘。枪尾缠腰抵腹,不可脱身。”齐蔚默念着,奋力跃起,下击!“爹?!”

    齐鲁负手立于折倒的花架后,层层叠叠覆雪的枯枝遮住了他大半的身形。齐蔚都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了。

    “爹——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死我了。”

    齐鲁跨到齐蔚面前来,点头道:“比一年前,进步了不少。”

    “那是自然。”虽然齐鲁对她从不乏褒奖,但齐蔚每每听到,还是忍不住得意,“上次同爹过招,我打不过,但如今可未必了。”

    “不如试试?”齐鲁后退,与她拉开距离。他马步一扎,露出另一只手上的鞭子。

    “爹,你的老寒腿没事吧?”

    “小心了。”齐鲁换了个人似的,压根不废话,瞬间起势。长鞭在他手里,宛如活过来了,一鞭便咬住了齐蔚的扫帚把。

    “爹,你也小心了。”扫帚把不是铁枪,齐蔚并不硬刚,而是将扫帚甩向半空。一脚扫起落雪挡住视线,再蹬地而起,去接扫帚。同时拉近距离。

    她想通过拉近距离降低鞭子的威力,但齐鲁不给她机会,鞭子如蟒,蹿向齐蔚的面门。

    “爹,小心。”齐蔚猛然折身,压低姿态避开。扫帚脱手,直刺齐鲁而去。

    “出息了。”齐鲁单腿为轴,轻巧一避。另一边,操纵长鞭卷住了齐蔚的腰。齐蔚欲挣脱,却被鞭子抽了手。齐鲁语重心长道:“还得勤加训练。”

    “爹,没完呢。”齐蔚一笑,放弃防御,顺着鞭子的力被卷过去。却在被齐鲁抓住的前一刻,抓住了那把斜刺入雪中的扫帚,她以迅雷之速反手后刺,扫帚头瞬间抵在了齐鲁咽喉前。

    “爹,你输了。”

    齐鲁一怔,松开鞭子,笑看她。

    齐蔚被爹这老谋深算的一笑,给笑明白了——她没能将扫帚压到齐鲁咽喉上,而是还差一点点。但就这一点点,如果齐鲁比她更快,那么齐鲁完全可以避开。而齐蔚下一瞬就会被齐鲁制服。

    若是在去沙鬼域之前,齐蔚的动作完全可以快到将枪尖刺入敌人的咽喉。她放弃防御本就是一件孤注一掷的事情,若不能在这一击打倒敌人,那么她就失败了。

    齐蔚弯起嘴,耷下了头。

    “蔚蔚,你太追求速度了。”齐鲁道,“但你的爆发力无法支撑起你想要达到的那种快。”

    以前是可以的,甚至若继续练下去,她可以更快。快到她的眼睛看到哪里,枪锋便抵达哪里。但现在,她的身躯变沉重了,无法快起来。齐蔚默然不语。

    齐鲁拍了拍她的头顶,拍下许多落雪,“这就受挫了?振作点,你可是我们‘齐’家的女儿,除了快,你还有许多可以依仗的。”他走到齐蔚背后,让她握住鞭子。他握着齐蔚的胳膊肘,带着她挥出一鞭,“爹似乎在你身上看见了许多武学大家的影子,看来入军营这一年,你得到了许多人的教诲。但光是学到他们的东西是不够的,得融合,变成你的。就像鞭子是软的,但你对它施加力度,就能控制走势,将它变成降敌利器。要让你的功夫、武器适配你,而不是你去适配它们。‘快’可以是你的手段,但不是究极目的。”

    齐蔚握紧鞭子,“爹,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齐鲁笑道:“那么这条鞭子就送给你了。爹的鞭法是你祖父教的呢。”

    “爹,咱家不是种地的吗?祖父这么厉害呢?”

    “你祖父放牛时,用牛鞭领悟的。”

    “哦?果然是行行出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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