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散尽,张以舟已将廊城的诸多事务理出了条目,后续留人接管,便简单许多了。他抬起头,问:“洪水冲塌的房屋,修建多少了?”
平荻道:“半数了,再有两日,便该完工了。”
张以舟颔首,又问:“轮替出去的人手,回来了吗?”
“已回。但齐小姐被贺将军喊去了。”
“在比试?”
“闻启瞧见她们傍晚时分出了军营。”
“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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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齐蔚正鬼鬼祟祟地扯着衣摆遮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东瞧西看。一副不敢看又很想看的样子。
“你怕什么?”贺知漾一把扯开她的衣摆,“这我熟,没人会告发你。”
“可是……”齐蔚道,“这都是男妓,真的能看吗?话本上说男妓身上最容易带脏东西,女人靠近就会得花柳病。”她说着,绕周围打量了一圈——花枝招展的男人们纷纷向她招手,等着她翻牌子。
“你都买‘男妓’了,还怕这些?”
“张以舟不是男妓!”齐蔚炸毛道。
贺知漾呷着酒,瞥了瞥她,“他刚下这一行,就栽你手上了是吧?”
“他是被人抓到青楼里去的!不是他自个要去!”
贺知漾意味深长地笑起,“被抓去的?难不成抓他的人比你还蠢笨?抓了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找家人要赎金,难道会比一千两黄金少?哪怕是送还这公子哥,得来的人情也值这一千两吧?何必把人卖入青楼,不怕人脱困找上门?”
“是有人设了陷阱?”齐蔚醍醐灌顶。
“你那晚甩掉的,可不只是我。”
“还有别人?我以为是你弄了好几波人追我。”
“我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再漂亮,也不过一个男人。”
“会是谁在背后?”齐蔚急问。
“我哪知道,他的事情,我哪敢乱猜呐。”贺知漾轻佻地笑笑,将碗大的酒杯塞进齐蔚手里,不讲闲话了。只道:“来都来了,不过把瘾?这的男人是供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玩的,身上都干净。”
“燕山民风这么彪悍?”
“哼,她们私底下玩玩罢了。燕山跟雍梁一样,道貌岸然得很,女人的欲望可不能拿台面上说,仿佛是见不得人的东西。男人爱逛的青楼倒是大街上、话本里处处都是。还什么‘青楼临大道,一上一回老’,整得‘青楼’跟‘诗情画意’一个意思了。不要脸得很。”
“就是、就是。”齐蔚频频点头,对贺知漾此番话很是信服。她舔了一下杯子里的酒,发觉有些涩,但酒香浓烈。她小口地抿着,开始正视自己对美男的色//欲。
这楼里的男人们丰神俊朗,长得一个赛一个眉目如画,齐蔚心里那本美人册子哗啦啦地翻,上榜的人变了又变。太好看了,排不过来了……但榜一倒是美色可佳,无人能撼动这个位置。
贺知漾冲老鸨招了招手,那眉清目秀的俊逸大叔立即端着一块摆满红牌子的托盘过来了,“贺小姐,许久不见了呀,早知您来,我好歹给您备个雅间才是。”
“今个来玩玩,不过夜。你们楼里新添了谁?会伺候人么?”贺知漾问。
“我们楼里的小哥,哪个不会伺候人?”大叔点着几块牌子,道,“傅青卿、顾若书、温容,这几个都是新收的,抢手得很。贺小姐喜欢,我请了这回。”
“哎,我不占便宜,省得你们传我欺凌百姓。”贺知漾说着,用胳膊肘推了推齐蔚。
“嗯?”齐蔚不解。
“付钱。”贺知漾简单明了道。
“堂堂将军,欺凌我一个小兵。”齐蔚嘟囔着,从衣服里摸出了几锭银子。
“不然我带你来做什么?”贺知漾将银子推给那大叔,道,“刚说那几个,都叫上来。”
“得嘞,铁定伺候好您。”
那大叔去点人时,贺知漾对齐蔚,冷笑道:“男人不是最爱说女人轻薄浪荡吗,你瞧,有钱挣,他们还不是让怎么样便怎么样。人性如此罢了,可到头来,被人人喊打的,却只有女人。”
说话间,几个漂亮男人跪坐在了她们身边,给她们撤下原有的招待,上另一批吃食、倒美酒。
付了钱的,连酒和吃食都不一样了。酒味纯正,全然不涩,吃食也是新鲜出锅。
齐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很是满足。而贺知漾享受着三个男人捏肩捶背,也很满意。
贺知漾从温容嘴里叼下一颗樱桃,道:“去,伺候伺候我那天真无邪的妹妹,叫她知道什么叫温柔乡。”
“好呢,客官。”温容挪着膝盖到齐蔚身前,向她伸手过去。
齐蔚没想到这画楼里的酒后劲十足,此时已经有几分醉了。她见有个漂亮男人靠近自己,脑子里便想起张以舟。她正要握住他的手,却又嗅见他身上粗糙的香气,像齐蔚决计不会往自己店里进的那种香粉。
“额……别,我吃酒就行……”她斜着胳膊,挡住温容的手。
“客官,没事的,放松快些。”温容想握住她的手腕,齐蔚顿时一震臂,将他的手震麻了。
贺知漾见齐蔚那般抗拒,忍不住笑,“齐蔚,你也太怂了……”
“贺知漾!”含着愠怒的、森冷的一声突然闯入。
贺知漾抬眼瞧去,立即打算溜走,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走,不速之客已经到了眼前。
齐蔚倒是不慌不忙,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呵呵笑:“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吗?”她话音未落,已经被张以舟扣进了怀里。
齐蔚嗅到那股清清澈澈的松涛气息,顿时在张以舟怀里傻笑个不停。
张以舟搂紧了,捂着她的脸不让她再看四周。他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贺知漾身上,“贺知漾,你要游戏人间是你的事。齐蔚,是我的事。你若再失了分寸,休怪我不顾情面。”
“你谁啊?管这么宽?”
张以舟并不理会她,他抬手穿过齐蔚的膝弯,将她横抱在怀。平荻推着轮椅,送他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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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廊城官邸中,齐蔚还在傻笑,时不时顶着鼻尖蹭张以舟的下颚,问他是不是神仙。
张以舟冷着脸,推开她的额头,道:“行了,没醉就起来。”
“我醉了,我真的醉了。”齐蔚信誓旦旦。
张以舟掐着她的腰,将她从自己膝上挪开,放下地,“我瞧见你洁身自好了,没怪你。”
齐蔚立马不傻笑了,问:“你真不怪我?”
张以舟敲敲桌面,道:“把解酒汤喝了,洗浴换衣去。”
桌上有一碗加了蜂蜜的药汤,屋里已经放上浴桶和温水了。
齐蔚把汤喝了,心虚地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呀?”
“自然是在齐大人寻欢作乐的时候。”张以舟挤兑道。他听下边人禀告贺知漾拉着齐蔚往哪个方向去了,便猜到她们要做什么。出门找人时,已经吩咐下边人备好东西。
“我哪有寻欢作乐。”齐蔚狡辩道。
张以舟推开她扑来的身子,指了指白帘后头。“洗浴去。”
“哦……”齐蔚扯着自己的衣服,闻到了一股画楼里的艳香……
齐蔚脱了衣服,泡进浴桶,再次问:“舟舟,你真不怪我吧?”
张以舟在外头吃饭,淡淡道:“你去都去了,我怪你有何用?”
“要不然,你去青楼坐坐,喝点酒、吃点肉?咱们一报还一报。”
张以舟没说话,只是被她惊到了似得,筷子轻轻磕了一下碗沿。清脆的响声混进了水声里。
“你别多想,我是让你吃点真肉……”齐蔚解释道,“牛羊肉那个肉……”
张以舟根本不理她了。
齐蔚拂动着水,自说自的,“我就是去画楼见见世面,以前没见过这个。里边的男人没你好看,真的。温容身形修长,可是他的腿没有你长;顾若书摇着扇子,但他读书肯定没你多;还有画楼的老板……你到他这个年纪,风度定然不输他……舟哥哥,你别生气嘛——我都跟你撒娇了……韩江月说只要跟男人撒撒娇,男人什么都会答应。你是男人吧?哎,我洗干净了,没味了,你要不要闻闻……你真不理我是吧?太小气,你这个男人真的太小气了……”
张以舟说生气,不至于,但不生气,也不是。他冷着齐蔚,沉默着把晚饭吃了。漱完口,洗干净手,他忽地发觉齐蔚没声了。
“蔚蔚。”
齐蔚没有应。
她喝了酒,加上这几日劳累,莫不是在浴桶里睡过去了?
“蔚蔚?”
白帘后头,没有齐蔚的身影。
张以舟推着轮椅,猛地扑过去,扯开了白帘,“蔚蔚!”
“在呢!”浴桶内水面哗动,齐蔚像鲤鱼一样,轻巧地跃了起来,“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她站在浴桶里,而张以舟闭上了眼睛。“胡闹。”他不轻不重地责怪道。
齐蔚听他语气,便知他是不生气了。她的眼神微变,忽然舔了舔虎牙,抓住张以舟的轮椅,不让他离开。她赤//着身/子,踏出浴桶,慢慢爬到了张以舟腿上。
“蔚蔚?”张以舟察觉到齐蔚的靠近,下意识搂住她的腰,却摸到了柔软的肌肤。
“别动。”齐蔚按住他要收走的手,强硬地咬上了他的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