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左昭昭外祖家的别院,位于风景秀丽的四姑娘山上。

    四姑娘山并不是很高,但山上林木茂盛,盛产山珍。

    山前有潺潺流水,清清的水里鱼虾肥美。

    左昭昭外祖父季老大人,家资丰厚,不仅山上的别院是季家的,就连山脚下的一片田庄,也是季家的。

    一眼望去,田野里全是绿油油的玉米杆子,玉米杆上的樱子颜色变深,沉甸甸的玉米棒子挂在上面,一派丰收景象。

    季老大人和老夫人带着孙子季元白,早早的就等在院门。

    左昭昭下了马车,亲昵的扑到外祖母怀里撒娇。

    “你这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还知道来看外祖父?”季老大人慈眉善目,眉毛胡子一大把。

    左昭昭笑嘻嘻的扶了外祖父,在他跟前凑趣:“季老大人,这我可得说你两句了。你还不知道你女儿的脾气,左太太成日将拘我在家里。”

    “你说,我想来看您,我能出的来吗?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拧得过您那厉害的女儿?”

    说完,左昭昭摇着外祖父的胳膊撒娇。

    季老夫人听了笑着,伸出食指点她:“你呀,小皮猴子一个,逮着功夫就告状。”

    几人笑着进了膳厅。

    膳厅的八仙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炸河虾、鲫鱼炖豆腐、炸金花、松茸炖野鸡、黄灿灿的玉米羹、时蔬小炒菜......

    琳琅满目,香气扑鼻而来,全是左昭昭爱吃的。

    左昭昭喝了口玉米羹,又鲜又嫩,太好喝了。

    她拿着筷子,看着满桌子的菜,都要喜极而泣了。

    新鲜的小河鱼沾了蛋液后,裹了淀粉炸的金黄酥脆,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左老夫人夹了一只炸的金黄的小河鱼给左昭昭,目光慈爱的看着左昭昭。

    “你外祖父每日去河边钓的鱼拿回来,都要给你留着,盼你来,炸了给你吃。这回来了,就多住几天,把这山里河里的鲜菜美味吃腻了再回去。”

    季老大人钓鱼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毕竟这山里、河里每日就是那些景色,看也看腻了,老人家每日不找点事做,时间很难打发。

    左昭昭咬一口炸鱼,鲜香又嫩,好吃到差点咬到舌头。

    听到外祖母让她多住几天,连连点头赞成。

    是该多住几天,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背山面水还凉爽!

    何况在这里她是猴子称大王,外祖父和外祖母事事依着她,不像是在府里,阿娘管的严,出门玩一次都难。

    然而不等一条鱼吃完,左昭昭突然想起来,明日四老爷约了自己去笔墨铺子见面的。

    太不凑巧了!

    这可怎么办?

    在别院住下,明日与四老爷肯定就无法见面了,可若是今日就随兄长回府,左昭昭又不愿意。

    好不容易出来玩,松泛一天就回去,太亏了!

    哎,左右为难,她这一天天过的可太难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放弃山间自由的生活,明天还是去见四老爷好了。

    自由诚可贵,四老爷恩更重!

    也不知四老爷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明天说!

    左昭昭轻轻叹口气,不忍心现在驳了外祖母,还是等用完午膳再说吧。

    左信川才不管昭昭是在这住下还是随他回府,反正阿娘责怪,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

    他阿娘即便亲自过来逮人,也还有外祖父顶头对上,他只管自己吃好喝好就行。

    一桌人都只顾着给昭昭添菜加饭,好似自己是个透明人,吃不吃的都没有人在意!

    不过,看看隔壁座的表弟,跟自己一个待遇,透明人二号,同样的无人问津。

    两人相视片刻,摇头会心一笑,谁让他们两家就昭昭这么一个掌上明珠。

    没办法,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饭后茶点是今年新下的大麦茶配早秋梨和白糯糯桂花糕,和脾胃,助消化。

    左昭昭午间有点吃撑了,腹中满胀,此时来点消渴解腻的秋梨,最舒适不过了!

    她手里拿着果叉,慢悠悠的吃着梨子块,心里盘算着。

    若是今晚回府,明日左太太肯定不会放她出府的。

    不如今晚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回城,巳时去笔墨铺子见四老爷。

    如此安排甚好,左昭昭打定主意,就这么办!

    外祖母和外祖父自然是舍不得乖孙,左昭昭哄了又哄,两位老人家这才勉强应下。

    等到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天边,凉风吹起的时候,左信川才动身回城。

    季元白原本想跟表兄结伴一起回城,却被季老大人留下来。

    虽说上次左昭昭遇袭,两位老人家没亲眼看到昭昭被揍的惨样,但想也知道其中的凶险。

    害她的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头绪,季老大人因此不放心昭昭独自一人返城。

    他特意把季元白拦下来,留着明日早晨护送昭昭回城。

    季老大人平日里看着没有长辈的样子,挺喜欢跟小辈插诨打闹,但若是脾气上来了,整个一炮仗。

    谁劝炸谁一脸口水。

    这回他坚持让季元白送昭昭,谁也不敢反驳他,除了左昭昭。

    可尽管左昭昭再三表示不需要,她自己回城没问题,季元白还是没能走成。

    季老大人揪着他的耳朵进了书房,说要考教他近日的学问。

    季元白这下如同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季家几个小辈里的男郎,就属他资质最差,学问尤其差。

    二叔父家的仁哥儿今年才十岁,作诗写文章十分拿手,眼瞅着就要超过他了。

    季元白觉得自己生来就不是做学问的料,正苦闷前程无望,本想到祖父祖母这里放松下心情。

    谁知来了还是逃不过被考教学问?

    季元白心里苦啊。

    左昭昭这一晚可是过得美滋滋的。

    外祖母给她准备的床褥又软又香,她的寝室开了窗户,南北风通透,柔风不燥。

    晚间床幔放下来,听着虫鸣蛙叫,睡得可太香了。

    早膳是山药糯米糕,玉米软馍配的米粥咸菜。

    咸菜丝配上绿绿细细的青椒丝,不仅好看,吃起来也很清淡爽口。

    米粥是今年新下的小黄米熬得,小火慢熬,一层细腻的金黄米油飘在上面,一碗喝下去,整个肠胃都熨帖极了。

    两位老人家拉着昭昭不舍,仔细交代了半天,见太阳渐渐升高,风里温度也开始攀升,这才放了昭昭回城。

    若不是四老爷等着她,左昭昭真是不想走。

    她觉得这山间的风,都是自由自在的。

    格外沁人心脾!

    季元白一路上呵欠连天,时刻都在睡着和睁眼的两端反复跳跃。

    他昨晚被季老大人回炉重造了,老人家在山里寂寞太久,抓着季元白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孙子,滔滔不绝讲了大半夜。

    要不是祖母亲自来寻人,祖父肯定会通宵炼他。

    左昭昭打小就跟舅舅家的几个哥哥一起玩,因此对季元白很了解。

    今早听外祖母说,昨晚外祖父教了季元白半宿学问,再看此时表哥一秒睁眼一秒闭眼的痛苦样子,很是同情。

    人生在世真是太艰难了,要走自己不喜欢的路,浪费时间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可人的一生就短短几十载,为什么不能顺着自己心意去生活呢?

    难道男郎只有读书举业这一条路能走吗?

    左昭昭不解,却也无法。

    想到今早上外祖母对她的调侃,又有些喜不自禁。

    外祖母听完她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笑着说她:“自己家田里都长满荒草了,还有心思关心隔壁田里的土豆长的小。”

    话糙理不糙,确是这样。

    她随后宽怀,谁也没比谁强多少,都是顶着一团毛线禹禹前行罢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

    她推了季元白一下,“四表哥,你就放心睡吧,回城路上时间长着呢。”

    季元白眼皮胶粘一般,睁了半天都没睁开,嗯着点头应了一声,便倒头彻底睡过去。

    进城后,季元白睡得很沉,左昭昭也没想叫醒他。

    今日这辆马车是季家的,左昭昭在笔墨铺子门口下车,然后吩咐车夫把季元白送回季府,不用回来接她了。

    她打算等四老爷说完事,去山泉楼逛逛,好久没吃那里的糍粑红糖糯米了。

    不知跟雪意家厨娘的拿手点心,打麦厂比起来,哪个更好吃。

    左昭昭进了笔墨铺子,今日账房何管事和店内伙计,都在铺子里忙活。

    何管事认出这是那日抱着四老爷不撒手的姑娘,不敢怠慢,忙热情的上前招待左昭昭。

    何管事并不知道四老爷约了左昭昭在此见面,只以为左昭昭是来买东西的,于是非常热情的介绍店内品质高的笔墨纸砚。

    左昭昭随手拿了柜台上匣子里的一支湖笔,一边捏在手里打量,一边跟何管事闲聊。

    “四老爷过来了吗?”

    何管事一愣,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来买东西,是来找四老爷的。

    这可有点棘手了。

    四老爷今日来不来铺子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四老爷对这女郎不一般。

    按理说他们是服侍人的,主子的私事,轮不到他们多管闲事。

    可自己跟四老爷的情分又不一般,何管事直觉自己该帮四老爷一把。

    毕竟四老爷这些年,身边孤零零的,让人看着也倍感落寞难受。

    何管事决定先稳住左昭昭,然后暗地里派人去找四老爷过来。

    这样两人不就见到了。

    人最怕见面,见了面,一些事情,自然就有了机缘。

    于是他斟酌着语气回道:“四老爷兴许一会就过来了,您要不先到后院,喝茶赏赏花。”

    不给左昭昭拒绝的机会,他边躬身引路,边继续说道:“上次时间匆忙,不知道您注意到后院的芙蓉花树没有,现在正值花期,正是观赏的好时机。”

    左昭昭见他这般热情引路,以为是四老爷提前吩咐的,于是从善如流的跟在何管事身后进了后院。

    何管事一路热情的带着左昭昭,去了四老爷的小书房。

    进了小书房,推开左手边的窗户,入眼便是大簇大簇的娇艳艳芙蓉花。

    倒真是一个赏花的好位置。

    书房很小,一面墙是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的放满了书。

    书架对面是一张大大的黄梨花雕祥云纹的书桌,书桌上摊着一卷画纸。

    纸上绘的是山川壮阔的画面,可惜还剩大半没有润色。

    虽是半张画,却可见山川气势浑厚,雄伟奔放,足以窥见画工卓绝不凡。

    四老爷还擅长作画,这点倒是挺让她意外。

    书房的北面置了一张三折檀木镂空细纹的屏风,屏风后面想必是临时歇息的床榻。

    何管事在临窗的胡桃木茶几上奉了茶水,左昭昭收回打量的目光,端起茶盏饮茶。

    须臾,前院小厮找何管事有事。

    何管事想着正好,出去派人通知四老爷过来,他就坡下馿,跟着小厮回了前院。

    一盏茶的功夫,四老爷没来,何管事也没回来,左昭昭等的有些无聊。

    她站在书架前,快速打量书架上的书名,同时在心里判断,自己拿哪本书打发时间又不会唐突四老爷。

    选来选去,她看中最顶上一层,有一本封皮是褚红色,书名是《神仙起居法》。

    这一本应该是可以借看的吧,书名听起来就扯淡,又放在最上层,可见是不得主人喜爱。

    左昭昭垫着脚够了半天,胳膊都举酸了,也没碰到书的一角。

    就差那么小拇指一丢丢的距离,就能勾到书了。

    左昭昭不信邪,心道这次肯定行。

    她后退两步,用力起跳,跳起来的同时,一手抓住书架边沿,一手伸手去够那本《神仙起居法》。

    火光电石间,书是拿到手了,可书架也被她大力拽的开始朝下倾斜。

    随着她起跳结束,双脚落地的功夫,书架颤颤倒下来。

    左昭昭‘啊’的惊叫一声,慌忙伸手去推书架。

    下一瞬,书架被身后的人,两手稳稳撑住。

    自己被人紧紧护在胸前。

    面前的手掌宽厚有力,手指竹节般细长,正是那天拍在门板上的那只手。

    甚至连手背上青筋凸起处的一点黑痣,左昭昭都记得一清二楚。

    意识到身后紧贴自己后背的人是四老爷,左昭昭心里莫名狂跳。

    在声如擂鼓的心跳声中,她听到耳边四老爷问她:“《神仙起居法》,这是道家内功心法,你也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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