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月光明亮,洒在昏暗的走廊上,照亮道路。轻且碎的脚步踩在石阶上,五六位华冠丽服的少女正谈笑着走去,身后跟着几位垂首服侍的婢女。

    “夏千忆她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要被县令大人拿去当作和各家炫耀讨好的工具?”

    “瞧她回来那副高傲样,说不定心里在怎么高兴呢!”

    “也就夏千忆这种玩意才会高兴吧,真是烦人,日后别在我家见到她就行。”

    “不过就是个讨人欢心的趣物,日后失了宠,她有的是苦头吃。”

    “柳柳别气,她就是空有几分姿色,即使日后用了几分手段,骗进了柳大人府里,她不过就是个妾侍,还不是任你揉捏?”

    “就是,一看就是个草包。你们是没瞧见她像是没吃过饭的贱民一样,一直往嘴里塞东西吃。”

    “听说她也不受县令大人重视,比起其他养女她以前都是县令大人放弃的对象,就连那今天跟在她后头的婢女都是县令大人临时凑来的。”

    众位贵女们讥讽嘲笑的声音逐渐接近,走在前头的两位贵女顺着走廊拐了个弯,这才注意到对面来了个身穿锦衣腰佩长刀,身姿颀长的男人。

    见有人在,前头谈笑的两位贵女讪讪地下意识止住了声,而她们身后的三位贵女却还在继续讥讽道,

    “见到我们连声招呼都没打,还真以为自己是真的县令府家的小姐不成?”

    “没见识的贱民一个,听说她还装成一副清高的样子对诸位大人,真是没眼力,你说对吧?”说话的贵女挽着自己的闺中密友,边说着边用手在空中挥了挥,像是嫌弃道。

    被她挽着的贵女正想要笑着接话,就被眼尖发现前面不对的另一位好友捅了捅腰部,这才发现走廊上多了位男性。

    他眉目如冰,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硬是仅凭在月光下模糊的身影止住了刚刚的高谈阔论。

    一时间走廊上清晰可辨男人走路间配饰与长刀相撞的轻响。

    他姿态随意,恍若未闻地直直走过,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看得呆愣的众位贵女这才恍惚回神。

    “这是哪家来的公子,我怎么从来未曾见过?”一位少女拉住同伴的手激动道。

    “听说今天宴请原州知府常诚大人,这位定是跟在常大人身边的人......”

    “他怎么往那头去,我记得那头不是常大人他们宴会的方向吧?”另一位贵女有些疑惑地发问道。

    “估计是大人们之间有什么吩咐?”

    “能跟在常大人身边的下属,也有个一官半职吧,要是之后还有机会再见就好了。”

    众位贵女不由压低声音,语带期盼。

    -

    坐在女眷席下不起眼位置的夏千忆此时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她毫不在意在座众人对她的看法,反正都是些与她任务无关的路人,她根本连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不想分过去。

    瞧见主座的县令夫人还正饶有兴致地与其他家夫人讨论新买的簪子,夏千忆招手叫来一位婢女吩咐道:“你跟夫人讲一下,就说我身体不适,想要先行离开休息了。希望夫人体谅。”

    说完她也不等婢女传话县令夫人的意见,就拉起小月的手臂离开了宴席。

    “小姐,这样不好吧?要是夫人生气怎么办?”小月急匆匆地跟在夏千忆后头,心中想着入府时被教导的规矩,顿时有些忐忑。

    “是我身体不适才先行离席,有什么不妥。”夏千忆熟练地走向后院,离开喧闹中心那一群互相假笑的人们,她彷佛得到了解放,心情舒缓地说道。

    “正巧昨天听说花园池子里的莲花开了,现在大家都在前厅,我们可以偷偷去赏花。”夏千忆虽然有着灌输的知识,但对她来说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依旧能吸引到她。

    就像她从书本上学到了莲花是长什么样的,甚至知道莲花的根、莲花的开花周期等等知识,却唯独没有亲眼见过莲花。

    她如同人类牙牙学语的幼童,想要用自己的双眼双手,以及一切可以体会的,去感受一切。

    水波粼粼,绿意层层的池子里是一朵又一朵盛放的莲花。寂静无人的花园里夏千忆蹲在池边,用手指轻柔地触摸稚嫩脆弱的莲花花瓣,这里是整处花园最偏僻无人的一角,由于一旁的的假山与花丛的遮挡,即使有人路过也很少会注意到此处还有人在。

    由于小月担心她在水池边待太久而受凉感冒,因此一个人先赶回她的院子里取薄衣再过来。

    “小月你怎么这么快就......”

    踩在草叶上的轻碎声在夏千忆身后响起,她自然回头以为会见到一脸天真的小月,没想到却是个身量很高,腰佩长刀的黑影。

    能在夜晚县令府后院出现的男性,若不是县令府的主人或下人就是心怀不轨的小人。

    夏千忆确信面前这棱角分明,面色冷峻的男子绝不是县令府内的任何一个人,再加上他身侧的佩刀,她一下子对上了对方的身份。

    今夜的大人物原州知府常诚身边的四个侍卫之一,也是她刚刚在走廊暗处打量时发现她视线的那个侍卫!

    就在夏千忆心中打算装傻糊弄过去时,对面的侍卫率先开了口:“抱歉姑娘,在下是今夜跟在常大人身边的侍卫,原本想要出来寻点吃食填填肚子就回去,未曾想在县令府中迷了路,四处又不见其他人,见姑娘在此处想要让姑娘帮我指条路回宴会去。”

    男人语气恭敬有礼,但行礼却做的随意。夏千忆拍拍裙摆站起身来,眼尖地发现随着对方行礼裸露的手臂上露出被鲜血浸染的纱布。

    而脑中任务目标一成为暴君宠妃的进度条竟随着男人的开口,由0%跳到了0.01%。

    难道说她离开县令府入宫的契机在原州知府常诚,亦或是眼前这个侍卫身上?

    夏千忆客气地朝对方回礼道:“不用客气,想要回到宴会只要顺着这道小门一路往右拐再往左拐直出就会回去了。就是阁下手臂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不要紧吗?”

    她伸出手隔空指了指对方行礼的右臂,此时血珠已经浸透了纱布,像是要流出来一般。

    “若是你不着急,我先帮你暂时包扎止血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轻柔的嗓音带着夏日的凉爽吹到对方耳边。

    面色冷峻的侍卫定定地看着夏千忆:“常生。”

    常生?夏千忆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关于这个时代的重要人物名,以及任务提示,便确认此人和她任务关系不大。既然不是和她任务有关的人,那就代表她在这个人面前随意点也没事。

    既然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夏千忆放松了一些开口:“我是何县令的养女夏千忆,你把右臂的袖子先卷上去我好处理。”

    接着夏千忆随手从自己轻薄的夏日纱裙的右臂上,撕下来一整条完整的纱布。她低垂着脑袋,先将常生本来的纱布揭开,再用自己的随身手帕仔细清理了下污血,便手法娴熟地重新用纱布包扎好了流血的右臂。

    夜晚的花园里有凉爽的微风吹过,夏千忆恍惚间从常生边上闻到了淡淡的药香,清清淡淡,应是之前敷伤口的药物。

    常生的面色冷峻,话不多却很配合,就是一直盯着夏千忆看,夏千忆叹气,这人原本还以为是个不近人情,难接触的家伙。没想到是个警惕性高又话少的小狗。

    不过她不是很在意,她最在意的还是她来这个世界的使命,即成为暴君的宠妃并完成亡国节点的任务,完美下线。

    “好了,暂时止住了出血。不过你不要再大动作使力,不然伤口还没好就又会崩开了。”夏千忆退后几步抬头对着常生道。

    常生眼里不带什么情绪,待她说完开口:“宴会还未曾结束,夏姑娘一个人躲在此处做什么呢?”

    夏千忆一愣,她侧身指了指身后的莲花道:“如你所见,昨日听说此处的莲花开了,现下得空便一个人在这里赏花。”

    此处昏暗无光,唯有月光隐隐照亮常生的面庞。他本就不带什么表情,如今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夏千忆。

    若是此时是其他人在这里,定能察觉到他眉眼之间的杀意,当然这杀意不是冲着面前的夏千忆。然而作为一个表面十六岁实际出生仅一个多月的人造人来说,要她判断这些还是有些太困难了。夏千忆浑然不觉。

    “夏姑娘若是难过他人的议论和自身的处境,不如我教你一个法子。”常生嗓音沉沉道。

    “啊?”夏千忆一时没反应过来常生的意思。

    “我这有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有难以察觉可烂人脸的药。只要夏姑娘拿去偷偷下在茶水里或者吃食里,没人会察觉。”常生左手往怀里摸去,似乎真的要把毒药送给夏千忆。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赏花,不是什么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我从来没有在意过其他人的议论。”夏千忆瞬间明白了常生的意思,立刻阻止道。

    她的任务目标又不是继承何县令的万贯家财,何况这种鱼肉百姓,沾满鲜血的财物也不是她想要的。

    再者那些路人甲乙丙的议论对她的任务又没有任何助益,与其说是她宽容不如说是她彻底无视了他们的存在。就像大象怎么会在意蝼蚁的看法?

    就算要逃离县令府,她如今也是打算借机通过原州知府常诚离开的。毕竟任务目标一的进度条随着她和常生的接触已经达到了1%。

    这新任原州知府常诚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时代连个普通的知府侍卫都动不动下毒杀人吗?

    常生见夏千忆忽然跳起来,慌忙阻止他,不由笑了出来:“既然夏姑娘没事,我就暂时不给了。不过夏姑娘不用担心,如今这般境遇很快就会得到改变。”

    常生盯着面前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少女,右手摩挲了几下长刀刀柄,难得心情愉悦了几分。这个何县令家的养女,不仅不让他讨厌,还有些有趣,真是奇怪。

    “我的境遇很快就会得到改变?”夏千忆忍不住压低声音靠近常生道,“不要乱说了,你快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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