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锁

    礼物是真销毁了。

    我问他是什么,他抽出两个小时陪我看了场纪录片,讲的是一个老人从国清寺到大昭寺朝拜,一路上三步一叩头,祈求家人平安健康。

    他说他没那时间也没那毅力,但他看完之后突发奇想去普陀山给我求了几个符,找大师开过光的,戴的时间和顺序都有要求,他到宗闲家的时候,宗闲也吓坏了,连忙把符还给他,还说要在家吃斋念佛一个月,以获得佛祖的原谅。

    我笑了,“这有什么,小事啊,晚点戴也一样。”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朝拜的人一身伤也还要坚持下去。”

    “为什么?”

    “因为信仰。”他把桌上的坚果包拆开,把坚果和水果干分开,坚果推给我,“他们怕少磕一个头佛祖会质疑他们心不诚,怕有了伤就放弃求的愿不会灵,我也怕。”

    “你怕什么?”

    “怕祈愿给错了,怕你每一次受的小伤得的小病都是因为我不守佛愿而起,怕很多。”

    “那那些符呢?”

    “找大师化解了。”

    坚果很香,我挑两颗给他,“那就好啦,不用担心了。”

    我不信神佛,无法在陷入困境时祈求上天来获得内心的平静感,也不会在祈愿又毁约后感到后怕。

    他也不信。

    可深更半夜我去他口袋里摸零食储物柜的钥匙,顺出来一张黄色符纸,上面写了一行字。

    【佛祖慈悲,如有得罪,请惩罚我。】

    .

    等成绩的日子里我总是被惊醒,醒后就到客厅坐着,经常会撞到周屿焕,有时他刚回来,有时他要出去,第三次以后,他会在我经常醒的那个时间点,在桌子上放份夜宵。

    前阵子他拿到了毕业证,正式从学校转战到商场,可是他的生活模式并没有因此改变,有目标的人心里似乎都住着一头猛兽,推使他们不断向前,跨越生活设置的各种障碍。

    我的生长神经比较慢,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我极其容易被低级欲望所迷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动力会被一场娱乐聚会抽走,雄心壮志喝几杯酒就会烟消云散,跟他生活在一起,近距离接触他的思维与习惯,我偷懒的念头就会不自觉地消失。

    谈恋爱不再是我脑海里那个肤浅的景象,而是看到对方的好,彼此激励,共同进步。

    慢慢地,我放下了对成绩的恐惧,正视自己的缺点,改变不良习惯像挖肉割骨般痛苦,但人一旦有了目标,身体里就像住了一头野兽,它会带我走过破晓前最黑暗的那条路。

    周三,琼姨打电话来,说他爸回国了,一起回家吃个饭。

    到了他家,见时间还早,就改了主意,定了记江亭的位置。周屿焕跟他爸先去点菜,我在等琼姨化好妆,半小时后,她出来,一条米色真丝裙将她的身材衬得姣好,皮肤白皙,妆容精致,拎起一旁的包,顺势牵起我的手。

    “记江亭离家不远,要我说就别开车,上次我找半小时也没找到停车位。”

    这么说着,还是拿起了车钥匙,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真不想开车来,路上出车祸了。

    人没事,车门严重受损。琼姨把身份核实好后,让家里司机来处理,司机本来收到了放假的通知,正骑车遛弯儿呢,这会儿又骑着自行车来,做最后的交接工作。

    车子一时半会动不了,路边又打不到车,我看了眼司机停在一旁的自行车,“不然,我载您?”

    她把包往肘弯里一夹,“行啊。”

    自行车比较好骑,琼姨也不重,不一会儿就到了,可是下了车后,我俩风尘仆仆的。

    我是无所谓,可琼姨那么精致,裙摆都脏了,想到她对我那么好,内疚就更加泛滥,“阿姨对不起。”

    “干嘛道歉。”

    “我应该叫周屿焕来。”

    “叫他来干嘛,这么近的路,我们兜兜风不是蛮好。”

    “但您的裙子脏了。”

    “颜色太浅了,容易脏,不是你的错。”她把我的手放进她的肘弯,领着我进去,“有空教我骑自行车?”

    “好!”

    进了记江亭,空调的冷风吹来,身上的燥意慢慢消退,服务员把我们领向包厢,她说:“跟你说啊,当年生出屿焕的时候我还哭了好久,我说怎么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一点都不贴心,还是女儿好。”

    到门口的时候,有个服务员拿着菜单进去,说酸菜鱼没了,要不要换道菜。

    琼姨说:“屿焕,带着米米再去点几道。”

    服务员出来的时候门没扶稳,直直地往琼姨后背砸,我用手挡了一下,服务员反应过来后道了歉,琼姨说没事,又拍了拍我的手,小声说:“女儿贴心啊,做阿姨的女儿好不好?”

    周屿焕拉开凳子走过来,我跟叔叔打了招呼,琼姨把包递给他,去了洗手间,周屿焕拉着我往外走,“想吃什么?”

    “毛血旺。”

    “好。”

    下楼的时候,我耳边还回响着那句“做阿姨的女儿好不好”,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妈妈辈的关心,第一次被妈妈辈的人认可。

    很微妙。

    好想哭。

    就拉周屿焕的手,“你妈说想让我做她女儿。”

    “不行。”

    “为什么?”

    “乱.伦。”

    “……”

    .

    成绩出来了。

    我盯着电脑直到晚上,这个分数并不理想,小胖跟顾江述给我打了电话,他俩考得还不如我,但两人已经商量着填志愿的事儿了。

    我把分数发给周屿焕,他让我晚点出去吃夜宵。

    到了点,宗闲在楼下,我坐上车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她嘲笑的准备,但她跟我聊得天南海北,一个字没提成绩。

    “考得不好。”

    她车把扭了一下,“哎哟,自曝了啊。”

    “怕你冷不丁地犯贱。”

    “不敢。”

    “为什么?”

    “我哥拿佛祖压我。”说完小声问,“所以几分?”

    “4。”

    她听我说个开头就直撇嘴,“那没戏了。”

    “你忍着点,别笑出声。”

    “那赶紧聊点别的。”

    “晚上吃什么?”

    “烧烤,我哥公司有好几个人过来,你忍着你那一身作劲儿,别磨他。”

    “就磨。”

    “你差不多点。”

    “闭嘴吧,难受。”

    她真一路没说话,到了烧烤店,只点素的,胳膊上被杜迦佑溅了点啤酒沫子,也小题大做地拿消毒巾擦了又擦。

    比她还矜贵的是杜有,在露天的烧烤摊上,穿着限量版连衣裙,拎着大几十万的包,两只手腕挂满了奢饰品,一个男人给她擦凳子,擦了三遍,又用手确认干净后,才让她坐。

    杜迦佑穿了一条破洞裤,开了几瓶啤酒,又不停地往破洞底下拍蚊子,最后痒得不行,从一旁小超市买了一盒蚊香,点满了一圈,后又因眼泪呛了下来,而减少了两盘。

    桌上还有五个人,都是男生,没有理工男的刻板打扮,穿的挺休闲,难得放松的时刻,他们还人手一只手机,不停地查资料。

    周屿焕还没来,杜迦佑到我身后弄蚊香,我问他他人呢,他抬头,“忙呢,领导难当啊。”

    十分钟后他才到,身上带着夏日傍晚的余热,耳后有汗,顺着脖子流,我拿纸给他擦,半路被他接了过去,漫不经心地擦了几下,看向其中一个人,“严允,市场部怎么说?”

    “最新款销售情况比较分散,老年人占35.5%,中年人占42.7%,未成年占21.8%,依产品性质来说,这个比例倒也正常。”

    “嗯,杨宽。”

    “研发部最近遇到了一个问题,新型芯片不耐热,一启动就容易烧毁,我正跟几个有关部门的技术师傅请教,估计月底能解决。”

    那几个人一一报了自己的工作,周屿焕点头,“好,吃饭。”

    他们把手机放下,气氛渐渐放轻松,杜迦佑一点没老板架子,搭着其中一个员工的肩膀,问他能炫几瓶。

    对方拘谨地摆摆手,“不行,炫不了,我最多两杯。”

    他身旁那人又想拿手机查资料,摸到手机壳又放下,我才发现这些人都是事业型人格,工作不需要催,眼里都是活儿,自律说白了就是自己卷自己。

    周屿焕要是不提问题估计很难让他们放下手机,原来领导也得对人下菜。

    怪不得难当。

    饭局到后半场,他们才算真正放松下来,严允是员工里喝的最多的,有些上脸,也有点醉了,话题跳得很,一会儿聊长沙臭豆腐,一会儿谈西安兵马俑,后来又说:“今天查高考成绩吧,突然想到我上学那会儿,我河南的,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愣是考了三回才考上心仪的大学。”

    杨宽拍拍他肩膀说:“我安徽的,哪里高考都不容易,但工作几年回头看,发现那会儿放不下的纠结的,现在看来都不是事儿。”

    另一个摇头,“那是因为你成绩好,像我们这种发挥不稳定的,心理素质还不行的,不趟个两三遍还真找不准自己想做什么,那会儿没啥大目标,就觉得这分数不行,我还能再往上蹭点儿。”

    严允问:“你几次?”

    “跟你一样,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就完全不紧张了。”

    杨宽:“那也是得底子得打好。”

    “是啊,高考的时候大家都才十几岁,急什么,早走一年,去的不是自己喜欢的院校,那青春没意义啊。”

    严允:“说得好,我敬你。”

    那几个人慢慢地全放开了,我一直没停过筷子,胃越来越暖,人在这温润的环境下渐渐脱敏。

    未来的路渐渐清晰,我才十八岁,急什么呢。

    回家之后,我把具体分数跟周屿焕说了,他说比他想象中好。

    我不信:“真的假的?”

    吃完烧烤一身烟熏和酒味儿,他去阳台拿毛巾的时候单手把T脱了,顺带给我扔了睡衣和内裤,我在数他到底有几块腹肌的时候,他回:“真的。”

    “可是没我想象中好,我想到分数就难过。”

    “你想开心点吗?”

    “想。”

    “去洗澡。”

    说完,他自己去了次卧浴室,我洗得极慢,不停地想,今晚我们两个会不会这样那样?

    我把头发吹干才出来,他已经把室温调到最舒适的状态,香薰的味道刚刚好,他把窗帘完全关闭,对我说:“闭眼,放轻松。”

    他一点没客气俗套的过程,搂我的腰,吻住我,我由靠着浴室门到坐在柜子上,随手挽住头发的夹子被他摘掉,衣领滑到胳膊肘,微湿的发尾贴着胸口,凉,又莫名多些刺激。

    他认真接吻的时候总是让我喘不过气,我推他肩膀,他双手扣在我身旁,跟我挪开几厘米,我伸手要拉肘弯的衣领,被他轻轻摁住,随后朝我身前扫了一眼。

    两秒不到,热意从脚尖起来。

    随后我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地上有水,鉴于我膀胱不是很好这件事,我自觉认领:“我是不是尿尿了。”

    “不是尿。”

    “那是什么?”

    “你的水。”

    “……”

    卧槽!!

    谁能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跟他相处,在我把他房间地毯弄得这么湿的情况下。

    我好想此刻死去,但他稳得不行,帮我找好新的睡衣,放好洗澡水之外,还能气定神闲地把地弄干净。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忙活,我问:“你干嘛?”

    “收拾。”

    “你不是说会干吗?”

    “材质不一样。”

    我就多余问。

    躺床上的时候脑子特别清醒,翻来覆去的,他闭着眼,好像在睡,可是我挪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他。

    瞬间被定住了。

    靠!!

    他那儿……也太……

    我偷偷用手比划了一下,太凶狠了!

    手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被他现场抓包,摁住我手腕,“睡觉。”

    我哪里睡得着,跟狗似的在他怀里乱钻,最后实在忍不住,问:“我们不继续了吗?”

    “没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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