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锁

    “爱我。”

    足够热烈,足够丰盈,把我溢满,爱到我内心足够强大,不会被刀枪利剑所刺伤。

    不知道他给不给。

    我失去意识了。

    再次醒来,手背发肿,胃部隐隐作痛,口腔发苦,泪腺在被灯光刺中后开始活动,回忆慢慢涌上来,闭眼,不去想,可绝望却顺着胃部顶上来。

    痛。

    再次睁眼,房间只有安静的点滴声,窗帘被拉上,但透过缝隙也能看出现在是晚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不想动,连呼吸都不想,可目光往下瞥的时候,看见了周屿焕,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没什么表情,我竟然有点心虚。

    他没在这个时候摆道理,只是说:“我还有套房子,不大,住两个人够了,要不要跟着我过?”

    我花了十几秒才消化他的意思,以及他一定在我昏迷的过程中把我情绪失控的原因调查清楚了。

    “我妈不会同意的,只有我爸才有跟她争抚养权的资格。”

    “我会解决,只要你点头。”

    我说好。

    然后,我在住院期间,慢慢了解了他的行动,我身上的伤,以及我的情绪障碍,成了他回击我妈最有力的证据,他禁止我妈再见我,我妈甚至一度闹到我的病房前,被拦住,不知道外面站着的是什么人,总之,他跟我妈硬刚起来了。

    我妈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时不时地把他堵我病房门口骂几句,被护士警告几次安静点。慢慢地,没有了动静,我的身体机能逐渐恢复,出院那天,我爸也来了,说这样处理不好,周屿焕把他出轨的证据整理成一个文件夹,我爸刚看第一页就把文件夹甩给他。

    我把医生开的药放口袋里,他掏出去,问我怎么吃。

    “粉的一天两颗,早中,白的一天一颗,晚。”

    “好,知道了。”然后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把我接回他自己的房子,他说的不大,有些谦虚了,单一张床就够我滚上好多圈。

    这里离他公司挺近,没找阿姨,他空的时候会回来给我做顿午饭。

    一天,我们刚吃完饭,他点了点手机屏,“今天28号,距离高考还有十天,怎么说。”

    “考啊。”

    其实我这次发挥不好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甚至不想念了。但他没花时间琢磨我内心的想法,只说了句“嗯”。

    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是一个最容易被扰乱心思的人,我堆积起来的自信一夜坍塌,十天根本修复不好。

    他懂,却不问,我问他:“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

    “我不需要问。”他说,“我可以理解。”

    当你生病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会让你坚强,但他说理解。

    我返校了。

    这事儿被周屿焕压得严严实实,他们只当我生了场病。高考前,气氛很紧张,班主任一遍遍强调考试的注意事项,平常模拟考的时候把我们不会乱写的题目抨得体无完肤,但这会儿她说:“写,尤其是我们文科,只要把政史地的知识点往里套,多少能蹭点分,这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种话她一天念十遍,我们耳朵出了茧子,不耐烦的心思已经冒了出来,她却安静了,站在讲台上,久久不吱声,那天是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响之后,大家开始收拾东西,班主任等全班收拾完,只说了一句:“未来可期,各位保重。”

    最后一次打招呼,她没说任何激励性的话,用八个字,结束了我们的青春。

    那晚,我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此后,再也没有踩着上课铃冲进校园的急迫,也不用对着打叉的题反复演练,打完这场仗,应该有很多人因此放松,可与此同时,失落感也随之而来。

    除了高中,再也没有一个场合能让这么多人卯足了劲儿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

    高考,成就了一批人,也流放了一批人。

    我在两者之间摇摆。

    漫无目的地走,左边传来车笛声,周屿焕的车停在那里,我把东西放他车上,他问我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吃点吧,别饿着。”

    他带我到一家龙虾店,要了蒜蓉和麻辣口味的,给我剥,我交换着吃,其实吃得心不在焉,动作都机械起来,他还在剥,乐此不疲,我强逼自己尝出点味道来。

    “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你觉得呢?”

    他一反问,我就觉得紧张,他知不知道自己会给人这样一种压迫感,即使他此刻还低眉顺眼地给我剥虾。

    “不知道。”

    “那就好好想想。”

    又一只虾放在我面前,我没想好,我情绪低落的那几天,连高考都不想参加,现在稳了点,但能不能发挥到最佳实力很难说,万一没考到理想分数,是上还是不上?

    把虾塞嘴里,嚼,麻辣的味道在口中泛滥,看他摘下因汁水太多而粘在一起的手套,又看路边摁喇叭的电动车,好像还看见了几个熟人,最后又看向他。

    “我要是考不好,你会不会凶我?”

    “我凶你做什么。”他戴上新的手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在做之前,问问自己,这么做你服不服。”

    如果成绩不理想,我就没法劝自己去一所并不喜欢的学校。

    嘴里的虾越来越有味道,胃好像也渐渐变空,聪明就是好,三两句就把我的困扰解决了。

    盘子全空的时候,他说:“不想吃还一点不浪费,真棒。”

    我没想到吃个虾都会被夸。

    底气慢慢变足,自信逐渐回升,就是他,管教有方,松弛有度,是我亲爹。

    .

    高考那天,我醒的很早,出门发现桌上已经放了豆腐包和豆浆,周屿焕坐在桌前跟杜迦佑视频,听了几句,才想起没多久他也要毕业了。

    他对任何事的处理方式都熟练得像个老手,以至于我经常忘记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他有现在的成就,不是天赋加持,也不是家庭优势,是他牺牲了别人玩乐的时间,去钻研,去磨练。

    他非常明确自己该走哪条路。

    这样的男人放在哪里都炙手可热,现在他在我面前。

    挂了视频,拨了下豆浆的吸管,没喝,捏着豆浆顺道把一旁的盒子推给我。

    “什么?”

    “奖励。”

    “我还没考。”

    “提前给。”

    我没拆,想着回来再看,他让我拆,我手放盒子上,“为什么不能等回来再拆。”

    “因为回来还有。”

    那一刻,我觉得被爱包围了。

    做任何事都被期待,说每一句话都有回应。这筑起了我的生长骨,让我的血液慢慢有了温度。

    我把一个包子放嘴里,拆开盒子,里面跑出来一只猪,眼睛挂在嘴巴上,头反了过来,尾巴缠住了一只腿,还有一只翘上了天,另外两只艰难地抓着地从盒子里跑出来。

    太滑稽了,我忍不住想笑,它来抢我包子,还冲我汪汪叫,“你到底是猪还是狗?”

    我跟这玩具对着话呢,周屿焕已经拨了一通电话,一手握着手机放耳边,一手搭在额头上,“宗闲,在家等我,十点到。”

    说完没给宗闲回话的机会,挂断,把手机倒放在桌面上。

    “宗闲把礼物换了?”

    “嗯。”

    “这也挺好玩的,你别去找她麻烦。”

    他看了我一眼,把我的手放在猪屁股后面,摁了挂在嘴巴上的眼睛,一条黄色的卷曲物体就掉在了我的手上。

    “……”

    “前几天她去公司玩,正好赶上我们在研究新产品,她听了点皮毛,自己去做,专做坑蒙拐骗的东西。”

    “这黄色的……不是真的吧?”

    他:“不知道。”

    “……”

    我没勇气闻,赶紧洗掉,依宗闲这么变态的性子,即使不是真的也干净不到哪去。

    包子香,我一点没胃口。

    他心情也没好到哪去,他既然准备了多重礼物,说明时间顺序很重要,而他这人又最注重仪式感,宗闲把他的计划打乱了,所以他十点到宗闲家绝对不止聊聊那么简单。

    只是,我送他什么呢,他又帅又有钱,事业蒸蒸日上,什么都不缺啊。

    我支着下巴想,他看了眼时间,又检查了我的资料袋,我问:“不缺吧?”

    “不缺,做得很好。”

    又被夸啦。

    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到校门口的时候我拉开车门,“有没有什么需要嘱咐的。”

    “考试愉快。”

    我毫无负担地下了车。

    高考很快结束,考得很差,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周屿焕的其它礼物没收到,换成了出国游。

    这绝对是宗闲破坏他的计划后的临时补救。

    我拒绝了。

    那会儿他正让我挑想去的地方,他自己在协调公司事务,听见我说不去,他抬了头顿几秒,这几秒像是在揣测我的心情,以及我拒绝的原因。

    “之前的礼物没了意义。”

    “我收到就是意义啊。”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停,有消息来,他点,在回复,我说:“告诉我是什么。”

    “销毁了。”

    那一刻,我无法立即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能感觉到,高考失利后的挫败感翻江倒海地涌来,还有对他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惧,他骨头里有硬的一面,我曾在他跟我爸妈对峙的时候清楚地看到过。

    现在他用在我身上,即使没使手段,可被他哄惯了的日子里,很难接受这样的结局。

    于是我们冷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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