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

    奶奶腿又伤了,这次她没待在杭州,回嘉兴去了,那是她的老家。我妈让我跟过去照顾两天,我说我有事,她说你当年还在医院照顾了一晚上。

    我老老实实地收拾衣服跟奶奶过去,她住的是老小区,没有电梯,上下楼特别困难,到了楼上之后,我就没让她下来,吃喝都出去买回来。

    有一天我去买早饭的时候,遇见了高中同学,他上了大学就跟爸妈搬到这里了。他见到我热络地打了招呼,本来就是点头之交,但他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

    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问:“你跟周屿焕掰了啊?”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问他听谁说的。

    “我看见的,半个月前,周屿焕跟一个姑娘到嘉兴来了,那天正好我妈生日,我跟我爸一大早出来买菜,看见他俩在一家包子铺吃早饭,两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像是一晚上没睡似的,我一开始以为是你,想过去打个招呼,走近了一看......”

    他可能也察觉出来我脸色不好,收敛了诉说欲,“我不是要揭你伤疤啊,我只是觉得太惊讶了,你俩都好几年了......算了......你先忙,我去买点早饭。”

    他走后,我在冷风里站了很久。

    原来那两杯黑咖是这个作用,当年我中断了夜游杭州的计划,但她没有,她甚至占用了他一个晚上,跟他驶离了杭州。

    我迫不及待想回去,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软磨硬泡,才让我妈相信我学校真有事,我爸没有别的亲戚,她就打电话支了小姨过来帮忙。我回去之后,为了更逼真一点,收拾了点东西,回了趟学校。

    又给周屿焕打了电话,第一个没接,第二个嘟声快结束时我才听见他的声音。

    我问:“你在哪儿?”

    “你有事吗?”

    “我想见你。”

    “沈叙。”

    “我知道,我知道我做错了,我跟你认个错,你别假戏真做行不行?”

    他的鼻息有点重,听着像是感觉我这话有点好笑,“你真有意思。”

    “你别这样,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我忍不住吼了起来,“我那晚喝醉了,没有理智,你就不能原谅一下我,你至于要拿她来惩罚我吗!”

    他停顿了几秒,有个长长的呼吸,然后说:“挂了。”

    我很想蹲在路边哭一场,但人来人往,我忍住了眼泪,想起之前他在我手机上输过他的定位,我连忙查找,确定了他的位置。

    我打车过去,看见咖啡店的门头心里一紧,我能猜测到里面还有谁,杜迦佑就喜欢这种地方。

    我推开门四处寻找,在窗边看见了他们。

    我手脚发软,身后的门开了,一股冷风扑了进来,我拉紧衣襟,后面有人让我挪两步,我找个位置坐下,失落感越来越重。

    我们分手之后,坍塌的不止是感情,他会撤走我所有的后援,把人脉全砸在她身上。

    眼泪止不住地掉,我低头找纸。

    这么多年,我把他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以至于我忘了一件事,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他在努力,我已经习惯了走他给出的捷径,当他放弃我,转而投资另一个人的时候,这种落差感特别明显。

    可是我不服,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

    周屿焕那里找不到突破口,我准备找温锁谈,恰好她起身上厕所,我跟过去。她在洗手,我挤了泡沫,我说温锁,她抽了张纸进去,“出来聊,急。”

    不一会儿,杜迦佑也过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男生,他脸上有种“想甩甩不掉”的烦躁,看见我后眼神更加厌恶起来。他们一同进了洗手间,我内心充满了鄙夷。

    没多久温锁出来了,我正好洗满五分钟,把手擦干,对她说:“你知道我跟周屿焕的关系,我们那么多年了,闹个分手很正常,他想激一激我,就拿你当幌子,我不介意,就怕别人不这么想。”

    “别人。”她把手放在感应器下,水哗啦哗啦地响,“你那个群里的人?”

    “那个群是用来学习交流的,他们为什么那么说你比我更清楚。”

    我说得急切,她却没有同等心情来回敬我,她这种人,把同化场和对立面分得清清楚楚。现在我被分配到她的敌对阵营中,她连过场都懒得走,在我还满脸期待她的下文时,她转身走了。

    杜迦佑跟那个男生刚好出来,他们三个撞在了一起,那个男生第一反应想去勾杜迦佑的手,杜迦佑烦躁地撇开他。

    这种情形,谁都明白。

    我希望她拍照取证,向世人宣告这个秘密,揭杜迦佑的伤疤,像我当初一样,不给人留活口。

    这样,那个群体会像排斥我一样排斥她。

    那个男生见洗手台有人,连忙退开了几步,解释道:“我们只是朋友。”

    她翻了个白眼,“我管你们是不是朋友,挡我路了。”

    那个男生又往后退,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又朝杜迦佑靠。杜迦佑骂了几句脏话,让他别跟着。

    我慢慢体会到我妈那把伞遮住的东西是什么。

    它让我活得越来越狭隘。

    它让我无法像温锁一样随心所欲做自己。

    之前偶尔露出来的俏被时间碾碎,我变得更小心翼翼。

    没多久,他们出去了,我因打车耽误了些功夫,跟丢了人,再次查找他的定位时,已经没有了任何踪迹。

    师傅问我去哪儿,我说随便绕,然后迅速翻看朋友圈,今天跨年,他那帮朋友不可能按捺得住。

    队伍分成好几拨,没有周屿焕的同意,他们是不会告诉我的,我只能挨个踩点。

    找了两个小时才确定他们的最终场地,进那家店要邀请卡,服务员看我两手空空,很委婉地提醒我要不要跟里面的人确定一下再来。

    我坐在休息厅拨他的电话,他又不接,我气得想闯进去的时候,温锁出来了,她问店员要头绳,长发在那件卫衣上左摇右摆。我站了起来,我看得出那件衣服是谁的。

    店员朝我指,意思是让不让进,她说不归她管,然后往里走,没几分钟周屿焕就出来了。

    我特意没把眼泪擦干,他指了下外面,我跟出去,今天风很大,我侧头咳了几声,没得到他的关切。

    我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周屿焕,你摆明要让她骑到我头上来,但她凭什么,她那样的家境,要不是她妈跟你妈攀上关系,根本就不可能在圈里立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好几分钟没说话,等我数落的劲儿冷却了,他开口:“没人要把你压垮,所有的对立面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她也不是击倒你的武器,她仅仅是她本人。”

    “你干嘛为她说话!我知道,你是想要补偿,可补偿有这么多种方法,你可以把资源全给她,可以给她一笔钱,怎么不能了结,为什么非要把她拉到身边!你对她的感情升温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那我要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你不是更难过。”

    “周屿焕!”

    “你非要在我每一步里都挑出一个最龌龊的动机,那你觉得最龌龊的是不是这个。”

    “别说了。”

    “不然你能接受哪个?精神出轨和□□出轨。”

    “我哪个都接受不了!”

    吼完之后我才发现这个话术多高,不仅驳回了我污蔑他的欲望,还反咬我一口。

    我哭着说:“谁不会犯错呢?”

    “谁都会。”

    他给予肯定,但他从不回头。

    我在门口哭了很久,脸颊像裂开了一样,最后还是一个女生把我带进去的。我问她是不是周屿焕说的,她顿了好久,“不是,外面很冷,不过你进来他不会说什么的。”

    我的胃顿时往上涌了涌。

    里面的确很暖和,温锁坐在周屿焕旁边,两人仅有五公分的距离。宗闲在挑影片,选了好几个杜迦佑都否决了,她没了耐性,把遥控器扔给他,让他自己点。

    扔偏了,正好扔中杜迦佑身后的温锁,她把遥控器拿起来,放了《霸王别姬》。

    杜迦佑不说话了。

    他低头抽了两支烟,随后回头看她,“你有点意思。”

    一切都在稳步进行,有人在周屿焕旁边放了几瓶酒,但是没有开瓶盖的起子,他左右找了一圈,温锁拽拽他的衣袖,把一瓶开了的放在他手里。

    “怎么开的?”

    “咬。”

    “牙口这么好。”

    她拿起第二瓶放嘴里的时候,他伸手把酒瓶拎过去,“不怕磕坏了。”

    他们的每一句对话,都会让我想到最直白的那一步。

    我忍不住幻想他们的进展如何,想她会不会在意身上有伤,她的身体耐不耐痛,他下手重的时候她会反抗还是喜欢。

    我拼命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

    宗闲拿着手机,跑到最前面,从十开始倒数。我在心里呐喊,但我永远站不起来,我妈不允许我呈现出这种状态。

    温锁过去了。

    一个人跟一个群体的气场合不合,几次交流就能看出来。侵略他不是第一步,融入内部才能走得长久。

    我知道群体的规则。

    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温锁回头,朝他挥手,“周屿焕,新年喽!”

    他没说话,但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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