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瑾知道秦永康可能就是扳倒秦家的关键,硬是让陶公公想办法让他在傍晚出宫一趟。
二人见面的地点按照盛瑾的意思定在了沈园。
为了安全起见,陶公公细心地在沈园内外布下上百精兵,以防会谈中途出现什么乱子。
盛瑾与秦永康单独在书房内谈话,内容并不为沈平承与容纾知晓。
当然……夫妻二人也没兴趣知晓,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们都能承受得起!
他们不可能为了与秦永康合作而选择对宋灵犀丧子的伤痛视而不见。
夫妻二人也没在门口守着,而是自顾自地约着去园子里散步了。
如他们所料,盛瑾和秦永康果然打了个持久战,一个半时辰了,两个人都还没商谈结束。
直到戌时五刻,二人才一前一后地从书房里出来。
夫妻两人听说盛瑾和秦永康出来了才悠哉悠哉地从外头回来。
“陛下,如何了?”沈平承快步走到盛瑾身边低声询问。
“谈妥了。”
听此,容纾眉头微皱,她在盛瑾与秦永康面上来回扫视,不知他们是谈了什么,还能把这件事给谈妥了。
秦永康察觉到容纾的打量,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郡主,既然事情谈妥了,那郡主要求的事情,最迟过年时会给您送来消息!”
容纾忧心忡忡,却还是朝着秦永康道了声谢。
大抵是看出盛瑾与沈氏伉俪还有事要说,秦永康便识趣地告辞了。
“明日天未亮在下就得启程,且先告辞了!诸位保重!”
“秦将军保重!”沈平承夫妇俩与秦永康道别。
沈平承欲要做个样子送送秦永康,秦永康却制止了他,“沈右相留步!”
“一路顺风!”既然秦永康不需要人送,沈平承便收回了即将迈出的脚。
目送秦永康出了独华院后,夫妇俩和盛瑾再度入了书房,详说方才的谈话。
“陛下可是不想为宋姐姐报仇了?”容纾方才听说盛瑾和秦永康谈妥了,恨不能抽盛瑾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别急……卸磨杀驴也不是不行。”盛瑾失笑。
此话一出,夫妻俩竟然同时松了口气。
卸磨杀驴,虽说不太道义,但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陛下不怕秦永康的报复吗?”容纾继而提出了疑问。
“你们以为事情发生了,秦家不能猜到秦永康身上去?若真是不能猜到,孤也会推一把……反正秦永康也没少帮着做坏事,利用他也未尝不可!
虽然这么做事极为不人道,但两口子还是连连点头。
“纾儿,你好好养胎,这段时间秦家党羽小动作不断,你少出门,以免伤到自己与孩子。”
“知道了……”容纾摸了摸圆滚滚的孕肚,心底也是对京城官僚之间那微妙的氛围分外忧心。
“时辰不早了,孤该回去了,不然被人发现了可不好了!”盛瑾掸了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起了身。
“陛下,臣送送您!”沈平承一人送盛瑾出去了。
料想沈平承有事要与盛瑾商谈,容纾便不跟出去了。
路过独华院那宽敞的庭院,盛瑾多打量了这庭院几眼,这庭院够气派,也够奢华,从里到外,由上到下,所有的花草装饰都是容纾喜欢的样式。
走出独华院,盛瑾长长纾了一口气,面上的疲惫再也掩饰不住。
沈平承瞧了盛瑾一眼,淡淡说道:“家有孕妇,劳累点也是正常!”
听了沈平承的话,盛瑾一笑,“确实……白日里要与那群官员斗智斗勇,夜里又要陪着宋贵妃聊半宿天……”
沈平承乐了,“那还是陛下辛苦一些!纾儿到底待臣温柔贴心!知晓臣白日里处理公事劳累,夜里反倒劝臣一同入睡!”
盛瑾颇不爽快地轻咳一声,他乜斜着愈发不知道寿规矩的沈平承,冷冷道:“爱卿如此爱瞎得瑟,当心带坏纾儿腹中的孩子!”
沈平承达到了膈应盛瑾的目的,便不再开口。
……
一君一臣行至沈园大门,盛瑾还是回过身,拍了拍沈平承的肩膀,仔细地向他嘱咐道:“好好照顾纾儿!别出了什么差池!”
“陛下慢走。”
沈平承面上似乎写着一句话:我夫人不用陛下操心。
反正连句谢都不道。
盛瑾自讨了个没趣,重重冷哼一声,愤然甩袖走了。
他觉得,这沈平承看着愈发讨厌了!
真想把他脑袋给砍了!
——
秦永康一夜未眠,回了秦家后,他便将膝下的几个孩子叫到房中看了一番。
他常年不在秦家居住,与几个孩子的感情都不算亲厚,他扫视着身高参差不齐的几个孩子后,长叹了一口气。
“爹?”秦永康的长子十四岁了,见秦永康似乎心情不佳,便大着胆子喊了他一声。
“明日爹便要回凉州去了,你们几个在家要好好听大伯母的话。”秦永康语重心长道。
秦永康的发妻三年前难产撒手人寰,他的几个孩子没人看管,后来由秦敬做主,让孙若梅帮着带一带。
自从孙若梅失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待秦永康的孩子一直都很好,几个孩子与孙若梅的关系也十分亲厚。
“是……”
“这些银两你们拿着花!不够了找大伯母要!爹还留了一点给她!”秦永康准备了不少银钱,一个孩子一大袋,不厚此薄彼。
秦永康的长子难得见秦永康待他们如此好,一时有些担忧,“爹,此行可是艰险?”
秦永康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与盛瑾、沈平承夫妇合作,若是不慎被秦家发现了,等着他的便是死。
而他的孩子们亦是不会有好下场。
这几个孩子的后路,他会一一安排好的。
“只是鲜少与你们接触,心中有所亏欠罢了……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秦永康挥了挥手,示意孩子们离开。
他的儿女面面相觑,最后一同向他行了个礼,方才一同散去。
看孩子们走了,秦永康起身,准备收拾一些东西带走。
……
“咚咚……咚咚……”
秦永康放下手头的东西,开门去了。
开了门,秦永康满面惊喜。
门外是孙若梅。
“你……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秦永□□怕外人看见,连忙将孙若梅往屋里拉,并关上了房门。
“秦永山去他外室那儿住了……我过来瞧瞧你!”孙若梅扫视了一眼,见秦永康正在收拾包袱,她眼底有些波动,“明日当真要走?”
“边关事多,不得不走……”
此次回来,秦永康都未能与孙若梅好好待在一块儿过,如今要走,秦永康心底满是失落。
“我知道你与容纾他们达成了合作……”
“方才刚去过……”
孙若梅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塞到秦永康手中,她笑道:“与他们合作总要有些诚意,近来我不方便离开秦家,这件事还需你替我办妥!”
“这是……”秦永康疑惑问道。
“我娘家走私兵器多年,这是账本。”
“此事若是做成,你在秦家的处境怕是会……”
孙若梅的手捂住了秦永康的口,她双目含泪,轻声道:“我的孩子都没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看见孙若梅那双通红的眼,秦永康心中动容,他倾身拥住孙若梅,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会帮你替孩子们报仇的……”
孙若梅在秦永康怀中落泪。
“明日我便走了,今晚你可怜可怜我……陪我说说话也好……”秦永康万分珍重地吻着孙若梅的额头。
……
这一夜,秦永康与孙若梅谁都没睡着。
秦永康此次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又或者回不来了……
秦永康稀罕孙若梅,他恨不能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孙若梅身上。
……
寅时四刻一到,秦永康依依不舍地离了床榻,孙若梅裹在薄被中望着他更便衣的背影。
“你交代的事情我会打点妥当,你在家中保护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们……其他的事情就莫要过多忧心了……”
秦永康的话仿佛是一颗定心丸,孙若梅听了,心安不少。
“平日里若有急事要与我说,就去城北鸽舍找我的人……我的人会安排……”
整完赶路的仪容,秦永康提着包袱,回头瞧了床上的孙若梅一眼,可孙若梅转过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秦永康无奈,却也没再去瞧她一眼,他怕自己再去看她,怕是会舍不得走。
待他走到了门边,欲要推门而出,便听见:
“此行,多保重……”
“保重……”
门关上了。
屋外,秦永康孤自一人奔赴凉州;屋内,孙若梅抱被哭泣。
——
秦永康走的那日,沈平承正巧要上早朝。
大抵是周遭环境不好,容纾近来鲜少睡懒觉,沈平承离家没多久,她便醒了。
“纾儿,方才园子里飞来一只鸽子!那鸽子的爪子上还勾着一张小纸条呢!”
见容纾醒来,叶妈妈赶忙将方才发现的东西交给容纾察看。
方才困倦的容纾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的眼,接过小纸条,展开,眯着眼睛读着上头的文字。
【城北鸽舍】
容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竹枝!快去备车!”
“诶!好嘞!”
……
整装完毕,容纾在叶妈妈的监督下象征性地吃了颗鸡蛋,喝了几口红枣小米粥,便乘坐马车往城北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容纾此次已经能熟练地寻到秦永康的鸽舍在何处。
依旧是那臭气熏天的鸽舍,只是此次容纾一入内,上回那负责接待客人的小厮立即与她行礼问好,“郡主安好!我们四爷为您准备了些东西!”
容纾面带笑意颔首,“快去拿来我瞧瞧!”
小厮小心翼翼地从一旁的柜中取出一个木盒,木盒沉重,小厮好心与容纾提醒道:“这盒子里不知装了什么物件,可重了,您小心些!”
“你们秦将军可有嘱咐什么?”
“四爷他希望您多照顾照顾国舅夫人,若是必要之时,还请您给他的孩子留条后路!”
容纾接过沉重的木盒,心中满是感激。
她也知道秦永康与自己合作意味着什么,即使秦永康不说,她也会想办法保全秦永康的孩子们。
容纾未在臭气熏天的鸽舍久待,取到东西之后便离开了。
在马车上,容纾借着车上微弱的光线打开了秦永康给的木盒。
木盒中有两本陈旧的厚本,容纾随手取出翻了两页,发现两本皆是账本。
她想起先前沈平承查到孙若梅娘家多年以来走私兵器的事情。
容纾情感复杂地瞧着手中的东西,那一刻,她热泪盈眶。
孙若梅的用心,她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