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梅是个言行必出的人,不出三日,邀请容纾用膳的请柬便送到了沈园。
正巧沈平承出门上早朝,早起清点竹枝嫁妆的容纾得以顺利取到请柬,并回了信。
“郡主,国舅夫人怎不请您去春醉楼啊?您可别怪竹枝多嘴,去这种寻常人不会去的酒楼,若是出事儿了可怎么办?”
“到时候把邢生带过去守着不就得了!”容纾看着半分不担心孙若梅会当众对她下手。
“不然……”竹枝仍然心存担忧,“不然您带丞相一块儿去吧!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
容纾将请柬搁在一旁,语重心长对竹枝道:“你可别里通外国把这件事儿告诉丞相!不然他知道了指定得婆婆妈妈唠叨半天!此事你就找个合适的时间偷偷告诉邢生,让邢生陪着我去!”
“好吧……”
……
孙若梅的饭局约在三月初三,那日沈平承不用上朝,在家休憩。
见容纾起了个大早,好一番涂脂抹粉、穿戴钗环,将自己装扮得珠光宝气的。
还猫在被窝里的沈平承睡眼朦胧地欣赏着容纾的背影。
“纾儿今日要去哪?怎如此隆重?”
容纾拿着一串柳叶滴釉耳环往耳洞里扎,毫不心虚地答道:“今日约了长公主和表嫂她们出去……”
“你都不留在家陪陪为夫,成日只知道往外头跑!”沈平承颇不文雅地打了个打哈欠。
“她们几个可比你有意思多了……”容纾打理好浑身精致的妆造,便起身要走。
见容纾即将离开,沈平承忙将她喊住,“纾儿,过来一下!”
“怎么了?”容纾放下手头的物什,往床边走去。
沈平承略微起身,容纾心神意会地俯下身,沈平承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容纾乐得直笑,“夫君,你可真是幼稚!”
“为夫可不能厚此薄彼,孩子也得有!”接着沈平承抱着容纾的腰,在她隆起的腹部蹭了蹭,容纾的肚子软软乎乎的,沈平承蹭得欢喜,还隔着衣裳吻了她肚皮一口。
“夫君睡吧!我走了!”
“早些回来!”
……
孙若梅的饭局定在了京城西边的紫云阁,紫云阁是专供王公贵族的皇室膳局,平常官员或者有钱人是不得入内的,这紫云阁可比城南春醉楼高了不知多少档次。
“您好容郡主,国舅夫人的客厢往这儿走!”面容姣好的紫云阁侍女有礼地引着容纾往孙若梅的客厢走。
作为专供王公贵族使用的膳局,紫云阁里的物件与皇宫里的物件是同一品相的,膳食亦是由民间难得一见的珍奇食材制作而成,容纾先前来过几回,最便宜的一道菜也要三两银子,若想要吃得宾主尽欢、酒足饭饱,一顿下来免不得要一个月的俸禄。
“郡主请进!”侍女在门侧推开了门。
“你俩在外头等着。”
“是!”竹枝与邢生得令,一同退到一旁去待命。
容纾端着姿态缓慢步入客厢,就见孙若梅、楼胜愁以及一桌子好酒好菜。
孙若梅倒是舍得出钱。
“容郡主!”
孙若梅出声问好,而楼胜愁起身朝着容纾作揖行礼。
“国舅夫人安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容纾也回以问候。
容纾坐在了孙若梅的对面,她扫了一眼在侧作陪的楼胜愁,倒是一笑,“怎把楼公子带出来了?国舅夫人倒是胆子大!”
“我看郡主那日多瞧了他几眼,今日便带来作陪!”
有秀色可餐的美男在旁,容纾自然愿意呆在这儿好好享受一顿。
“那就多谢国舅夫人的慷慨宴请了!国舅夫人可真是大方!”
“若非看郡主有些眼缘,不然我也懒得花大价钱请这一顿!”孙若梅主动取过一侧的茶壶为容纾倒茶,“郡主有孕在身,喝茶便好!”
容纾垂眸看了一眼茶水,“多谢。”
接着,孙若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当着容纾的面抿了一口,她笑着道:“我可没那个胆子在这种地方谋害郡主,郡主且放心喝吧!”
紫云阁隶属皇家,给孙若梅十个脑袋,她也不敢在这儿做什么谋害之事。
容纾放心地喝下了孙若梅给她倒的茶,那茶不知是哪儿产的,味道甘醇清爽,一小口便让人口舌生津。
“郡主请用菜吧!”
“国舅夫人也用!”
此时,楼胜愁的作用便发挥出来了,他往容纾身边一坐,满面“魅惑”地冲容纾笑着。
容纾皱着眉,看着他取过一双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她碗中。
“郡主请用!”
虽说楼胜愁生得好看、身段不错、说话声音也好听,可容纾被他这么一伺候只觉得心里毛得很。
“去伺候国舅夫人吧……”
楼胜愁看了一眼孙若梅,得到孙若梅的示意后才回去。
只见孙若梅抬手掩笑,“我还以为你与沈平承的恩爱是假的呢!”
“我和丞相好着呢……”容纾何能不知道方才是孙若梅在试探自己,“不过……国舅夫人倒是无聊得很!”
“我可不觉得我无聊……我只是想瞧瞧被陛下骗过一次的容郡主可会再爱上另一个男人!”
容纾被孙若梅的逻辑给气笑了,“国舅夫人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此事不劳你操心了!”
“你怎还生气上了?同是女人,我能理解你!”
容纾一愣,她似乎想起坊间传闻孙若梅是被秦永山算计失贞,被迫嫁给他为妻,而得到孙若梅后,秦永山从未珍惜过她,反而对她多加欺辱……
同为女人,容纾怜惜孙若梅。
“我今日请你吃饭也不是为了挑拨你和沈平承的关系,我只是想听你说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孙若梅给自己倒了杯酒,朝着容纾举了举,最后将酒一饮而尽。
酒桌上,敬酒饮尽表诚意,容纾愿意一听,“请说……”
“秦永山这个渣滓不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的,他的人已经进了沈园,不知何时要对你下手,你且做好准备吧!”
此话一出,容纾手中握着的玲珑玉茶杯从她手中滑落。
“啪——”
有价无市的玲珑玉杯滚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一整套茶具但凡碎了一只杯子,整套茶具就此作废。
“你说什么?”容纾难以置信地问道,“他凭什么对我的孩子下手!”
孙若梅耸耸肩,“大抵是你挡了秦家的道了吧……从前陛下满心满眼都是你,十天半个月不去看我那小姑子一眼,他们成亲十年,也才有过三个孩子,到现在也没生下皇子,他们自然对你怀恨在心!”
容纾有些惊魂未定,她失神地盯着桌案上的菜品,半分胃口都无了。
“秦永山安排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还请郡主自己找……”
容纾缓不过神,面色看着有几分煞白,她只凝重地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皇后将我喊入宫,与我说了元宵节那晚陛下本该在她宫里住,可半夜陛下去了宋贵妃那儿……我知道你与宋贵妃关系好,你记得多照看着点她,莫让秦家再对她下手了……”
容纾丝毫不怀疑孙若梅的话,这些事情,秦家绝对会做,他们有动机亦有歹毒的心思。
容纾如坠冰窟般浑身冰冷,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心跳得极快——
她一定要让孩子平安降生,健康长大……
——
这顿饭,容纾吃得心不在焉的,孙若梅也看出她不在状态,草草用了几口便主动结束了饭局。
容纾出了紫云阁后便一眼不发,竹枝与邢生跟在后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心不已。
容纾回了沈园,一下马车,便见沈平承皱着眉头,倚在门边等着她。
“夫君……我……”容纾正想与沈平承说说今日知道的事情,可沈平承却打断了她。
“我同你说过,不要去同孙若梅用膳!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沈平承的语气有些不好,甚至称得上是凶狠,容纾听得一愣,半天没敢说话。
“若不是长公主登门来寻你,为夫也不会查到你去了紫云阁同国舅夫人用膳!”
容纾低着头,眼眶里渐渐生出泪水,她脑子一片空白,耳边是男人气极的质问声,她一时没忍住,在沈园外,便落了眼泪。
见容纾忽然哭了起来,沈平承顿时慌乱了起来。
“纾儿为夫只是担心你……不是故意凶你的!”沈平承慌忙搂着容纾,用手替她擦眼泪。
沈平承这么一抱,容纾哭得更是凶了,沈平承见周边人多,忙搂着她往沈园内走。
……
将容纾送回独华院,沈平承耐心地安慰了她几句,便问起发生了何事。
容纾哭了好半天,才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将孙若梅告诉她的事情说与沈平承听。
与容纾一般,沈平承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气得怒骂起来。
他与容纾年纪都不小了,在民间都该是两三个孩子的爹娘了,往夸张了说算是老来得子,他们二人都极为重视这个孩子,如今知道有人要对孩子不利,一通怒火是免不了的。
“家中人杂,若有问题,多半是出在家丁身上!今日为夫便好好清算家中奴仆,一定要把那小人给揪出来!”
“好……”容纾红着眼,点了点头。
叶妈妈在一旁听完了此事,对此事也是颇为担忧,她一边帮忙安抚着容纾,一边自己回想家中奴仆是否有异常之处。
——
沈平承动作倒是快,还未傍晚便下令清除了独华院所有的奴仆。
偌大独华院迁走了一批奴仆,顿时空荡了起来,这段时间,将由叶妈妈与竹枝全权负责打理独华院以及照顾容纾的事物。
沈平承动作大,早就惹得藏在暗处的小人心惊不已,在家中奴仆叽叽喳喳,猜测主人家心思的那个夜晚,发了件大事。
……
寅时五刻,天还黑着,独华院一派宁静,除了在厅中守卫的邢生外,无一人醒着。
“不好了……不好了……有两个丫头上吊了——”
一个伙夫连滚带爬地冲进独华院,邢生忙站了起来,朝着那个吓得眼泪鼻涕直流的伙夫走去。
“发生什么了!”
“有两个丫头吊死在林子里!小的方才去林子撒尿时,看见两个丫头吊在哪儿……”
出了人命,谁都忌讳,邢生快步去拍打主卧的房门,“丞相!出事了!”
正睡得香的沈平承听见邢生的叫唤,顿时从睡梦中惊醒了。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容纾嘤咛一声,在沈平承怀中蹭了蹭。
“纾儿先睡吧,为夫瞧瞧就回来……”沈平承吻了吻容纾的额头,将她安抚睡着,方才起身披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