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盛云霜风风火火赶去帝宫时,玉儿和楚儿正在帝宫庭院中玩闹,见到二位长辈到来,二人忙停下问候。
“皇祖母……”楚儿并不认识盛云霜,但也依旧朝着她行礼。
“祖母!皇姑!”玉儿向着二人问好。
太后不由得停下脚步,抱了抱扑上来的楚儿,再看向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玉儿。
玉儿作为她的头一个孙女,却极少出现在她跟前,尤其上回玉儿做的好事,让太后对玉儿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不过作为祖母,还是要有祖母的模样。
“玉儿,好好带楚儿玩。”
“是……”玉儿怯怯应道。
这时,陶公公上前来,和太后、盛云霜问好,“奴才见过太后、公主。”
“瑾儿可在书房处理公务?哀家有要事要与瑾儿说。”
陶公公面露难色,他指了指帝宫的主殿,“陛下和贵妃娘娘还没起呢……”
眼下都巳时了,盛瑾和宋灵犀还没起,太后无奈极了,“那也先把瑾儿叫起来!这事儿耽搁不得!”
“是……”
帝宫主殿的龙床上,盛瑾和宋灵犀还在休息,二人感情一般,睡得远,中间的距离还能再挤下一个孩子。
陶公公在门外清了清嗓子,高喊道:“陛下,该起了,太后过来了!”
盛瑾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知道了……孤马上出去……”
陶公公听到盛瑾的回应也就退下了。
盛瑾起了身,看了眼身边那还在梦乡里遨游的宋灵犀,随手给她盖好了被子,才下床更衣。
宋灵犀昨夜累得很,盛瑾更衣动静大,也没能将她吵醒。
一见盛瑾出现,陶公公立即迎了上去,“太后说是有耽搁不得的事情要和陛下说!陛下快些过去吧!”
“嗯……”盛瑾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会儿让内务阁给宋贵妃送点补品补补身体……”
“奴才这就去安排!”
盛瑾稍整仪容后快步去到了地宫书房。
“娘。”
向太后问候过,盛瑾再看向极少见面的盛云霜,“云霜。”
盛云霜有心事,只是淡淡地朝着盛瑾点了点头。
“瑾儿,方才云霜同我说,十八年前,容家沉船的事故恐怕是人为的!”
刚睡醒不久就听到这种宛若晴天霹雳的消息,盛瑾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磕磕绊绊问道:“娘,这事儿是真是假?”
“就是不知真假才来让你查查!一会儿你召沈平承入宫,切记,让沈平承先瞒着纾儿!”
盛瑾忙喊陶公公遣人去传沈平承入宫,再去听太后说此事存在的疑点。
只要一件事情的表面有个破口,接着破口破开表面,定能发现内里千疮百孔,其中有冤魂无望喊冤。
……
不久之后,沈平承入宫,不能久待的盛云霜早早地离开了。
在帝宫书房见到了太后,沈平承还有些诧异,待盛瑾和太后告知了沈平承忠勋侯府沉船事故有蹊跷时,沈平承也是怔愣了好半天。
虽然沈平承对沉船事故算不得熟悉,但他常听同僚们提起,所有人都唏嘘一场沉船事故让本该尊贵的容纾成为寄人篱下的孤女,辉煌数百年的容家也因此没落。
“陛下可有怀疑对象?”
盛瑾食指点了点桌案,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秦家。”
“秦家?”沈平承紧紧皱眉,“陛下有何依据?”
“首先这件事是从兵部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肯定和兵部的人脱不了干系,其次秦家对纾儿的态度实在奇怪。”
兵部是秦家的天下,这事儿与秦家扯上关系这好理解,但……
“陛下,他们对纾儿……”
“我与秦氏毫无情分,她能主动为我增添家世显赫的后妃却独独忌惮无依无靠的纾儿……”
“而且,我与我娘曾为纾儿相看了几个科举入仕的举子、官宦世家的子弟,有几个本都谈好了,但一夜之间又都反悔了,如今想来那几人皆是与秦家沾亲带故的!”
“后来纾儿入京当官,秦家更是变本加厉地针对纾儿……从争夺凉州兵权,到民生决策……那群人各方各面地打压纾儿,生怕纾儿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情……”
沈平承听得浑身发凉,盛瑾将容纾十年来的经历浓缩成短短几句话。
这其中定然有不少不为人知的惊险,秦家一贯以利益为先,心狠手辣,说不定,除了救盛瑾那次,容纾还曾几度性命微垂……
“陛下,纾儿明年七月才生产,臣不想让她因为此事伤了身子……但此事不查,臣的岳父岳母难以安息,还请陛下协助臣暗中调查此事!”
无论是出自父母与忠勋侯夫妇的交情,还是自己对忠勋侯的敬畏,盛瑾都愿意为查出忠勋侯离世真相倾尽所有。
“这件事要如何处理你说了算,只要不让纾儿知道!有需要随时来找孤!”
“臣谢过陛下……”
太后也想在此事上尽自己的一份力,“平承,你若有何需要,尽管与娘说……岳母身后的人也不差!”
愁眉不展的沈平承挤出些许勉强的笑意,朝着太后道了谢。
——
沈平承回沈园时还在想沉船之事,他面露沉重,有些心不在焉的,连容纾出来迎接都不知道。
容纾走到他跟前,见他一路眼神放空,还同他闹了脾气,“沈平承,你怎么没看我!”
沈平承才发现容纾来了,他看着面前幽怨地瞪着他的容纾,不禁失笑道,“是为夫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为夫向纾儿道歉!”
容纾还是好哄的,马上喜笑颜开,“好了,我消气了,不过夫君要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嗯……就是朝堂上的一些琐事。”
朝堂琐事极多,容纾也没兴趣知道,“哦……那陛下这么着急喊你入宫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就是商量商量灾银的事儿!这事儿牵扯太多,不太好处理!”
“回了家就忘了朝堂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咱们先去吃饭!今天是叶妈妈下厨,你可有口福了!”
见到容纾相信了他的说辞,沈平承悄悄松了一口气。
……
夜来了,沈平承用完晚膳就钻进书房谋划调查沉船事故的计划。
容纾怀孕后愈发粘人,本来爱在屋里看书的她让邢生帮她搬了把椅子送进书房,想要陪着沈平承处理公务。
容纾忽然驾到,沈平承不得不暂时将计划搁浅。
“夫君,我来陪你吧!”容纾近来在赵望月的推荐下爱上了看话本,沈平承为了她能保持好心情,特地去收集了几套京城流行的话本给容纾看着消磨时间。
“看到《大话仙娥》的哪一回了?”昨夜沈平承睡前陪着容纾看了《大话仙娥》的前两回。
容纾一下子就翻到了自己还没看到那一回,“看到了第十回,写到仙娥下凡投胎。”
“家里的话本看了多少了?要不要再给你买几本?”
“过几日我们一同去挑!”容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还催促道,“你不用管我,你处理事情吧!”
沈平承笑着凑过去,在容纾唇上啄了一口,“纾儿乖……。
都说夫妻俩会越来越像,沈平承如今在处理军务时,已经颇为得心应手,而容纾也对民生之事的看法有所改变。
虽然二人处理事情的方式愈发相像,但是给出的办法却各有心意,有时沈平承难以抉择,便一同写了下来,等着上朝时让百官斟酌。
容纾坐在沈平承身边压根没法专心,看了两页就转头看看沈平承,只要容纾看他,沈平承就会回过头和她互动,亲亲脸颊再摸摸肚子。
后来,容纾困了,直接靠在了沈平承的身上睡着了,生怕容纾着凉,沈平承只能放下手头的事情抱起容纾回房。
这个时辰,邢生和竹枝还在门外腻歪,见沈平承抱着睡着的容纾出来,竹枝红着脸跟过去伺候。
邢生小声喊道:“竹枝,我在这儿等你!”
竹枝回头瞥了他一眼,面颊更红了。
沈平承入了房,小心翼翼地将容纾放在了床上,一沾床,容纾就迷迷糊糊醒来了。
“我怎么就睡着了……”容纾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先把衣裳换了,漱个口再睡。”沈平承一手抱着容纾,一手帮她解开绳子。
竹枝还在,容纾也不好意思让沈平承帮她更衣,便推开沈平承,自己换起了衣服。
“竹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容纾见竹枝和邢生每日都在腻歪,一直等着邢生来和她提亲。
“邢生的父母都在岭南,我们想着过年时回岭南,见过了二老再商议成亲的事情……”
容纾会心一笑,“过年之前先把你的户籍解决了吧!”
“户籍……”竹枝是征亲王府的家生子,一直身在奴籍。
“你总不能带着奴籍嫁人吧!待你出嫁,我一定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
这是天大的恩情,竹枝忙行礼谢恩,“竹枝谢过郡主!”
“你三岁便跟在我身边服侍着,一直忠心耿耿的,与我的姐妹并无一般,为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竹枝一时红了眼。
伺候着容纾漱了口之后,竹枝便出去了。
竹枝离开后,沈平承才更衣熄烛,上床陪着容纾休息。
容纾却没了困意,硬是拉着沈平承聊了些有的没的,虽然容纾的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但沈平承还是耐心听着,等容纾说渴了,他还伺候着容纾喝了水。
聊了半个时辰,容纾总算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确认容纾睡熟了,沈平承才起身继续完成方才没能做好的计划。
沈平承出宫之前去宫库找出了十八年前有关秦家、黄河之类的文书。
文书显示,忠勋候府的船沉在潼州的河道,当年,潼州的河道由是秦家看管的,而且处在河州的征亲王府得知沉船的渠道并不是秦家上报的,而是想亲自迎接却半天没等到人的征亲王发现不对劲,亲自查到的。
想来,极有可能是秦家设计事故,并故意隐瞒,以防外人来救。
当年忠勋候容景携带妻女入京是为了受先帝册封成为戍边大将军的,当时和容景竞争的是秦永山,可惜秦永山实力不如容景,自然落败。
不难想象,如果忠勋候还在,现在的容家会是何等辉煌,秦家也不会权势滔天,贪污成性……
沈平承提笔蘸了蘸墨,开始列举与事故相关的人员。
十八年前,秦永山不过二十来岁,还未完全掌权,他虽然是此事最大受益者,可若没有其父——秦敬的帮助,此事极难做成。
所以,秦敬之名置于首位,秦永山次之,再列举当时驻守的各位高官……
这张名单他会交由盛瑾再补充,以免漏了哪位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