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夫妻

    梦境中的考题如此真实,可究竟靠不靠谱呢?欢颜向在尚书房任职的二哥宋承忠打听殿试的试题,可二哥却说,吏部虽会准备考题,但依当今圣上的性子,从不开封启用,全凭圣意定夺,所以那些妄想通过打点考官走漏试题的偷奸耍滑之人,大抵是入不了天子青眼的。

    欢颜犹豫再三,决定押宝下注放手一搏,既然她与梦中的雪莲仙君再次相会,冥冥之中肯定有所意指。刚结识的莫公子虽然清冷,但与梦中人如此相像,看着也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要不先投之以桃,若他不报之以李,那她就再也不相信梦境的预示了。

    她寻到了上京赶考的举子们落脚的客栈,没多久,莫公子的身影翩然而至。莫公子似乎早就注意到了欢颜,待欢颜瞥见他后,默默地转移了视线,客气又疏离地颔了颔首。

    “公子,我有殿试秘籍你要不要?说不定真能押中真题,助你夺得殿下垂青。”

    莫公子好奇,当朝虽然民风开放,但女子议政仍是少见,郡主身份得天独厚,难不成她父兄那里走漏了什么风声?

    欢颜见莫公子不语,附耳将考题和答案娓娓道来,末了还再三强调,秘卷内容就是她灵感一现,与父兄毫无干系。最好能在大殿上不经意展示自己的眉眼,凭着他和圣上母妃三份相似的神态,天子心中的天平一定能向他倾斜。

    莫公子诧异,打从心底对欢颜好好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女子此番政见老道练达,不似闺阁女子所思所想,她背后究竟站了怎样的官场老手,又为何要帮助他?

    “莫某感谢女英雄指点迷津,敢问女英雄所求为何?”

    “本姑娘总不能一直呆在国公府中混吃等死,为该换个地方逍遥自在,等我助你博取功名后,高官厚禄有我一半,有任何好处你都得想起我。”

    欢颜越想越美,正担心这么苛刻的要求对方会不会答应,却瞅见眼前的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寒春料峭,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欢颜身披红色斗篷,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她。

    市集上早已人头攒动,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十来个家丁左右开路,好大的阵仗!原来是当今最受荣宠的慎贵妃侄女,孔府二小姐孔宣娇出行。

    这孔宣娇打小就和欢颜不对付,两人一见面就要掐起来了。

    “哟,宋小姐今日装扮上了,瞧上了哪家公子呀?!”

    孔宣娇阴阳怪气,欢颜也不甘示弱,

    “孔小姐若是美名在外,自有英杰上门提亲,何须来凑今日这份热闹?”

    孔宣娇噗呲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闻从扬州府上京赶考的莫公子最受圣上青睐,前途无量,和本小姐甚是相配,本小姐值得最好的。”

    欢颜皱眉,心想他究竟在哪招惹得这么多狂蜂浪蝶,可嘴巴上气势不能输,

    “莫公子与你无亲无故,我看是你自作多情,上赶着倒贴人家罢。”

    孔宣娇更来劲了,好似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恩师也是父亲坐下的得意门生,他自然也就是孔府的人。不像某些人的父亲,根本不懂得培植亲信之道。”

    欢颜刚要发作,放榜的官员已然赶到,

    “肃静,吉时已到,开始放榜。”

    榜上密密麻麻排满了金榜题名的贡士名字。

    “莫公子果然高中了,还是探花!”

    孔宣娇身旁的丫鬟激动地和自家主子报喜,欢颜抬眼望去,探花一栏的名字赫然写着莫忆安三个大字。

    “是莫公子!”

    眼尖的家丁突然大喊,孔宣娇示意让家丁将她举起,挥着手帕向莫忆安大喊:

    “莫公子,快过来,娇娇在这呢!”

    欢颜望向孔宣娇呐喊的远处,熟悉的身影好似一个愣怔,随即转头就跑了。

    孔宣娇呆住了,莫公子怎么会跑了呢?明明自己可是有着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家世门第,荣华富贵呀!

    “哟,看来这莫公子也不那么喜欢孔二小姐嘛,不如我们竞争吧,谁抢到算谁的。”

    欢颜挑衅,孔宣娇气极:

    “一群蠢货,还不给我追,追上本小姐重重有赏。”

    欢颜打道回府,一阵清风拂来,是那日熟悉的味道,欢颜惊愕转头,果真是他,

    “你到哪去了?”

    欢颜咬嘴,语气中带着娇嗔。

    “躲开那些抢亲的人”

    莫忆安在欢颜耳旁低语,今天的语气不似往日清冷,竟有些温柔耐心解释的味道。

    “顺便,在集市买捆绳子。”

    莫忆安将绳子放在欢颜手上,

    “快绑我。”

    “啊?”

    欢颜心想,竟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探花郎,莫忆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忆安见欢颜没有动作,开始自顾自地绑了起来,

    “忆安不喜欢孔小姐,宋姑娘行行好,收留收留莫某吧……”

    忆安眼神半垂,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嘛,明明对本姑娘倾心已久,还非得编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在那,快追!”

    孔家家丁一声疾呼,跟在后头气喘吁吁的孔宣娇也发现了他们。

    “快跑,来不及了。”

    欢颜捉住忆安的手就跑,

    “这离我家很近,很快就到了。”

    另一头,孔宣娇等一行人,亲眼目睹了莫忆安,乖顺地站在荣府门前,等着宋欢颜亲手将他捆好,翘首以盼地进了屋。

    圣上恩典,新科探花郎的迎亲和游街定在同一天,忆安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暗红华服,头顶官帽,帽檐旁别着精致的红色小花,他半拢着缎面披风,温润如玉,贵气天成,男女老幼无不为驻足停留,只为一睹其风采。

    忆安颔首,与游街的百姓点头示意,于他而言,金榜题名只是漫漫官路的开始,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大张旗鼓炫耀的。如果说有值得庆贺之事,那应该是今日得以迎娶他心目中唯一的新娘。忆安想起那欢脱的女子,想起她出臭的模样,不觉低头微笑,不见往日冷峻神情。

    那日遇见她,确属意外,她地位属实显贵,但又与他平日里见的那些端着名门闺秀做派的世家小姐截然不同。从未有女子如此这般向他表露心迹,虽说殿试后也有一波波狂蜂浪蝶向他扑来,但那些无不都是看中他未来的权力价值。恩师也曾暗示孔府大小姐对自己有意,可孔宣娇太过仗势欺人,自己又与孔大人政见不同,于双方而言实不属良配。

    只有她,才能让他感觉到心跳漏了半拍,呼吸停滞的感觉,甚至影响了殿试备考的进程,当思念汹涌而来,他也只能放下书卷,展开卷轴,对记忆中的女子细细描摹。相思疾苦,老天垂怜,这场默默心动的奔赴终于要在今天有了答案。

    入夜,昏黄的烛光微微摇曳,映衬出靠拢两人的身影,忆安心跳如鼓,极力克制自己微颤的双手,不让新娘看穿,

    盖头下,新娘子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羞答答地等待丈夫的爱怜,忆安大为震惊,已全然不顾章法礼节脱口而出,

    “怎么是你?”

    女子娇羞地挪下床,

    “忆安哥哥可知,宣娇爱慕莫郎已久,宋欢颜强抢民男在先,这婚约自然做不得数,待我们结为秦晋之好,我求爹爹再想法子周旋转圜,一定不会辜负莫郎对宣娇一片真心的。”

    哐当,屋内摆件倒了一地,忆安狠狠看向身后的女子,微颤的瞳孔爬上了红色的血丝,脸色比瞬间冷了下来,他震惊,他愤怒,他无措,在美梦破碎的打击下溃不成军,终于化成了奔溃的怒吼,向屋内女子咆哮道: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自,自然是宋欢颜她不愿意出嫁,我才来顶包的。”

    女子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见,最终连滚带爬地扑向情郎的靴子,死死地抱着不放,

    “宣娇知错了,求求忆安哥哥看在家父的薄面上,垂怜垂怜宣娇一回吧……”

    忆安把对方的双手推开,头也不回地破门而出,屋外传来轰鸣的雷声,红帐翻飞,一阵大风将红烛扑灭了,只留下女子伤心垂泪。

    欢颜听见打雷的声音,正打算从院子外往回赶,忽觉屋内灯火通明,只见一男子斜靠在椅背上,用手肘撑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铁青着脸正地捧着书卷,下唇被咬出一条牙痕,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

    见欢颜前来,男子微微欠身,半会才传来低沉的声音:

    “夫人提前回门,怎不邀为夫作陪?”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像是要将她的窘迫和不安看穿,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冷漠是他坚硬的伪装,毕竟她很有可能早已在背后嘲笑自己竟动了真情。

    “莫公子不和孔小姐洞房花烛夜,夜闯本郡主深闺做什么?”

    欢颜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演下去,心想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倔,换其他男人,美人在旁投怀送抱,早就束手就擒了,哪还管什么真假新娘。

    “吾认定的结发之妻是你,不是旁人。”

    忆安深吸口气,话说出口却后悔了,明明心中的悲愤无处发泄,可见到她还是不舍得说一丝重话,只能哀怨非常,这样一来,她会更加得意罢。忆安纠结无比,只能轻咳几声,强行挽尊,

    “孔府仰仗贵妃之势,孔老爷在朝中一手遮天,孔家少爷在民间为非作歹,搜刮民脂民膏。我家恩师虽是孔老爷门生,但尔等也知忠义廉耻,不愿与此等败类同流合污。现只有宋府在朝中可与之抗衡,故莫某想借姑娘之手,拜入宋府门下,好为国尽忠。若姑娘能成全莫某心中大义,莫某必当涌泉相报。”

    原来是这回事,欢颜心想,若和莫忆安达成契约,做个表面夫妻,进可乘着探花郎东风摆烂躺赢,退可婉拒府中长辈安排的奇葩姻缘,也何尝不是合意的选择。

    “那本姑娘就成全你,可若本姑娘遇到了心仪的男子,我们得好言和离。”

    暗黄的灯光难掩忆安复杂的神色,他未回绝也未答应,而是让欢颜早点休息,明日他还得候听圣上安排的差事。起身离去之时,忆安嘴上抹起一弯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前提是你得有机会遇到。”

    居然敢小瞧我,莫忆安你等着我给你准备的绿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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