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产屋敷在京都原是快没落的贵族世家,在现任家主产屋敷康近的带领下,逐渐走上正轨,重新在京东崭露头角,深得天皇的信任。

    产屋敷康近知道,天皇的信任能坚持得了多久,一旦失去了,产屋敷又会回到从前。

    重要的是权利。

    权利才是能让家族屹立不倒的支柱,为了家族地位的巩固,产屋敷和上浅进行联姻,以此来稳固产屋敷在京都重新发展出来的势力。

    上浅是个百年的贵族世家,虽说不能和以前相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浅的底蕴还在那里,怎能说动摇就动摇。

    与上浅联姻,对产屋敷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还能让在背地里窥视产屋敷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一开始,产屋敷康近选择的不是上浅,而是另外一家,是上浅家主主动找到产屋敷康近提出的联姻。

    其中的缘由产屋敷康近想过,以上浅家的地位,为何会看上产屋敷,其中会有什么阴谋吗?

    产屋敷康近的沉思,上浅家主看出了产屋敷康近的顾虑,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上浅家主解释道:“是我家小女,在一次天皇的宴会上远远见过产屋敷家主,心生爱慕。”

    “我这女儿是我老来得女,很是疼爱她,先前她与我提及过,我没有答应。”

    话到这儿,上浅家主没再往下说,不紧不慢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产屋敷康近也不急躁,保持仪态,双目冷静地和上浅家主对视,不闪躲。

    对于产屋敷康近的冷静,上浅家主很是满意,如果连这都坚持不住,产屋敷也到此为止了。

    不亏是他的女儿,眼光独特,和他一样。

    “不过,既是我的爱女,又苦苦地恳求我,今日正好有空,我便想着来见一见让小女痴心的人是怎样的。”

    “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多谢,上浅家主的夸奖。”

    听上浅家主这么一解释,产屋敷康近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还是保有怀疑,不完全相信。

    接下来两人的对话,不似先前话里有话的客套。

    “产屋敷家主以为如何?”上浅家主发话。

    “能与上浅结姻,是我产屋敷家的荣幸。”

    想到与上浅联姻后带来的利益,产屋敷康近顾不了那么多,答应了上浅家主的联姻,娶他的小女儿,上浅美羽。

    连险都不敢冒的人,如何带领家族走向昌盛。

    产屋敷和上浅的定亲消息一出,在暗处对产屋敷敌对的家族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得罪产屋敷和上浅两家人,尤其是上浅。

    婚事定在来年的春天,产屋敷胜泽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婚事,家中的布局。

    婚事举办的很隆重,毕竟联姻的对象可是上浅,怎能敷衍了事。

    在和产屋敷美羽的相处中,产屋敷康近相信了上浅家主说的话,他的女儿爱慕着他。

    起先,产屋敷康近对产屋敷美羽只是以一个丈夫应该做的身份来对她,但在后面的相处中,渐渐地产屋敷康近对产屋敷美羽上了心。

    婚后不过一年,产屋敷美羽生下一子,产屋敷康近为其取名为产屋敷胜泽。

    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男孩。

    产屋敷康近对他寄予厚望,希望日后他能支撑起产屋敷。

    在产屋敷胜泽刚学会走路,说话,产屋敷康近把他从产屋敷美羽的身边带走,亲自教导。

    产屋敷美羽虽有不舍,但她阻拦不了。

    默默地在背后为儿子付出,支持着他。

    产屋敷胜泽从小清楚父亲对他的期盼,和压在他身上的重担。

    重担太大,产屋敷胜泽也曾受不了,跑到母亲的膝下哭诉。

    母亲没说安慰的话,默默地抱着他,任由他在怀里哭泣。

    哭累了,躺在母亲的怀里休息,感受母亲抚摸他的头。

    那是产屋敷胜泽小时候,感到温暖,安全的地方。

    直到那天,产屋敷胜泽悄悄地来找母亲,远远见到父亲和母亲在商量着什么,走近一听,说的是他的事。

    产屋敷胜泽躲在障子门后偷听父母的对话。

    不一会儿,产屋敷胜泽听见母亲的哭泣声,说:“夫君,昨天胜泽又跑来向妾身哭诉,能否给他减轻些,看他那样,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疼。”

    “夫君,夫君,……”

    整个房间寂静得只能听见母亲的哭泣的声音。

    后面说了什么,产屋敷胜泽不清楚,正如他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开,没有人发现他来过。

    产屋敷胜泽魂不守舍地走回房间,关上门,坐在案桌前。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软弱,他的无能,给母亲带来了痛苦。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母亲独自哭泣了多少次,向父亲祈求了多少次。

    他是不是也让父亲失望了……

    维持着这一个动作,产屋敷胜泽坐了一个下午和晚上,直到第二天天微微亮,才有了新的动作。

    从那天起,产屋敷胜泽变了,不再跑去向母亲说课业太重,自己受不了。

    软弱的情绪隐藏在他的心底,不再向外表露出来。

    外表的稳重,和善是他建立起的外壳,无人再能从中窥探到他深埋在心底的情绪。

    对于产屋敷胜泽的变化,产屋敷康近对此很满意。

    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软弱,有点继承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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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屋敷胜泽9岁,产屋敷美羽再次怀孕。

    对于新生命的到来,产屋敷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产屋敷美羽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孩,不想再生个男孩,让他在遭受和产屋敷胜泽一样的遭遇。

    会让一个母亲受不了的。

    不知道从何开始,胜泽不再向她这个母亲吐露心声,不再向她亲近。

    现在的产屋敷胜泽是个连产屋敷美羽都看不透的存在,从他的身上,产屋敷美羽看到了一个继承人该有的冷静,稳重,言辞沉稳。

    从前的那个天真,可爱,调皮的孩子不存在了。

    产屋敷美羽该为此感到欣慰,高兴,可现在的她生不出一点高兴的心情。

    产屋敷胜泽过了9岁生日的几天后,产屋敷美羽发现她怀孕了。

    让整个人陷入悲伤情绪的产屋敷美羽,笑容再次展现在她脸上。

    怀这个孩子怀的不是很轻松。

    产屋敷美羽喝下女仆端来的,伸手拿了个蜜饯,消消嘴中的苦味。

    这个孩子很虚弱,虚弱到产屋敷美羽感觉不到怀了孕,是在发现连续两个月没有来生理期,招来医师查看,才知道怀孕了。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孩子在肚中不怎么动弹,不像怀产屋敷胜泽那时,有活力。

    甚至摸她都不能感觉到她的动弹,医师说这孩子太过虚弱,生不下来,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了,让产屋敷美羽打掉这孩子,强行留着会危害母体的健康。

    产屋敷康近听医师的说法,当即决定要打掉这孩子,还是产屋敷美羽拦着,才没有打掉。

    为了保住孩子,产屋敷美羽期间喝了很多有利于胎儿的药,孩子才在肚中成长到现在。

    产屋敷胜泽在知道母亲怀孕后很高兴,很高兴自己有弟弟或是妹妹,当然最好是妹妹,弟弟哪有妹妹可爱。

    产屋敷胜泽一有空闲的时间,就来母亲这里,抚摸母亲肚中的妹妹,现在他已经认为母亲肚子里的一定是妹妹,很期待她的到来。

    对母亲诉说着妹妹出生后要带她去哪玩,会保护好她,让她不会受到伤害,永远都开开心心的。

    产屋敷胜泽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做到了他说出来的话,保护好妹妹。

    “嗯,我相信胜泽一定会好好保护好妹妹的。”

    产屋敷美羽摸了摸靠在她肚子上,倾听肚中胎儿动静的产屋敷胜泽的头顶,柔声道。

    早早的,产屋敷美羽吩咐好管家,备好孩子出生后需要的医师,产婆。保证孩子出生不会立即死亡。

    时间转瞬即逝,孩子要出生了。

    产屋敷美羽早上感觉到胎动的厉害,知道孩子要出生了,立即指挥女仆扶她到产房去生产。

    一直到晚上,孩子才生了出来。

    产屋敷美羽手里拉着绳子,虚弱的斜靠在女仆的怀中,望向产婆手中的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产婆们给生出来的孩子洗净身上的血迹和羊水,裹上衣服。

    从出生到现在,孩子一声不曾发出,即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产婆抱着孩子,跪在产屋敷美羽的面前,身体颤颤巍巍的抖动。

    “夫,夫人,是个小姐。”

    “但,是个,是个死胎。”

    产婆说完,头埋得更低,不敢看产屋敷美羽的脸色。

    斜靠在女仆怀中闭目休息的产屋敷美羽,耳闻产婆说的话,拽紧了手中的绳子,不相信产婆说的话,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抱,抱过来。”

    良久,产屋敷美羽虚弱的声音传来,产婆跪趴过去,递出抱在手里的孩子,放在产屋敷美羽怀里。

    产屋敷美羽细细地打量怀中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即便医师说孩子生下来也活不了,日日喝汤药,也要保住的孩子。

    她是多么的瘦小,比起产屋敷胜泽出生时的模样,瘦小得多,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眼看看她的母亲,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哥哥,看看这个世界。

    他们是多期盼她的到来啊,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爱她,呵护她。

    抚摸孩子的脸,产屋敷美羽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哽咽声从产房传出,有眼力的产婆和女仆退出产房,在门外等候,独留产屋敷美羽一人在产房抱着她哭泣。

    怀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母亲的伤心,挣扎着孱弱的身体发出了啼哭声。

    起初,产屋敷美羽以为是自己太过伤心听见的幻听,可耳边的细细的哭声不像是幻听。

    产屋敷美羽瞟向怀中抱着的孩子,哭声正是从她的孩子嘴中发出的。

    手不自主地拍打着孩子的后背,轻声哄着。

    产屋敷美羽眼圈泛红,眼中的悲伤还未消散,嘴角上扬,苦笑出声,脸贴着孩子,嘴里念叨,“感谢神明大人,感谢神明大人。”

    孩子一出生,就面临死亡,幸得神明眷恋活了下来,可依旧改变不了孩子体弱多病的状态。

    出生一个月,已生病了两次,差点活不过来,产屋敷美羽为了这事,去神社求了好几次神明保佑自己的孩子,大量捐赠香资以求孩子的平安。

    最后为孩子取名为无惨,产屋敷无惨,意为悲伤消失,病痛不会缠身,希望她一生顺遂,无痛无病的生活下去。

    “无惨”二字寄托了夫妻二人对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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