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品的采风少年

    谢宣脸色一青,强行转移换题:“不是说有一千五百人吗?你怎么才带了这些百来号人过来。”

    阿纤一手掌控着毛驴贴着墙根,从谢宣倒下的东边往正中的城门口跑,一手砍杀冲上来的流民,那把左手短剑被她使得虎虎生威:“你急什么,解开毛驴上的大布袋。”

    谢宣心中气急,也只得认命地打开布袋,一股不重的饼香朝他扑来。

    “扔出去!”

    谢宣脑子活络,立马猜到阿纤的意图,拿起几块蒸饼往人群里头扔。

    这些蒸饼对于早已饥肠辘辘的流民来说,简直是神仙美味,他们视前后左右的同伴为敌人,纷纷抢夺起来,甚至不惜互相斗殴。

    谢宣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幕,眼睛一酸,可手上动作没停。

    在小毛驴到了城门前时,谢宣将袋子远远一丢,蒸饼掉在地上,那群击门的流民抛下手中巨木,如饿虎扑食般抢夺地上的蒸饼,不顾肮脏地往嘴里塞。

    “快走!”

    “还用你说。”阿纤调转毛驴的方向,往城外跑去,那些等在外围的毛驴壮汉立马聚集在阿纤的后方,拱卫在她两侧。

    “扔!”看到后方追来的流民,阿纤命令道。

    百余名毛驴壮汉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抛饼,果然吸引到越来越多的流民。

    谢宣往后一望,乌压压的人群如同蚂蚁般簌簌追来:“要把他们吸引到何处?”

    “20里外的巢湖。”

    阿纤拍打着座下毛驴,骄傲道:“它们耐性当真不错。”

    谢宣望着毛驴上的袋子,迟疑道:“你确定这些面饼足够吗?”

    “急什么?”阿纤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带了一千五百人过来。”

    谢宣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沿途等着你们?”

    阿纤哼笑道:“对,接力赛,耗死他们。”

    来的虽然只有一千五百人,但她拿出了全军三千人的十天口粮,这批粮食足足可以供这些流民吃上七天。

    他们带着这些粮食一路赶来,阿纤安排百人为一队,分批离开,停在一处等待接力。

    而完成接力的其他将士,则会赶往无为县,解决那批还没离开、或者是倒在路上的流民。

    谢宣听完阿纤的计划,额角冒出虚汗:“刘纤阿,你太大胆了!”

    要知道,这一个拿捏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真当在流民队伍里孤军深入是那么简单的事吗?竟然敢“单剑匹驴”来吸引流民火力,在无数流民如狼似虎的扑围下挣脱出来,并且成功与自己带来的一百部曲付汇,这需要怎样的武力值和机变能力?

    甚至是引诱流民,沿途接力耗死他们;万一他们不愿赶路了,那只会回头重新对上无为县,一旦回头,那些接力完的部曲可就覆灭了!

    “你要是运气差一点就死了。”

    “我运气一向很好,经得起霍霍。”

    见谢宣半天不说话,阿纤半是幽默半是试探道:“你还会担心人?”

    “我才不担心你,我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谢宣恼道,他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句:“刘纤阿,我可告诉你,我这条命可比你金贵。要是此劫过了......”

    “过了如何?”

    “你尽情留着这条命去作吧!”

    阿纤不由得笑了一声:“这才像你谢建安会说的话嘛!”

    “刘纤阿我可告诉你,我这条命可比你金贵。要是此劫过了......”

    “过了如何?”

    “你尽情留着这条命去作吧!”

    阿纤不由得笑了一声:“这才像你谢建安会说的话嘛!”

    谢宣冷笑一声,讥讽道:“彼此彼此,论嘴毒,你刘纤阿可是响彻建康,一战成......”

    那个“名”字被压在舌根下。

    谢宣体力不支,从最开始就是趴在她的后背。此刻阿纤感受着身后人无声地拉开二人距离,他强撑身体,呼吸声一下比一下更沉重,一声又一声呼在她的头顶。

    阿纤不适地摸了摸头顶热气,心里既好气又好笑,道:“喂!”

    “抱歉!”

    二人声音在此交叠,阿纤放下手,她眼睛明明注视着前方,却好似看到了身后谢宣懊恼又羞耻的神情。

    “道什么歉啊。”阿纤低声道,风声传递她的笑意,笑中尽是豁达:“两年前,我确实一战成名,乃是实至名归的‘东晋第一神童’。这种荣耀,你羡慕不来。”

    谢宣听出阿纤有意解围,顺势下坡,借着玩笑话,将心里隐藏许久的不满道出:“哼!东晋第一神童,可还是个小鬼;哪比得上我谢建安的‘风华江左第一’?”

    阿纤无语道:“你这‘风华江左第一’,究竟是怎么得来的?琅琊王氏的宗子都没打败你?”

    “你怎么拿我跟王弘比!我可是......”正准备自夸,才起了个头,哪知下一秒,谢宣抖了抖身体,连打数个喷嚏,羞耻地恨不得找地钻进去。

    阿纤听着后方数个喷嚏,无奈道:“喂,我还没问你呢,这么大冷天,你穿这么少作甚?”

    谢宣别过脸道:“你不懂。”

    阿纤拉住谢宣破碎的衣服,将他强拉回自己后背。

    夜风太冷,四肢还无力,谢宣羞恼地靠在阿纤后背上。

    “你和王弘比不得吗?”谢宣羞耻心太强,阿纤懒得应付,迅速转移注意力。

    谢宣悄咪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无疑让他更加害羞,他只能强迫自己跟着台阶走:“我怎么比不过王弘了。你别忘了,‘风华江左第一’之人是我谢建安,不是他王修元。”

    “论才华,王弘勉强和我齐头并进吧。但我不单单只有这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豫州吗?”

    阿纤想到这件事,便不由得心梗,没好气道:“你为什么会来?”

    “看来你这两年去荆州,是万事闭塞啊!”谢宣找回场子,恢复自信的模样,傲然道:“我和你堂舅,现任淮南郡守荀文,计划另辟蹊径,首倡山水田园诗。”

    可对方完全不给面子,连句“哦”都没有。

    谢宣不死心:“难道你不觉得伟大吗?”

    阿纤想了想,魏晋历史上确实记载了此事,不过很显然,谢宣虽然是开创者,可诗风着实不算一流,他的一生,没有几篇山水诗的传世佳作。

    还没等阿纤说话,谢宣自暴自弃地靠在她的肩头,用手揪着她氅衣上的羽毛。

    “你们这群没有见识的井底之蛙;玄言诗的风尚早就过时了。竟然看不上我的山水田园诗,没品的家伙......”

    “如果是开创者来说,我很敬佩你。”阿纤道。

    谢宣“嚯”地一下抬起头,他心里激动,但嘴上依旧傲娇道:“哼,算你有点眼光,然后呢,你继续啊。”

    “然后你能不能停下拔我氅衣的手?”阿纤无语道:“这么冷的天,你可真是要命啊。”

    时间拨回到几小时前。

    淮南郡,姑熟县,乃是豫州治所。

    豫州刺史府正堂,当今豫州刺史荀修高坐中堂,低头抚摸着手中长命缕。

    “叔父,阿纤与建安都在无为县,咱们必须快些赶到!”荀文看着荀修不动声色的模样,心中一急,冲了出来。

    荀修平静地望了他一眼,雪莲花般的眼睛毫无温度,把荀文从头冰到脚。

    “急什么。”荀修道:“又不是不救。”

    荀文面露喜色,可仍旧顾忌到自己叔父的威严,低声问道:“那,我去准备了?”

    “等等。”荀修解下腰间半块虎符,这是豫州全境的调兵凭证。

    看着荀修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抛,荀文胆战心惊地接住,望着手里完好无损的虎符,他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仲书,召集我座下都尉、参军、门下督贼曹,领兵两万,前往无为县。”

    荀文眉头一跳:“叔父,这是否太大张旗鼓了些?”

    那可是足足两万的兵马啊!

    何况还派出那么多武将!

    荀修冷眼逼视:“你想让我绝后吗?”

    “不敢!侄儿这就去。”荀文缩着脖子离开。

    荀修将长命缕缠绕在手腕上,随后拿起一旁的兵书,似乎不受影响地阅读起来。

    城中鼓声响起,夜时击鼓报更,有多少更就击多少次鼓。

    一声。

    这是初更,预示着戌时到了。

    “喂!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

    谢宣仰天翻了个白眼,道:“我一没有太阳,二没有漏壶;怎么会知道。”

    阿纤笑了声:“谁和你说,没有这些就看不了了?”

    说完,她抛了个小物件过来:“你帮我看看,几时了。”

    触手是冰凉的铁物,谢宣用僵硬的手举起这块铁盒,掀开盒盖,里面赫然有一块刻度盘,月光照了下来,谢宣看到了刻度盘上雕刻着文字,正是十二时辰;还伴有“一”到“八”的小刻度。

    此时,一个短针落在“丑”上,,一个长针则落在十六个小刻度的中间四”字上。

    谢宣立马明白这个意思,道:“丑时四刻。”

    那就是凌晨两点。

    阿纤立起身体:“坐好了!驾!”

    小毛驴又加速了几分,等到了一处空旷地段,阿纤道:“起!”

    一位身骑毛驴的壮士仰天发出类似于鸟类的叫声。

    林中传来相似的呼唤声,右侧的小丘陵开始抖动,地表也开始不平静,追到这里的流民不安地左顾右盼。

    有人想跑,却被后方人堵住。

    是的,这群聚拥在一起的蹄声犹如千军万马一般,走到了所有人的身后。

    趁着流民不注意,阿纤等前方的人全部跑上丘陵;只剩下傻在原地的流民和骑驴的两百名部曲。

    流民想要反抗,奈何体力早已不支,兼之阿纤等人借助地势,射箭干扰,很快,五十名部曲跑到流民最前方,沿途也扔下了一些面饼。

    阿纤做了个手势,丘陵上的百名部曲齐齐收箭。

    “吃吧!”

    阿纤望着底下仓皇失措的流民,声音蛊惑的如同魔女一样:“吃饱了,就继续上路。”

    “只要往前走,我可以给你们吃的;但只要回头,我就杀了你们!”

    最后那四个字,铿锵有力,血腥味十足。

    流民四顾左右,看着死去的同伴尸体,却连句悲怆的哭声都发不出来。

    他们只剩下抢夺食物的本能。

    看着底下的斗兽场,阿纤眼露不忍,再次举箭,射杀几个抢夺最多的人。

    她箭法刁钻,一箭连射两人,尸体轰然倒地,其中一人,竟然是那个流民的领头人。这一突如齐来的射杀,狠狠震慑住了这群眼冒绿光的流民。

    所有流民身体一僵,抱头蹲在原地,瑟瑟发抖。

    “每个人都有份,不准抢。不然,休怪我手中的箭!”

    随着阿纤的话音一落,十名部曲翻身下马,捡起地上的面饼,撕成小份。

    “列队,分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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