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布置任务的NPC了

    冰凉的河水,模糊的视野,耳边传来一连串重物砸入水中的“扑通扑通”巨响。

    “这还有个人。”

    僵冷的身体被一团温热的东西包裹,他难以支撑,闭上眼睛。

    “还有呼吸!快拉我们上去!”

    ......

    阿纤现在很头疼,她的正对面是宁坚。这位年长她10岁,负责押送荆州税粮入京的南郡漕曹掾史,她的副手兼之保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抱拳礼,足足有半刻钟了。

    “女公子,粮草一事虽急,可谯郡危急,吾等没有时间了,需立马做下决定!”

    阿纤放下抱头的手,露出凝重的面色:“云志,你可知谯郡的具体情况?”

    “这......”宁坚抱拳的姿势一僵,露出清澈愚蠢的目光。

    阿纤拉起宁坚,语重心长:“扬长江大水,不止我们荆州损失严重,扬州水患同样淹没不少农田,流民为了生计,只能跑到临近的江州和豫州。”

    “我等经过浔阳时,百般绕路,就是为了躲避流民抢粮。也正是绕路而行,才延误了时机,必须日夜赶路,在规定范围内,将这批荆州粮食送到建康。”

    宁坚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女公子是说,谯郡聚集起来的流民,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阿纤闻言,苦涩一笑:“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我们行的是水路,他们哪有帆船能和我们对抗,只能步行去城池抢食物。”

    说完,阿纤招呼宁坚过来,拿起笔墨,在布绢上画了个豫州简易图,又画出扬长江的沿途路线。

    阿纤在一处画了个圈,道:“这是我们的位置,宣城郡,芜湖,青弋江河畔。”

    她又在左侧画了个圈,道:“这是谯郡,你看出区别了吗?”

    宁坚此时一点即通:“女公子是说,谯郡不在扬长江主流范围,属于内陆地区,这群没有船只的流民会集中在一起,沿途汇聚成庞大的流民组织,抢夺谯郡粮食?”

    阿纤点点头:“冬季水位下降,巢湖连通扬长江的窄河难以行驶船只,只能陆运。陆行远比水运困难,豫州又承载着那么多扬州流民,想必谯郡的粮草还没完全运出,它们那里,必定吸引着大批流民。”

    尽管阿纤口吻平静,可宁坚依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他都没敢和阿纤对视上,傻傻问出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那谯郡,岂不危矣?”

    阿纤摇摇头:“没有那么恐怖,现在是冬季,沿途不知冻死了多少流民,真正能到达谯郡脚下的,十不存一吧。”

    宁坚听出阿纤宽慰之意,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即便十不存一,那也是难以抵挡的数目。

    扬州流民多如牛毛,蓟川郡、汝南郡等等都被羌秦啃下来的南豫州本就面积狭小,这一大批流民绝对不是一郡可以消化的。

    “女公子,咱们真的没法去救吗?”宁坚不死心的挣扎道。

    阿纤捏着毛笔的手逐渐发白,可她面上一点也没有显示出来:“有个办法,危险极大......”

    “碰”地一声响,一个身影冲破大门,“扑腾”飞跪到阿纤面前,不住地以头戗地:“女公子,女公子,求你救救我家郎君!”

    此人,正是被宁坚部曲从河里捞起来的报信官。

    扬长江河岸,部曲救下这个来历不明、飘在江上的报信官,替他换衣服时,他胸前的布绢掉落,露出斑驳的文字。

    凭着模糊的字迹,宁坚才知道谯郡之危。着急忙慌地找到刘纤阿,希望能够解救谯郡燃眉之急。

    哪里想到此人已经醒来,并且跑到门口偷听。

    听他翻来覆去都是“郎君”二字,

    阿纤与宁坚对视一眼,心里忽地没底,千万不要是四大门阀的嫡系子弟。

    她内心言辞拒绝,不动声色地拉起报信官,眼中传递出安宁之气:“莫要急,你家公子是谁?”

    报信官额角早已经磕破了皮,鲜红血迹从伤口一路往下流,把眉毛眼睛全糊成一片;可他顾不上擦拭,眼中迸发着希望光芒,道:“我家郎君,是陈郡谢宣。”

    坏了!

    阿纤险些一个踉跄站不住脚,她面容扭曲到只能低着头防止别人的窥探,可到底心里头怨气太深,嘴巴却像豌豆射手一样“噗噗”连射:

    “你家郎君,何时到的谯郡,为何要到谯郡,这么乱的局势,他来添什么乱!”

    报信官傻在原地,小心翼翼瞅着阿纤面色,嗫喏地不知要不要回答。

    阿纤强行让自己表情镇定:“罢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会当面找他问清楚。”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都重了几分。

    宁坚率先反应过来,惊喜道:“女公子,您打算去救谯郡了?”

    报信官立马抛开被质问的尴尬无措,眼露星光地望着阿纤,颇有“女公子你威武无敌”的意味。

    阿纤揉着发酸的太阳穴,转头坐回位置,放下手正色道:“我确实有一计谋,可以解祸。”

    “还请女公子,救回我家郎君!”报信官重新跪下,四肢匍匐在地。

    “好,那接下来,我所问的,你都要如实回答。”

    报信官点头如捣蒜。

    “流民是否已经抵达谯郡城下?”

    “仆离开时还没有,但仆见到了第一批人,按照脚程,他们怕是半日前就到了。”

    “你家郎君,现在何处?”

    “扶阳县东南角。”

    那就是后世的无为县!

    阿纤脑中迅速出现一张巨大且细密的地图,无为县,长江北岸,北依巢湖,南与芜湖隔江相望。县名取自\"始于城口置无为军,思天下安于无事,取无为而治之意以名之\"。【注】

    此地在她们一行的西南处,隔着扬长江,大约50公里。

    难怪报信官会说流民可能抵达此地半日,竟然这么近!

    报信官看着阿纤面色越来越凝重,心中慌乱:“女公子,还能救出郎君吗?”

    “慌什么!”宁坚见不得有人质疑他英明神武的女公子,浓眉倒竖,面带煞气:“我家女公子熟读兵法,天资聪颖。她说能救,就一定能救!”

    报信官唯唯诺诺地低下头。

    听到宁坚无脑的维护,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任,阿纤哭笑不得,冲刷掉原本凝重的神色。

    “攻城还需要时间,此时应当是僵持阶段。云志!”

    宁坚单膝抱拳:“标下在!”

    “此行我等携带三千部曲,留下能够行船的,其余人随我快马赶去扶阳县!”

    “喏!”

    阿纤转过头,叮嘱报信官:“谢建安让你传信之人,必定是豫州荀刺史。芜湖离淮南姑熟不远,若是船只一路前行,子时便可到达。我要你继续传信,搬动豫州军。”

    报信官迟疑一声,道:“让女公子见笑了,郎君让我报信的,是淮南荀郡守;不是豫州荀刺史。”

    宁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继而骂道:“谢家嫡系郎君,请不动豫州军吗?”

    做人失败成这样,陈郡谢氏算什么四大门阀?

    报信官面红耳赤,他能怎么办,那豫州刺史连谢家族长的面子都不给,谁来也不好使啊!

    “云志!”阿纤喝止宁坚,目带警告,防止他再说些不着痕迹得罪人的话。

    宁坚自知失言,朝报信官行了个礼后,就低头一言不发了。

    阿纤则转身背对二人,掀开左臂衣袖,取下一块精巧的物件。它是以五色彩丝编成三尺长的线辫,线辫折回,中间挽一结作锁,锁下坠着小块纯净无暇的白玉。

    “拿着这个长命缕,找荀刺史借兵。”

    报信官恭谨地接过,看到白玉正面刻有“天保九如”四字,眼睛瞪成了铜铃般大小。

    他脑子“轰”地炸成空白,三秒后,他迟疑问道:“女公子,你是南阳刘氏女公子?”

    阿纤颔首:“是。”

    报信官显然被阿纤的身份砸的眼冒金星,他郑重地收起长命缕,行了个重礼:“多谢女公子!”

    等到阿纤带着一千五百名部曲离开时,他才梦醒一般取出怀里的长命缕,忍不住翻动到背面,上面刻着“武圆元年,丙午日,荀修赠。”

    当真是南阳刘氏!

    报信官激动地热泪盈眶,原本只以为对方是荆州某个世家女,未曾想,来得竟是南阳刘氏!虽然他不知道两年前被赶回荆州的女公子怎么还会随军回京,可正是这份意料之外,才让他搬得豫州军救命。

    郎君,你且等等,救兵马上赶到。

    被对方当成希望之光的阿纤高骑毛驴,冬风凌冽得像是一把把刀子,刮得人面颊生疼,此刻她的心情意外复杂。

    谢宣,出身东晋四大门阀,乃陈郡谢氏族长嫡幼子,今年十四岁,年幼成名,号称风华江左第一。

    这位谢郎君出身高门,才华横溢,故而恃才傲物,性情偏邪。

    按照现代话语,妥妥的就是个傲娇臭屁的小鬼。

    阿纤在京都建康时,不爱去谢府找姑母刘沅君,就是因为乌衣巷谢家有这么一个混世魔王的存在。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谢宣因为不满她“东晋第一神童”的名头,三番两次想要找她较量,次次都被她躲过去了,时间一长,她也就不爱往谢家跑了。

    为着此事,谢宣没少找自己麻烦;直到两年前,她避开建康舆论,选择回荆州南郡。

    南郡公是阿纤姑父,名讳扶丞,同样出身四大门阀。

    如今,她重整旗鼓,没有想到,她回建康,第一个见到的熟人不是外祖父豫州刺史荀修、不是堂舅淮南郡守荀文、不是阿父、不是阿母、姑母、亦或是表兄表弟们,竟然是谢建安!

    人生无常的恶趣味大抵就是这么突如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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