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渊带她走到学校后门一家川菜馆，人均价位就是她一周生活费。
“我们在食堂吃就行了，不用这么破费。”虽然知道他家一直很有钱，但她一直坚持，她有多高的消费水平，就消费什么样的东西。
这种看装潢就很贵气的店，池虞一个人是绝对不会进来的。
“没事，你以前不是喜欢吃这种吗？”
池虞愣住，这是按她的口味找的吗？
点的菜池虞很喜欢，因为她无辣不欢，但沉默的气氛也让她如坐针毡。
“你想问什么？”池虞停下筷子主动问道。
王哲渊喝完一杯水，又拿起水壶倒了一杯。
池虞看着他的动作，男生脸上因为吃辣微微泛红，就像喝醉了酒，或是打了腮红。
池虞为自己这个比喻感到好笑。王哲渊以前可是一点辣椒都不吃，只要他们在食堂碰到一起吃饭，他就会把菜里的辣椒挑出来给她。
一边夹一边说：“多亏有你这个爱吃辣的饭友，否则我只能顿顿去吃面包了。”
对面的人抽了张纸擦嘴，完了咧起嘴角盯着池虞。
池虞被盯得鸡皮疙瘩差点起来，嚼着东西模糊问道：“怎么了？”
他如墨的眼瞳倒映出她的不知所措，从她脸上移开视线，低低地说：“两年不见，就和我这么生分吗？”
池虞慌张否认：“不······不是。”她嗫嚅几下，“只是还有点不习惯。”
王哲渊转过头，嘴角复又挂上笑意，往前倾摸了摸她的头。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想认我这个朋友。”
池虞看着他的手慢慢撤回去，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前他也经常摸她的头，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都喜欢揉乱她的头发。
以前她图方便，一直留的学生头，发尾到下颌，显得本来就肉嘟嘟的脸更显圆润。
王哲渊揉她的头，喜欢用手掌摩擦后大力一转，势必要让她的发顶炸起来，每次都把池虞气的跳脚。还好她发量多，没有被他揉成秃头。
池虞将挡到眼睛的刘海勾到耳后，强自镇定道：“我们当然还是朋友。”
池虞想起以前两人刚进高一，是为数不多从镇里升上市一中的学生，被双方家长告诫要互相照顾，自然相比别人会走得近些。
但他们这种旁若无人的两人关系，总会让别人觉得暧昧非常，也常引来同学的追问，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池虞起初听到这种话，心里会一颤，怕内心的想法太过暴露，怕王哲渊察觉。
后来她再也不担心会有人这样想。
因为王哲渊总会坦然地对那些人摆摆手，说，他们只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
他的回答简单又有礼貌，明确地告诉他们这种事不可能，让那些本来就喜欢他的女生心里燃起希望。
而池虞呢？
在王哲渊否定这种猜测之后，拿着水杯本来要去打水的她在楼道里听到一阵议论。
几个女生对隔壁班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说：“我就说吧，王哲渊怎么可能看上她。”
“对啊，一看就不般配。”
“他们要有意思，早在一起了。你这么漂亮，总比池虞机会大得多吧。”
·······
后来的话池虞没有再听，她避开她们，沉默地回到教室，在座位上坐下便开始刷题。
同桌吴灿看见她拿个空水杯回来，奇怪地问她：“不是去打水吗？水呢？”
池虞头也不抬，闷闷回道：“人太多了，下节课去。”
吴灿听出不对劲，弯腰想问她怎么了，结果看见她泛红的眼角。
吴灿作为池虞为数不多的密友，多少知道点她的心思。
而王哲渊那宛如昭告天下，他和池虞是好朋友的话吴灿也听说了。
吴灿觉得池虞的暗恋本身就希望渺茫，且不说两人外形上差一大截，成绩上也相差很多。王哲渊可是被老师当成状元苗子来培养的人，而池虞现在的成绩只能勉勉强强上个一本。更别说这次直接被正主摆在了好朋友的位置，想挣扎都不可能。
吴灿想开口劝她，可还没想好怎么说才能不打击她，池虞就抬头对她说：“吴灿，我没事。”可吴灿觉得她在勉强，池虞又笑着补了句，“过完今天就好啦，我伤心一天，明天就不会想这些事了。”
在那之后，她藏起一切有可能暴露情绪的行为，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后来如果还有不知情的同学来问她和王哲渊的关系，她便学着王哲渊，面不改色笑着回答：“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好朋友。”
王哲渊的声音让她抽离了出来。
“你变化很大。”
池虞无奈笑笑，“吴灿也这么说。”
王哲渊眉毛一挑，：“不管她，我自己看见的，我说真的，你比以前变好看了。”
池虞看见王哲渊眼里促狭的笑意，配合地应和了句：“谢谢。”
王哲渊不知道，池虞是不是还在介意以前有人说她长得不好看而自卑到现在。王哲渊以前就对那些对女生品头论足的男生很反感，既没有自知之明，又不懂尊重女生。
王哲渊察觉她不想聊这个话题，顿了顿，用别的事揭过。
“我搬走后，我妈不让我和奶奶联系。奶奶这两年怎么样了？”
果然，他以前和王奶奶这么亲，不可能一离开就断了联系，池虞想。
她语气平缓地说道：“你爸后来回来很多次，劝你奶奶去城里和他们一起生活。你奶奶刚开始不愿意去，可能是怕你回来找不到她吧。后来被念叨的次数多了，半年后也搬过去了。”她顿了顿，补充了句，“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至此，池虞家和他家的关系彻底断了。人与人的联系，缘浅缘深，均无定法。
池虞后来去王奶奶家找过，那栋房子已经租给了别人。当时问到房东是一个男人，池虞猜应该是他爸爸租出去的，便断了打听的念头。
王哲渊沉默了会，扒拉了几口菜，忽然语气坚定地说：“我以后会找机会联系奶奶。”
池虞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接着王哲渊貌似不经意问道：“和你同村的那个程实呢？”
“他？”池虞很奇怪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人，不过她还是如实回道：“他高职毕业后就离开镇子了，听他爷爷说，他出去学做生意了。”
“你们还有联系吗？”他夹起一块水煮肉片，在碗里过了一遍水，随意问道。
“没有，我之前的手机丢了，后来联系方式也全换了，没有什么事需要联系。”池虞淡淡解释。
“哦。”这就是这两年他联系不到她的原因吗？还以为是她把他拉黑了想抛弃这段关系。
可他又忍不住往深了想，这样看来，对她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她与程实的关系没什么两样不是吗？照样联系方式丢了就丢了，不想联系就不联系了。如果这次不是他主动挑明，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王哲渊突然心里升起一股郁气，但又不能质问对面的人。他沉默坐着，好似没什么好问的，便问起了池虞家里人。
“你奶奶身体还好吗？”
池虞听到他问起陈小燕，喉咙哽了哽。
王哲渊半晌没听到池虞回答，朝她看去。
“她······她去世了。”她声音平静。
王哲渊心里一恸，他知道池虞奶奶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想安慰她，可他知道，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这种迟到又廉价的安慰。
“抱歉。”他干涩说了句，“你奶奶她······”
“溺水死的。”池虞主动解释，“给我送衣服，回去的路上天太黑，掉进河里了。”
池虞语气平淡到让王哲渊觉得，她好像是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池虞看见王哲渊怔住的样子，眼里透着同情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无措。
她好笑的说了句，“你不用这样，已经过去了。”
奶奶骤然离世的那天，为了给她送衣服，回去时天已经暗了，经过那条水渠时，失足掉了下去。
这件事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身边的人没人怪她，说奶奶的死只是意外。但她自己过不去这一关，因为自厌，患上神经性厌食症。
但万幸，她挺过来了，好像也看淡了一切，连同以前对他那份热切的感情。
池虞不想两个人沉浸在这份悲伤里，便转移话题：“你后来搬去哪了？”
王哲渊放下良久没夹过东西的筷子，“搬去了我妈工作的地方。”又补了句，“就在隔壁省。”
池虞点点头，两人都不想多谈家里的情况，一片狼藉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
看池虞吃得差不多了，王哲渊起身结账，回来看她收拾好东西，对她说，“我送你。”
“啊？不用，离得也不远。”
他走出店门，池虞只能跟着他。
到宿舍楼下，池虞连忙说：“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我先上去了。”
王哲渊拉住她的手，池虞蓦然停住。
转过身，却见他抬起手机，将亮着的屏幕冲她摇了摇，上面恭喜他加入志愿者团队的消息摆在中央。王哲渊微笑着说：“看来我们以后有很多见面的机会，池同学，合作愉快。”
*
池虞回到寝室，呆坐在椅子上。一直到晚上十点，苗婷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也没注意听。快要熄灯时，何招娣从图书馆回来，和她们打了个招呼洗漱完就躲到床上去了，只能看见床帘里隐隐透出的光。而楚兰早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
差不多十点半，她斟酌着时间，打开和吴灿的聊天框。
小鱼：【我今天见到王哲渊了】
那边吴灿回的很快。
不上文大不改名：【！！！！！！！！！！！】
池虞看着这一串的感叹号好笑，她是多想表达她的惊讶。还没等她再说，吴灿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池虞戴上耳机，点开语音。
“卧槽，你们怎么碰上的？你们见面了吗？说话了吗？”
小鱼：【同一个大学，聊了会近况】
【他问我他奶奶的情况，我顺便说了我奶奶的事】
不上文大不改名：【他知道你高中生病的事吗？】
池虞抿抿唇，回她【应该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那边一直显示在输入中，半晌，一条消息出来。
不上文大不改名：【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池虞仰头看了会天花板，想了想回她：【不知道······可能还喜欢吧。】
吴灿耐不住性子，又发了一大段话过来。
“我觉得吧，到大学，追求王哲渊的人肯定更多，行动也会更加明显张扬。你如果还喜欢他，就要做好接受这种局面的准备。而且照你这种温吞的性格，要让你去表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万一哪天他真的谈起恋爱，你只会更憋屈难受。”
池虞知道终有一天会这样，她只能在朋友的位置上，守着在他看来那纯粹的友情。等到他找到重要的那个人，便不会觉得一个朋友在他生命中有多重要。等到那时，她自然会慢慢淡出他的世界。
池虞回她：【我知道，顺其自然吧】
她又发了句：【你早点睡，高四生没资格熬夜】
对面发了个胖揍猫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