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裴宁也是故意做给他看,只一点,他要让吕定知道,凡是他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没事,他就要走了。”裴宁勾起嘴角,手还捂在玉桃的脸上,虽并未看向吕定,话确是冲着吕定说的。

    “哎?”玉桃微微有些惊讶,努力偏过头去,“吕先生在这用过早膳再走吧,我一会儿就去做。”

    “不用。”裴宁又将玉桃不老实的头拉了回来,“他吃过了。”

    吕定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在赶人,只得垂下头道:“裴娘子不用客气,属下还有事,就告辞了。”

    裴宁点点头,没有说话。

    直到吕定迈出房间,为两人关上门,还听到里面玉桃问道:“真的不留吕先生用早膳吗?”

    “不用。”

    吕定转回身,捏紧了拳头。

    在他心目中,太子殿下明明一直都是最冷清最对自己狠下心的人,他不懂,就算是想在裴娘子这里找一点关爱,这几日温存温存也就罢了,这出傻子与俏娘子的戏份太子殿下还准备演到什么时候!

    储君这条路殿下走得一直如履薄冰,他决不允许殿下在这个时候被人拿捏住把柄前功尽弃。

    吕定愁眉不展,盘算着如何能让太子殿下回心转意,一不留神,与小雪撞了个满怀。

    小雪被撞得差点摔倒,吕定匆忙之下,只能不顾男女有别,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将眼前的女子稳住。

    “多有得罪了。”吕定锤头抱拳。

    小雪惊魂未定,明明桃花阁未开门,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又是从哪里出来的。

    待小雪稳定了心神,后撤了一步,这才看清是那日帮助过玉桃的人。

    自知对方刚刚是为了不让她摔倒,不得已才触摸了她的胳膊,小雪也没介意,见着对方赔礼道歉,她也只是笑了笑,冲对方摆了摆手。

    吕定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是个哑女,又让他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打眼看去,眉眼间只觉一股熟悉的感觉萦绕于脑海之上。

    吕定只以为自己是刚碰了个姑娘,便起了思春之心,自嘲又烦恼。

    太子殿下的事已让他焦头烂额,还有工夫想女人!

    吕定晃了晃头,将多余的心绪都赶了出去,再次抱拳道:“没什么事,就先告辞了。”

    小雪看着眼前这个愁眉不展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吕定大步迈出了桃花阁,一阵冷气吹来,从衣衫领口里长驱而入,让吕定焦躁的头脑冷静了片刻。

    想劝太子殿下,光他一人还不行。

    吕定快速往自己住的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不等让自己冻得有些发直的手暖和过来,吕定研好墨后,铺开了纸张。

    长哨一声,一只灰色的鸽子飞到了窗边,吕定抓住鸽子,将写好的纸张卷成一小节绑在鸽子的腿上。

    再一撒手,鸽子飞回了天上。

    吕定仰着头,看着鸽子越飞越远,阳光适时洒了进来,虽不强烈,却还是刺痛了吕定的眼睛,几滴清泪蜿蜒而下。

    若他只是个奴才,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可他还记着从小到大的情谊,知道殿下虽冷酷却不无情,深知他的抱负。

    殿下只是暂时沉溺于这点男女私情看不清前路,但是他不行。

    殿下的储君之路有太多虎视眈眈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一错再错下去。

    就算是让太子殿下震怒,抑或是为此丢了性命,他也义无反顾。

    -

    太阳落下地平线时,天上落下了雪花。

    一开始是一片又一片的,落到地上顷刻间就化了,玉桃只觉外面不似前几日天黑的快。

    等玉桃发现时,桃花阁的门口已经浮上了一层白白的雪,像是洒了一片糖霜,将门前的街道染上了一层洁白。

    落雪时,倒没什么风,玉桃关上门,兴奋地跑到后院,果然就连光秃秃的桃花树上也都挂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霜。

    玉桃开心地伸开手心,晶莹的一片落于手掌心,马上就化为了小小一摊液体,再眨眼的工夫就落下来一片,又再次化为虚无。

    她在空地上打着转,任由雪染红了她的鼻尖,又放任雪花一片一片落到她的头顶,衣袖上。

    这还是今年第一场雪,打破了冬季入夜后沉闷的黑色,此刻一层细雪就已经将后院微微照亮。

    往年这个时候,娘亲总会备好炉子放于院中,爹爹负责准备水果及黄酒,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坐在园前围炉煮酒,她和小雪则在雪天围着桃花树追逐落下的雪花。

    每年爹爹都会酿一坛专门用的黄酒,用于第二天的雪天围炉煮酒用。

    玉桃用衣袖擦拭了开始泛红的眼眶,转身跑回到了后厨。

    虽以往都是爹爹备着这些,玉桃都熟记于心,今年入冬之时,她便已早早备好了煮酒用的材料。

    玉桃将山楂、青梅、红枣、枸杞洗净,又将苹果和梨切片放入砂锅中。

    在后厨不起眼角落里,玉桃蹲下,抱起尘封了一年的黄酒。

    玉桃低头嗅了嗅,似是还能闻到爹爹的味道。

    启封后,酸甜的醇香味扑面而来,她抱起这坛酒缓缓倒入砂锅中。

    最后撒上干桂花,一瓣又一瓣飘在黄酒上,平添了些许亮色。

    等玉桃在后院支起炉子时,雪落得更大了些,彻底将后院装点成了白色的世界,更衬得发亮。

    小雪不想打扰玉桃和裴宁的二人世界,摇头拒绝了玉桃的邀请,玉桃见状也并未勉强她。

    不过在玉桃走后,小雪还是悄悄支起了屋里的窗户,这扇窗户对着桃花阁外的一条小巷,对面是另一堵墙壁,平日里是没什么看头的。

    今日小雪搬过一张凳子,趴在窗沿上抬起头,看天上的雪花一瓣又一瓣落下,眼角也微微湿润起来。

    后院里,炭火烧得足,很快锅盖缝里就冒出了白色的烟雾,在飘着的雪的室外又瞬间冷凝。

    玉桃凑过去深深闻了一下,招呼着裴宁:“开锅了开锅了。”

    裴宁宠溺地笑道:“就你心急。”

    手上却裹起一块布,小心翼翼将锅盖打开,大量的热气顷刻间冒出,扑向玉桃有些冻红的脸颊,瞬间在脸蛋上凝结出密密一层小水珠。

    裴宁将锅盖放到一边,拿起木勺搅动着砂锅。

    煮过水果的黄酒瞬间香气四溢。

    玉桃捧起一个茶碗,笑嘻嘻端到裴宁面前,裴宁低头认真盛满一碗,只以为玉桃是心急,没想到她站起来,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裴宁笑着摇摇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单手端碗,抿了一口。

    香醇至极,比宫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此情此景,宫里却远远比不上。

    若是以前,他从来都不敢奢望能与心爱之人只静静坐着,边欣赏雪景边围炉煮酒。

    如此诗情画意有人情味的画面,在宫里却是稀罕物。

    一盏茶的工夫,玉桃又跑了回来,手里已没有了刚才的茶碗。

    “去哪了?”裴宁问。

    “刚去给小雪送了一碗,”玉桃贴着裴宁,边搓手边坐下,“往年都是爹爹、娘亲,小雪和我一起坐在院子里围炉煮酒,今日我想让她尝尝我煮的。”

    “先暖暖手再喝。”裴宁端过一碗新的黄酒递到玉桃手里,“玉桃煮的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玉桃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害羞地笑:“宁郎又要说大话了。”

    “真的,有玉桃的味道。”裴宁又饮下一口。

    玉桃害羞地不再说话,也捧着茶碗一口一口饮尽。

    暖热的黄酒入口,没有白酒的辛辣味,倒是酸味与甜味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待入了肚中,只觉浑身暖暖的,已没有了刚才的寒意。

    好一会,两个人都静静坐着,只能听到耳边黄酒翻滚的咕嘟声,和雪一片一片落到枝叶、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玉桃一杯又一杯下肚后,暖了身子,就连清醒的头脑都开始恍惚起来。

    她晃动了下身子,歪到了一旁裴宁的身上。

    玉桃看着前方那棵挂满银色的碧桃树,小声道:“你说,爹娘此刻是不是也在泉下陪我们一同饮酒呢。”

    炉子中飘起的烟雾偶有风吹来晃动了几下,又迅速散去。

    裴宁伸出手揽过玉桃的肩,开口:“一定会的。而且如今我陪着你,爹娘看到,也会安心。”

    裴宁微凉的声线被黄酒浸润过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暖意。

    玉桃点头,举起手里的茶碗:“爹爹,娘亲,玉桃现在和宁郎在一起很幸福,你们也安心吧!”

    茶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酒劲上来后,玉桃只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茶碗没拿稳跌落到地上,打着转滚远了些。

    又一阵风吹过,玉桃有些发冷,闭着眼又往裴宁温暖的怀里蹭了蹭,小声嘟囔着:“以后每年第一场雪,我都给你煮酒喝,好不好。”

    “好。”

    “我们永远都这样幸福,好不好。”

    裴宁揽住玉桃的手顿了顿,将对方抱得更紧了些。

    “好。”

    “我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可是只要宁郎陪在身边,我就不觉得累了,也不觉得孤独了……”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炭火燃尽,炉子也冷了下来。

    裴宁抬起头看向天空,雪还在簌簌落着。

    他偏过头,看向怀里安静睡下的玉桃,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孤会倾尽所有,将最好的,都捧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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