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殿下一定是疯了!

    这句话吕定可不敢说。

    他再次扑通跪到地上,为自己捏了把汗,却还是硬着头皮磕了一头,道:“殿下,三思啊!”

    没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吕定此刻竟有忤逆他的意思,裴宁微眯双眼,抿起嘴盯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

    “三思?”裴宁哼冷,寒声道,“你告诉孤,孤要思什么?”

    吕定冷汗簌簌从后背部落下。

    面前的太子殿下如在东宫时一样,冷漠,不近人情,大家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被罚。

    是他这两日看着太子殿下脾气过于好,而忘了从前。

    这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可正是由于这两日的太子殿下过于放松,吕定才不得不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提醒他:“裴娘子她的身份实在过于低微,圣上不会允许……”

    “孤知道。”裴宁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孤才要给她找个养父母。”

    裴宁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过了片刻才又将头移项吕定:“威远将军是孤的老师,而你与吕辛兄弟俩自幼便入宫陪孤,你们家孤是最放心的。”

    裴宁冷冽的声音一声一声打在吕定心上,他跪在地上,不用太子殿下说后半句,他已知要说什么,而吕定只能用手死死贴住地面,不敢言语。

    “孤记得,威远将军的夫人曾偶尔说过,家里都是男人实在是过于闹腾,还想养个女儿。”

    吕定再次磕头:“只是属下娘亲的玩笑话,殿下不必当真……”

    “孤可以让它成真,你们若多一个妹妹,想必威远将军及夫人也会高兴。”

    说实话,吕定不讨厌裴娘子,而且相反,裴娘子救了太子殿下,就是他的恩人,让他怎么报答她都是不为过的,更何况让他多个义妹又何妨。

    太子殿下喜欢裴娘子,他也会如对待主子一样对待裴娘子。

    可那不该是太子妃的身份。

    太子妃未来便是要做皇后的人,为殿下撑起整个后宫,母仪天下。

    而她的母家,也该是声名显赫,在朝堂之上有威望,为殿下鞍前马后稳定江山的人。

    这些就凭裴娘子,她根本做不到。

    若太子殿下只是收了裴娘子做侍妾,做侧妃,他都无可置喙,可偏偏是那太子妃!

    皇后娘娘已经不满太子殿下许久,若是殿下再执意如此,只怕会和圣上、皇后娘娘都离心。

    “殿下!”吕定再次磕头,抬起头来时额头上已红了一片。

    裴宁垂着头,睫毛不经意抖动了一下。

    捏着茶杯的手放回到桌面上,良久,裴宁才再次开口:“吕定,你跟着孤多少年了。”

    “回殿下,已经十六年了。”

    “是啊,都十六年了……”冷若冰霜的眸中划开一抹暖意,“那你可曾见孤真正开心过?”

    吕定心中一窒。

    吕定今年刚行过冠礼,太子比他小一岁。

    皇子虽是人人艳羡的龙子,可生活在宫里,总不都是快乐的。

    那时宫里只有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的嫡长子,以及二公主和三公主。

    因着为殿下做太保的父亲,四岁的吕定便被选定作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及贴身护卫一起进了宫,恰逢皇后娘娘刚诞下四皇子,也是从那日起,殿下的笑容就一天比一天少。

    脸上也一天比一天严肃,再没有人能摸透太子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想来,这还是吕定认识太子殿下十六年来,第一次听殿下说,他想要什么。

    吕定仿佛能看到太子殿下若是真带了裴娘子回宫,将会掀起多大的风雨,首当其冲的,便是一直觊觎储君之位的四皇子。

    他也只是为了太子殿下好,殿下在宫中已经如履薄冰,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已经够多了,唯有储君的位置才能保得殿下平安。

    吕定心一狠,握紧拳头,绷直了身体并未言语。

    裴宁看着吕定倔强的姿态,真想狠狠踢他一脚。

    吕定跟着他十六年,他何尝不知道吕辛心里在想什么。

    他以为他想要的是那万人敬仰的皇权,可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要拿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有何用?

    裴宁暗自叹息,心里仿佛较着劲一般,不再看吕定。

    你不是跪在地上逼孤吗,那就跪着好了,正好脑袋控一控,想一想你是否真的知道孤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

    玉桃在宋嫂子店门口静等了一会,见开了门,忙迈了进去。

    宋嫂子笑脸相迎:“小裴掌柜,今日可早。”

    眼神又往玉桃身后瞄了几眼,见没有人跟着,这才将眼神收回,笑道:“今日怎么没舍得将你那谪仙般的赘婿带出来。”

    玉桃也跟着笑:“今日的事得瞒着宁郎。”

    听了玉桃的话,宋嫂子不仅又好奇地瞧了眼玉桃,这才拉着她一节胳膊引到各色布料前,拿着一节竹木棍指着其中一些布料,介绍着。

    玉桃一手扶上宋嫂子的胳膊,听了一小会儿才打断她,问道:“店里可有斗篷?”

    宋嫂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偏过头问道:“给那赘婿的?”

    玉桃羞赧地点点头:“如今天冷了,他又要过生辰,想送他一件御寒用的斗篷。”

    宋嫂子笑道:“怪不得要被人家过来,如今小裴掌柜也是知道疼人的了。”

    见着玉桃脸色愈发的红润,宋嫂子也不再继续打趣,问道:“何时需要?”

    “半月后。”

    “哟,那先做可是来不及了,不过店里有件现成的,之前做来给那些太太们看样子的,你若是不建议,我可以便宜些卖你。”

    宋嫂子用那竹木棍指向墙壁上方挂着的一件斗篷。

    玉桃顺着视线抬眼瞧去,是一件藏蓝色的斗篷,帽檐处一圈白色的绒毛。

    “是用羊毛制的,帽领一圈用的是兔毛。不贵还暖和,正适合你家那赘婿。”

    说罢,宋嫂子垫脚就拿了下来递给玉桃:“你摸摸,天就算再能也能御寒!”

    玉桃伸手摸去,皮毛又软和又厚实,她贴到脸边感受了一下,果然暖和。

    “那就它吧。”玉桃喜欢这个颜色,穿在宁郎身上一定好看。

    玉桃还选了件藕荷色的比甲作为小雪的生辰礼物,这颜色一定极衬她的肤色,想来她也会喜欢。

    作别宋嫂子后,玉桃不忙着回桃花阁,拐了个弯又去了市场。

    这会天已经大亮,除了卖菜的商贩,一些卖字画的落魄书生也都纷纷出来支摊子了。

    小部分是家道中落出来变卖些家里曾经收藏的真迹,还有些不得志的书生,许是家里穷再供不起读书,再不济也是考科举屡不中的学子。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有些落魄的书生年纪已经很大,却清高的总看不起这,看不起那,不屑于做其他行当“玷污”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从而落魄至际。

    玉桃却觉得,她能有一技之长,没什么理想抱负,不愁吃不愁穿,这辈子过的就很满足。

    玉桃走了几个摊位,这才站到一个年轻书生的面前。

    其他摊位上,那些书生为了口饭吃,就算碍着面子也使劲拉着客,唯有这位书生,一直低着头,摊位前冷冷清清。

    不过他的字写的极漂亮,玉桃正是被这一手好字吸引,欣赏了半天,觉得唯有宁郎能与他相较。

    那书生低着头,捧着本书看得忘我,玉桃在摊位前站了好一会都不曾抬起头。

    玉桃垫着脚见他看得认真,还是出声打断了他:“公子。”

    书生这才抬起头来,倒扣下书,站起来虚鞠一躬:“小生姓梁,请问娘子何事。”

    玉桃从衣袖口掏出一幅她之前画的肖像画,放到桌子上展开:“梁公子,请问可否在这肖像画上帮我写几个字,再帮我裱起来?”

    梁书生看着眼前的画,笔法稚嫩,实在不能称之为“肖像画”,不过却能从画中窥到作画之人对画中男子的情感,纯净,美好。

    梁书生点头:“可以,请问需要提什么字?”

    玉桃道:“望宁郎,一切尽意,百事从欢。”

    她希望宁郎能永远做事随心,永远欢乐。

    梁书生颔首:“画中是一位男子,可是送给心爱之人。”

    玉桃微微害羞,承认道:“是,还望梁公子能为我认真书写,半月后来取。”

    如今,为宁郎和小雪准备的生辰礼物都已准备完毕,今日暖阳正好,玉桃的心情也舒畅许多,就连回桃花阁的步子都轻巧起来。

    谁知回到家后,玉桃推门时候,正好瞧见吕公子跪在地上,而他面前坐着的,正是宁郎。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并没有看错。

    虽她心里知道吕公子是宁郎的护卫,但那日在县衙内县令给吕公子磕头饶命的事还是给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冷不丁看着神通广大的吕公子赫然拜在裴宁面前,玉桃才想起,裴宁真的是位有身份的公子。

    可她还总记得裴宁在她面前无助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动那恻隐之心。

    委实是跟眼前的景象无法对上号。

    裴宁耳朵尖,玉桃刚推门进来时,他便察觉到了。

    等玉桃问出“吕公子怎么跪到了地上”时,裴宁心里便已经有了借口。

    “吕定刚磕了一跤,我刚准备扶他起来。”裴宁弓下腰去将吕定扶起,吕定牢记着太子殿下那句“不准让玉桃知道孤恢复记忆”的话,没敢多说一句话。

    待吕定站起来时,玉桃瞧着他额头好大一块红印记,忙走上前去关切地问:“呂公子磕得好厉害,需不需要包扎一下?”

    吕定毕恭毕敬对玉桃拱手:“劳裴娘子挂心了,这点小伤不碍事。”

    现下裴宁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眉眼弯弯笑着走到玉桃身边,将她的围脖取下:“玉桃你今日回来的可早。”

    玉桃刚从寒冷的室外进来,衣物上浮上了一层寒意,步入这生了炉子的温暖室内,俏丽的脸蛋上挂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裴宁伸着修长白皙的手掌心捂上玉桃的脸颊,感受那股凉意浸透他温热的手掌心,又将自己的暖意传递过去。

    因着吕定还在一旁站着,玉桃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娇嗔道:“吕先生还在这里,宁郎你注意着点啦。”

    吕定在一旁看傻了眼,从前从来都只有宫人伺候太子殿下,除了圣上和皇后娘娘,殿下何时为别人取过衣物?

    吕定捏紧了拳头,抿住嘴立在一旁隐忍不发,只是脸色愈发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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