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娥月城后，车辆一路朝着南晟皇城的方向赶去，抵达凌府时，才用了两日半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少上一日半。

    这并不是马夫的车技好不好的原因，事实上，能够在第三日的午时赶到凌府，马夫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在送走凌霜二人后，马夫又原路返回，这一次用了四日半的时间，比平常的还要多出半日，马夫不禁觉得自己是撞了鬼。

    不过这对凌霜和渡箐来说，并没有什么重大的影响，更何况，那少了的一日半的路程，他们是知道原因的。

    这是凌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使用灵力，她只是稍稍凝神，就有一丝灵力从她丹田处抽出，然后顺着筋脉抵达她的指尖。

    她还没有做什么，那一丝灵力就好像早就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啾的一下就飞进了马匹的体内。

    灵力入体后，那匹红棕色的马儿似是吃了什么能够振奋的东西，逐渐加快了速度。

    这速度是一点一点快起来的，因而赶着马车的马夫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而这也是马夫“撞鬼”的原因。

    凌霜下了马车后，直接带着渡箐进了凌府，然后同府上的侍从询问凌父的身影。

    在得知凌父在书房后，凌霜命人给渡箐安排一个房间，并叫人给他弄些吃的，然后就急匆匆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赶了过去。

    “咚咚——”

    书房门外并没有人侯着，于是凌霜直接敲响房门，并轻唤了一声“父亲”。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足以让里头的人听到。

    凌霜没等多久，书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有那么几束光照到了凌父的身上。

    凌父不再如之前那般挺拔如松，因着几束光打在了他的头部，凌霜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几丝白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的原因。

    凌父的面孔多了一丝沧桑感，本是锐利的眼眸添了几分的黯然，这巨大的变化让凌霜的心微微泛酸，只觉凌父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凌霜很少见过凌父，即便是见了面，也总是会有些生分。

    不过凌霜从未怪罪过他。

    凌霜的生母还没病逝时，她就常常会给凌霜讲凌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同凌霜说，她的父亲是大英雄，是南晟的大英雄，也是她们的大英雄。

    凌母死后，凌司也会经常跟凌霜说一些关于凌父的事情，因此，在凌霜心中，她一直都是很敬重凌父的。

    即便有些畏惧，但敬往往胜于畏。

    而她心中的大英雄，在她此刻的眼中，竟显露出了几分疲态，不再有从前的神采。

    “父亲。”凌霜又唤了一声，一时间竟有点想哭鼻子。

    她也不知道那种酸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

    “回来啦。”凌父不着痕迹地往凌霜来得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轻飘飘地落在了凌霜的脸上，瞧着她打量了许久。

    凌父自认为方才的动作很隐蔽，可凌霜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刚刚微小的动作在凌霜这儿放大了好几倍，被凌霜看得一清二楚。

    “嗯……回来了。”凌霜点了点头，这话落到她自己的耳朵里，听着都有些沙哑。

    凌霜早就给凌父写了信，在信中告知了他们北凝一行的一切事宜，其中也包括了凌司和冷翩燃突破了练气，现已经步入修真界的事情。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连一次亲口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他们的记忆，也停留在了两个月前的新年。

    这次见面，凌霜和凌父都很有默契地没去提及凌司和冷翩燃，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凌霜也不禁犹豫了一些，想着要不要过几日再说。

    可凌霜已经知道了她会灵力的事，本该是当天就赶去知海的，可她还是想着要当面告别，便自私了一回。

    现如今她已经回到了凌府，再用不了多久就会同想见的人都见上一面，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最迟也就明天，明天她就要启程赶往知海。

    虽然不知道知海为什么没有亮红，可凌霜也不想将凡尘间默认了几千万年的规矩打破，坏了这一平衡。

    渡箐化形那日，凌霜也是估着时间，等了好久也不见知海亮起，等拍卖结束后，凌霜就有叫他前往知海，步入修真界。

    凡尘间是不留修士的。

    可渡箐却告诉她，他自己一个人，过不去，要等着凌霜一起才行。

    起先凌霜是不信的，只以为渡箐是想在凡尘间再多逛逛，毕竟他才变成人没多久，正是对什么都是好奇的时候。

    可当凌霜有了灵力后，莫名的，凌霜就是知道渡箐说的都是真的。

    渡箐绝不会同她说假话。

    也不知道这股自信是从哪来的，或许是因为渡箐是那片绿叶子，是那片伴着她一道从娘胎出来的绿叶子。

    没准他们从一开始，命运就被纠缠到了一块儿，所以渡箐才要等着她一起去知海。

    事情是不能一拖再拖的，于是经历了一系列的挣扎后，凌霜深吸了一口气，逐渐坚定了决心，打算当即同凌父说明事情。

    “父亲……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同您说。”

    话匣子一旦开了口，就再也止不住了。

    凌霜并没有后悔说出这一句话，相反的，在说完之后，她反而轻松了不少。

    或许她是有些自私的，凌霜这样想着，她总想着有人能同她一起分担一些压力。

    而她也不想去管，那个人愿不愿意。

    既然已经开了口，凌霜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一股脑的将话说了出来，怕凌父不信，凌霜还在他面前表演了一个隔空取物。

    这个还是她刚琢磨出来的。

    她似是有些得天独厚了，对于灵力的使用，总是能够无师自通。

    凌霜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天边只留了一点残阳。

    就在刚刚，她已经将启程的时间定了下来，明日就走。

    听到这话时，凌霜没有错过凌父眼里的一时失神，接连得知要失去两个孩子，凌霜知道，凌父是不好受的。

    而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不快的情绪，只觉得这情绪像是一个逐渐被充了气的球，无法排遣，只能等着它渐渐郁积满胸，直至弥漫全身。

    心脏一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呼吸也有些沉重，凌霜不自觉地攥紧双手，捏成了硬邦邦的拳头。

    明明只是几句话的事，她的手心却冒出了一层的汗。

    愧疚之情无法对谁言说。

    凌父也只是失神片刻，没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然后语气生硬的问了她几个问题。

    那一时候，凌霜就又觉得凌父老了几岁。

    再然后，凌霜主动转移了话题，同凌父说了一些她回来的途中，听到的关于北凝皇族的传闻。

    北凝皇帝野心勃勃，暗养可晋升的天生灵力者不说，还妄图以此掌控整个凡尘间，将凡尘间当成他的掌中之物。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传出来，要真的传了出来，北凝怕是要遭到凡尘间的敌视，哪怕做错事的是北凝皇帝。

    民间传闻里，北凝皇帝被迫退位了，就在凌霜他们离开北凝国都的第七日。

    现在北凝的皇帝是之前的废太子。

    废太子乃皇后所出，可皇后却在废太子六岁生辰宴上丧生了。

    秘闻里，皇后是被北凝皇帝亲手残杀的，在被赐了毒药后，又被活活勒死。

    此后，废太子同北凝皇帝的关系一直很僵持，常常处于一个临界点。

    碍于废太子的母族，北凝皇帝尚且动不得他，却也在逐步削弱他的势力。

    废太子七岁时，同他一向合得来的谢府落了个诛九族的下场，谢府主家据说是无一人生还。

    罪名是叛国。

    废太子十一岁时，他的母族被满门操斩，罪名是贪污，说是国库空虚，他的母族却做这档子事，实属是没把他这个北凝皇帝放在眼里，要是不好好惩治，北凝迟早要被这蛀虫弄垮。

    废太子十五岁时，太子之位被废，说是太子无能，德不配位，皇帝还下召，北凝国都的百姓无人不知废太子是个庸人，没什么能耐。

    一件件事都是“铁证如山”，闹得北凝国都人尽皆知，废太子险些被北凝百姓举旗扬言要北凝皇帝赐死或是下狱。

    在废太子十七岁，也就是今年，北凝皇帝暗养可晋升的天生灵力者，这一事被凌司和冷翩燃得知，却也被废太子一方得知。

    这事定然是不能昭告天下的，可废太子的挚友兰亭公子在因缘巧合之下，同凌司冷翩燃二人相识。

    此后，兰亭公子同凌司二人去了南晟，见了南晟皇帝，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有了什么约定，这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后来就是，废太子逼宫，那一日血腥味始终在宫内飘荡，即便将血水洗净，也没有散失一丝一毫。

    废太子登基后，便为惨死的臣子洗刷冤屈，还他们一个清白。可，死去的人，终究是死去了，已经回不来了。

    传闻里，事情倒也没有这么详细，这还是凌霜根据自己得知的串联起来的。

    而凌霜也从凌父那边得知，南晟和北凝签订了协议，北凝从属南晟百年，而南晟要帮废太子稳了他的皇位，助他平息朝内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