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俞太医

    沐歆尚不知道小花园里有个小丫头为了见她一面,祸祸了整个园子的蚂蚁窝。这几天她身体日渐好转,人也有精神了不少,成日窝在濯缨馆也无聊,程夫人让她好好养病免了晨昏定省,她便常常下午去程夫人那儿问安小坐。

    说来也是她和程夫人投缘,靖海侯府大房平日里就三位主子在,林嘉煦是个跳脱的性子,也总爱黏着沐歆,但是她心里对这人早有了天大的成见,一时之间很难彻底扭转。二房的人她敬而远之,三房的人话不投机,算来算去,只有一个看似严肃,实则慈爱有加的程夫人让她愿意主动亲近一二。

    这日沐歆午休过后,照例又去正房给程夫人请安,刚一进门,却见到满院子的仆妇都匆匆忙忙在收拾东西,而程夫人一脸郁色地坐在临窗圈椅中,沉默地看着眼前场景,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分割开来,无法融入。

    沐歆纳闷儿地上前行礼,程夫人这才将没有焦距的一双眼睛望向了她,露出了清浅温和的笑意,整个人被拉回了人间:“你来啦,快坐。落萍,将灶上温着的糖蒸酥酪给少夫人端过来。”

    程夫人就像所有的慈母,总喜欢给孩子塞东西吃,尤其是沐歆这种病怏怏、瘦伶伶的孩子,总免不了一见面就先投喂点什么给她。

    沐歆笑着坐了,又好奇地问程夫人:“母亲这是要出门吗?”

    程夫人语气随意地答道:“去西华山别院住一段时间,每年都差不多这个时候去。”

    “那母亲何时出发?世子送您过去吗?”

    程夫人拍拍她的手:“明日一早就走。煦儿就在家好好陪着你,你们也不用大早上地来送我,咱们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你好好养伤才是正经。”

    沐歆还想再说什么,程夫人却转移了话题,招呼她快尝尝糖蒸酥酪,是厨娘想出的新吃法,今日才第一次做。

    吃过点心,闲话一会儿,程夫人又教沐歆打叶子牌,婆媳俩说说笑笑就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因着明日一早就要出远门,程夫人特地留了沐歆和下值归来的林嘉煦一起用晚饭。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吃了顿送别饭,二人方才辞别程夫人,回了濯缨馆。

    回房的路上林嘉煦就故作神秘,说有礼物要送给沐歆,保管她会喜欢。

    最近这十来天,林世子天天都有新花样,程夫人的花房几乎被他薅秃了,差点再挨一顿亲娘的毒打,每天下值归家,也总是要带着京中有名的点心吃食、书肆里新出的话本子、各大银楼最时新的钗环首饰、当下最受追捧的衣裳布料、胡商海商铺子里的新奇玩物......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今天这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知道他又打哪儿寻摸了稀奇玩意儿来献宝,沐歆猜不出,只摇头。

    林嘉煦迫不及待拉着她回去,刚进濯缨馆的垂花门,就嚷嚷着:“槿汐,槿汐,快把我给少夫人带的礼物拿过来!”

    里头槿汐哎了一声,提着个蒙了块布头的藤编篮子过来,流朱等几个侍女也都围了过来,一群人在院子中等着沐歆揭晓今日的礼物。

    沐歆看她们都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禁失笑,接过槿汐手中篮子,就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掀开布一看,就跟一双黑漆漆,亮晶晶的葡萄眼对上了。

    是通体雪白,两只耳朵大大的小奶狗。沐歆伸手摸了摸它肉乎乎的小脑袋,小家伙就伸出软软的舌头舔她的手。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也跟着软了,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看沐歆很喜欢这小狗,林嘉煦自得地炫耀起来:“这是我今天在海商那里看到的,他们从海外带回来的品种,一窝就生了三只,这只是最漂亮的!你快给它取个名字吧!”

    这就把沐歆难住了,她有些踌躇:“它是姑娘还是小子呀?”

    “是个小子,不过长不大,嗯,最多能长得比猫大些吧。”

    “那就叫将军吧!”沐歆想起昨晚看的话本子就是写将军和公主的故事,顺口就叫了这个名字。

    林嘉煦沉默了一下,这名字跟这狗看上去有什么关系吗?旁边这群眼巴巴望着的侍女们却已经将军长,将军短地叫开了。

    沐歆撸了会儿软乎乎毛茸茸的将军,便将它交给槿汐,让她带下去喂点东西,再给它安排个窝。

    二人回内室净了手,又坐下喝茶消食。沐歆问起程夫人去西华山之事:“为何母亲忽然要去西华山小住?而且今天下午我刚去时,发觉她好似心事重重,不甚开怀的样子?”

    林嘉煦倒是没看出来程夫人今天情绪不佳,想了想道:“母亲每年三四月间都会出趟远门,有时是去西华山,有时是去普陀山,或是就近去京郊的庄子,短则一两个月,长则要入秋了才回来。至于她心情不佳,我倒是没看出来。”

    又想到自己到侯府也快半个月了,竟一次也没见过靖海侯,沐歆不由纳闷:“侯爷公务很忙吗?为何竟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过?”

    林嘉煦摇头:“我不清楚父亲的公事如何,我自小也很少见他,他现如今任枢密副使,公务的确繁忙,因而时常歇在枢密院旁的宅子里。”

    沐歆也不再多问了,用过消食茶后,二人各自歇下。

    翌日天还未亮,靖海侯府侧门便打开了,十来辆轩敞的马车停在门前,仆从们动作迅速地将各种大大小小的物件往马车上搬,很快便装满了所有的车。紧接着,程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及大丫鬟落萍、落薇扶着位头戴帷帽的夫人登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城往西华山方向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靖海侯府西侧的角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快速上了辆青布旧马车,由两个骑马的护卫陪同着,去向了与西华山相反的方向。

    等到天色大亮,濯缨馆中的沐歆和林嘉煦起来时,程夫人早已离开多时。林嘉煦早上起床便带着将军来找沐昕了,二人一起用过了早膳,无所事事地逗了会儿小将军,沐昕便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出去见俞柏舟一面。

    如今已进入三月末了,天气暖和了不少,沐歆用了俞柏舟开的方子,半个月来已好了不少,最近几天再没有出现头晕耳鸣的症状,出门一趟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还没等沐昕开口提出出门的要求,林嘉煦便问她:“今日母亲也出门了,你一个人待在府上肯定很无趣,要不要出去走走,等我下值后咱们一起去广汇楼吃鳜鱼怎么样?”

    他的提议正中沐昕下怀,她爽快地应了。林嘉煦如今在西城兵马司担任副指挥,虽只是个七品小官,但上面的长官也管不了这位世子爷,每日上衙下值的时辰都很随意,早点溜号出来陪夫人上馆子更是不在话下。

    得了应允后,林嘉煦嘱咐槿汐和流朱多带些人手陪着沐昕出门,便喜滋滋地收拾好自己上衙门点卯去了。

    午膳过后,沐昕收拾妥当带着人便出门先去了俞柏舟所在的衡悦堂。

    衡悦堂位于城北帽檐街槐花巷里,很是偏僻,车夫一路打听,绕了许久才总算找到地方。

    沐昕下了马车,就只见到巴掌大的一间小药铺,拢共就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撑着脑袋在柜台上打瞌睡,估计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个小破药铺,竟然隔日就有太医来义诊。

    流朱上前唤人:“掌柜的,掌柜的,醒醒了。”

    老掌柜迷迷糊糊睁开眼,被眼前这锦衣华服十几人的阵仗给唬住了,战战兢兢地问:“几位贵客这是?”正常的大户人家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来他这破庙买药吧?

    流朱彬彬有礼地道:“俞太医可在?我家夫人寻他看诊的,劳烦掌柜的通传一声。”

    “在的在的!夫人和几位姑娘稍等,老夫这就去叫俞太医。”掌柜的说着便忙不迭去后院叫人了。

    不过片刻,老掌柜便带着一身青衣素衫的年轻太医出来了。俞柏舟向沐昕见了礼,问起沐昕的病情:“少夫人近来可好?头晕耳鸣的症状还有吗?”

    沐昕笑道:“还要多谢俞太医妙手回春,我已大好了,今日前来,是想请俞太医再替我诊脉,看看我失忆的病症可还有别的办法。”

    俞柏舟了然,作势便请沐昕去后堂诊脉,沐昕示意侍女们都留下,自己跟着俞柏舟去了后堂。槿汐和流朱不愿意自家少夫人落单,奈何沐昕坚持,她们也没了法子,只得等在前厅。

    衡悦堂门面极小,后堂倒是很宽敞,穿过堂屋便是个小院子,院中三间厢房,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收拾得极为整洁。

    俞柏舟将沐昕引到待客的厢房,关上房门落座后,沐昕便开门见山地问他:“俞太医是否从前就认识我?”

    俞柏舟替沐昕倒了杯茶,方才开口:“是的,我们五年前就认识了,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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