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靖海侯府这边,俞太医走后,程夫人再次来探望了沐歆。见她已经好转,程夫人放心不少,嘱咐儿子好好照顾后便回房了。

    采青这两日一直暗暗观察府中众人,尤其是世子和程夫人的反应,见一切如常,太医已是两次上门看诊,沐歆情况也好转,以为她体质的问题的确是瞒下来了,大大松了口气,便不再着急想办法送信去谢府,以免又触了世子爷的霉头。

    转眼又过了一个日夜,第三天的傍晚,大病一场的沐歆终于醒了。

    她刚睁开眼,就见到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后脑勺,紧紧靠在自己手边,手也被人轻轻握着,这场景让她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嗓子干痒得厉害,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就见那颗圆脑袋腾地弹起,露出了林嘉煦有些憔悴的俊脸。

    见她醒了,林嘉煦立马扁了嘴要哭不哭地抱怨:“你怎么才醒呀!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要是没了,我也会被规则抹除的,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吓我了!”

    沐歆不想搭理他的傻话,又咳了一声,林嘉煦便极有眼色地去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中,看她喝完,接过杯子又跟她抱怨:“我守了你三天,额头上都熬出痘了,你以后可别再随便打我了啊!穿越界像我这么忠心耿耿的系统可不多,你得珍惜!”林嘉煦一边抱怨着,一边还不忘了让人去请俞太医过来。

    “我睡了多久?”沐歆转移话题。

    “三天了,你睡了三天了!第一天还发热,请了俞太医来看诊,他给你吃了药丸,又换了之前的方子,你才退了热的。你饿了吧,我让人传膳,俞太医说你不能进补太过,只能先吃些米粥清汤之类的,你将就一下。”

    沐歆点点头,看林嘉煦忙前忙后地吩咐侍女摆饭、打水替她洗漱换衣,她觉得似乎这人也没那么坏。哎不对不对,不能被他蒙蔽了,哪个好人会理直气壮地卖妻求荣!

    沐歆怀着复杂的心情换上了干净衣服,又吃了些东西,才终于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看着进进出出的侍女是陌生的面孔,她有些疑惑:“采青呢?”

    “这个采青绝对有问题!你高热不醒的时候,她不肯让我请太医,还偷偷摸摸遣人去谢府报信。这两天没功夫处置她,我便禁了谢府这些人的足,等你醒了再说。”林嘉煦嚷嚷着。

    “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再想想。”顿了顿,沐歆又补了一句:“这两天多谢你照顾我了。”

    林嘉煦万万没想到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主竟然还会谢自己,一时间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再也不记得是谁一见面就毒打了自己一顿。

    说话间,俞柏舟到了。

    沐歆客客气气地请这位俞太医落座,又道了谢,伸出手腕搁在脉枕上,安静地等他诊脉。俞柏舟见她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心中已有猜测,一边诊脉一边问道:“少夫人之前伤了头,脑中淤血未清,此事可大可小,症状也因人而异,您是有何不适?”

    “我时常头疼、耳鸣,还失忆了,受伤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沐歆并未隐瞒。

    果然是失忆了,俞柏舟也不意外,若非失忆了,沐歆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嫁给林世子。

    俞柏舟来京城也不过五年而已,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并不知道京城著名傻世子跟谢家二姑娘的婚约,因此只猜想沐歆嫁到靖海侯府是失忆之后的阴差阳错,并未料到谢家竟然用她顶替自家女儿成婚这种荒唐事。

    见俞太医没有说话,沐歆又问起自己体内的古怪灼热气息。

    俞柏舟可不敢当着林世子的面跟沐歆说你这是弃命者血脉反噬,无药可治,只能尽量压制。按照大燕律法规定,官宦之家私自收容弃命者是重罪,轻则丢官,重则抄家。

    俞柏舟略微沉吟,只道是之前受伤过重、药不对症产生的后遗症。诊完脉后,又提笔写了新的方子,叮嘱了些日常注意事项。

    临走前,他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下官不当值的时候,每逢双日下午便会去衡悦堂义诊,若遇急症又未在别处寻到我,可以去衡悦堂看看。”

    衡悦堂是他的私产,也是以前跟沐歆约定的碰头地点,她弃命者血脉反噬的问题需要定期服药压制,但她目前失忆,还身处侯府,他不敢贸然将药直接给她,万一被侯府的人发现端倪,就会让她陷入险境。幸好前两天给她服过两次药,至少可以保她三个月无恙。

    沐歆并未听懂俞柏舟话中深意,只道是这位年轻的太医极为认真负责,再次谢过了他。

    送走俞太医,沐歆考虑起了采青的事。采青不希望自己换大夫,仅仅是担心谢家此前没有认真替自己延医问药的事情被发现吗?出嫁那天她跟谢家就已经算是撕破了脸,那被骗婚的自己,认为谢家请的大夫也有问题,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会不会跟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关?

    想到这里,沐歆叫来林嘉煦,跟他商量:“能否将谢府下人的禁足令解了?”

    林嘉煦不解:“谢家定然没安好心,解了禁足任由他们暗地里勾搭吗?”

    “若不让他们有所动作,又怎么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女主,果然冰雪聪明,手段高明!我都听你的!”林嘉煦兴奋得两眼冒光!原来这就是跟女主一起搞事的感觉啊!

    “......”

    这人的浮夸让沐歆觉得自己也像个傻子。

    总之,林嘉煦按照沐歆的要求解了谢家众人的禁足,濯缨馆一切恢复如常。

    天色渐晚,林嘉煦照顾了沐歆几天,着实累得不轻,早早去书房歇下了。因沐歆病了,他名正言顺住上了书房,终于有个地儿能安放一双大长腿了。

    沐歆则独自躺在正房大床上,又一次打量自己的手,想起了那个与野狗厮杀的噩梦,梦里的她就是用这双手杀死了凶恶的野狗。那种身体充满力量,心中杀意沸腾的感觉,她非常熟悉。

    可是眼前这双手,柔弱得恐怕连只鸡也抓不住,更不用说徒手杀死野狗了。那股熟悉的力量去哪儿了呢?

    沐歆没有头绪,但无论如何,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比在谢府的时候好了很多,总有一天可以恢复如常的,时间会给她答案。

    接下来的两天濯缨馆一切如常,禁足虽是早解了,采青及谢府陪嫁的下人却个个老实巴交,没有任何动作。

    沐歆想了想,将身边人都打发走,独留下采青。

    采青还不知道沐歆早已从林嘉煦那里得知了自己并非谢家二姑娘之事,被单独留下有些忐忑,但并未惊慌。

    沐歆没有急着开口,沉默了半晌后,才屈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开门见山地问采青:“我不是谢二姑娘对吧?”

    采青唬了一跳,不知道她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攥紧了手中帕子,忙不迭地答道:“您当然是谢二姑娘!您别胡思乱想,老爷和夫人之前瞒着您跟世子的婚事,只是担心您失忆后马上又要嫁人,一时想岔了坏了两家的情分,毕竟这婚事是老太爷定下的,您看世子对您多好啊,还请您多多体谅老爷和夫人的苦心......”

    沐歆听她这强词夺理的解释,心中冷笑,嘴上继续问道:“世子和夫人都见过谢二姑娘,他们说我不是,你还想抵赖?”

    采青听了这话倒是冷静了些,认为沐歆是诈她,若程夫人和世子已经知道沐歆并非谢二姑娘,这几天也不可能如此周到尽心地看顾她了,更何况沐歆的长相不可能让人怀疑,于是她望着沐歆的眼睛,认真道:“世子和夫人都只在小时候见过您,姑娘家长大了样貌有些微变化也是正常,定是他们记错了,怎能无端怀疑您身份呢?”

    看来自己跟谢二姑娘长得很像,采青很有信心侯府中人不能光凭长相认出自己。

    沐歆轻笑,端起茶盏抿一口,故作轻蔑地道:“谁告诉你他们是凭借样貌认出我并非谢二姑娘的?”

    采青心中一紧,但仍是坚持:“您就是谢二姑娘,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而已,就算是侯府也不能随意诬陷谢家的。”

    沐歆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她心中早有了答案,相比之下,肯定是林嘉煦的话更可信一些,问这么多不过是想看看采青的态度,多套点信息罢了。

    放下茶盏,沐歆又问:“听说你曾拦着世子不让换大夫,是不是谢家对我的伤动了手脚?”

    “您误会了,奴婢只是担心太医院路途遥远,怕耽误您的病情,况且孙大夫了解您的情况,请他来更便利些。”采青见沐歆没有再问身份的问题,略微松了口气。

    “那为何之前养了一个月都没多大的起色,如今刚换了大夫,我就大好了?”

    “或许是孙大夫医术不精,比不上俞太医。”

    “听说换了太医,你当即便遣人去谢家报信了?”

    “您是谢府的姑娘,老爷夫人都很关心您,您病了自然要通知他们。”

    “那我如今好了,世子也不拦着你们出门了,怎么又不去通知老爷夫人了?他们既是关心我,那我好了不是更该告知他们一声,让他们放心吗?”

    “奴婢,奴婢之前行为无状,触怒了世子,因此不敢擅自作主......”

    问到这里,采青有些急了,她之所以没再遣人去谢家报信,是认为沐歆的血脉异常问题已经瞒下了。至于她病好了,谢大人和沈夫人可并不关心,或者说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值得说道的好消息,再加上也的确不想立刻又去触世子爷的霉头,这几天便按兵不动了。

    沐歆冷笑:“那你对我可就没半点真心,对谢府也不够忠心了啊,世子不高兴了,我的情况就不用告知谢府了吗?他们就是这么关心自己女儿的?你就是这么做谢家忠仆的?”

    采青扑通跪下,请罪道:“少夫人误会了,奴婢一直对您忠心耿耿,老爷和夫人也是关心您的,您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或者说,你知道我身体的秘密没有泄露,就暂时放心了,不愿意再打草惊蛇?”

    采青只一味地不承认,请沐歆不要误会。沐歆没了耐心,高声叫守在门外的槿汐进来,寒声吩咐她:“去跟世子说,采青以下犯上,让他处置了吧,还有前几天替她跑腿递信的,也不用留了。”

    采青这才意识到沐歆已经不再是谢家小院中病骨支离任人拿捏的姑娘了,如今林世子将她捧在手心,她一句话就能让世子要了她们的性命,而谢家还完全不知道如今的情形,她就算死在侯府,难道谢家还会为了几个下人找靖海侯的麻烦?

    此时她才终于慌了,再没有先前的巧言善辩,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槿汐闻言没有二话,立即就要去禀告林嘉煦。而沐歆连个眼神都没给采青。

    眼见得沐歆端坐着一言不发,无动于衷,采青终于崩不住了:“姑娘,姑娘,求您饶命,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求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沐歆轻哂,看吧,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好说话是没办法沟通的。挥挥手让槿汐关上门后,她才冷冷觑了眼地上狼狈的采青:“说吧,我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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