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20 咒术高专】
“……总战斗时长3小时19分钟，歼灭被通缉的诅咒师51名，毁灭建筑物、山林、地表及贵重物品总价值6700亿日元，特级诅咒师夏油杰被确认战斗不能，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家入硝子一字一句地念完战斗报告，再将那页薄薄的纸放下。
“真是比你还要像特级啊。”
一天端了盘星教不说，离谱的是报告里最后一句。
轻易做到了五条悟做不到的事。
白发男人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放在茶几上，环抱双臂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五条。”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才拉长鼻音发出思考的声音。
“……嗯——搞不懂啊。”
“你指什么？”
五条悟举起一根手指：“硝子也知道吧？小翎的术式是彻底性的破坏。没有其他人员伤亡即意味着她发掘出来了新的术式使用方式。”
他又举起第二根手指：“按照常理来说，杰不会主动对高专的人下手，小翎也没有对杰动手的理由。搞不懂她的动机。”
他再举起第三根手指：“报告发过来已经过了两天，发过去的消息全部是已读不回，目前为止没有人联系得上她——”
大白猫猫用疑惑的语气说出大家心照不宣的猜想。
“万一她叛逃了呢？”
一阵沉默。
两天没有联络而已，上面那群人还没怀疑到这个地步，在场的人都与曾经叛逃的夏油杰关系匪浅，对藤原翎的行为持有最坏的猜测是经验使然。
先说话的是夜蛾正道。
“如果真要叛逃，怎么还会剿灭盘星教？那是诅咒师的大本营，现在猎人协会已经有数个藤原翎的悬赏——与全诅咒师为敌之后，难道还要脱离咒术界吗？”
五条悟耸耸肩：“她不在乎吧。”
家入硝子：“……她的家人还活着，我不认为她会不管不顾地叛逃。”
“当时我们也没人想得到夏油杰会杀掉他的父母。”
“……”这下真是没法解释了。
夜蛾正道头疼地按住额角，完全搞不懂那个少女的行动和想法是一方面，最主要是她对咒术界的态度从来没友好过，搞不好还真如五条悟所说。
他们学校怎么回事？是教育方针有问题吗？
“悟，你是接触藤原翎最多的人。你觉得她到底怎么想的？”
大张旗鼓地释放咒力让全日本的咒术师瞩目，接着一天清剿盘星教，又避开所有【窗】和辅助监督……
到底想干什么？
五条悟“嘿咻”一声站起身，“不知道的话亲自去问她不就得了？”
家入硝子：……
夜蛾正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除了五条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理所当然认为去问她就会得到答案。
夜蛾正道揉揉眉心，头痛地叹了一口气。
除了这样，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藤原翎不再是会被咒术界随便控制的人，但万一事态真的发展成那样……叛逃出去两个特级诅咒师，他们高中还开得下去吗？
“……五条，我有想拜托你的事。”
“嗯？”
家入硝子捏着衣兜里的烟包，掀了掀唇，“如果你见到她。麻烦告诉她，下次再一起下象棋吧。”
-
特级以下的咒灵对她来说跟史莱姆没有区别，想要靠近她阻止术式发动之前身体先一步被看不见的力量拧成麻花，单是发动反转术式治愈身体的空隙她再一次展开咒力领域。
不是领域展开，单纯的用咒力覆盖住这一片区域而已，可空间内的一切都被静止了，唯一能行动的少女一步一步走过来。
手里的武器被轻易取走，特级咒物的双截棍扑棱棱地碎裂成齑粉。
咒灵对她来说根本不够看，唯一有优势的近身战被暂停时间一样的术式效果克制，连趁手的武器都被摧毁成一堆没用的粉末。
对绝大多数咒术师来说，公开术式能够增强术式的效果，对藤原翎来说显然没有这个必要。将截止到目前为止战斗中情报连起来分析的夏油杰开始怀疑：咒术协会那群废物是不是根本没搞明白她的能力，只是随便往上写了几句话？
信息不对等的劣势让他无从还手，况且——
藤原翎面容上的表情平静淡然，实际上少女的咒力翻涌压抑如同海啸浪潮，是她正处于极度愤怒的证明。
她生什么气？先动手的不是她吗？他家被砸了个稀巴烂他都还没说什么！
幸好这太犯规的术式效果似乎对她也有反作用，少女不甚在意地抹掉鼻血，关闭了出力拉到最大的咒力领域，抬起指尖发动了术式顺转。
“轰——”
他被强大的咒力能量体击飞出去。
陷在废墟里的夏油杰睁开还能动的左眼，被血染红的视界里，穿着裙子的少女只有唇上一点没擦净的血，浑身干干净净地蹲在他身边。
她托着下巴，第五次问出那个问题。
“还想不起来吗？”
他妈的，五条悟，你学生是个疯子吧。
失去意识之前，夏油杰想道。
……
夏油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开始是高中时期，他接受了一位名为支仓美雪的女性的委托，任务目标不太够看，两天就解决了，是个咒力低微又不够隐蔽的笨蛋咒灵，他吃都懒得吃。
系列剧的场景最后，是支仓美雪用惊恐的目光盯着他的身后。
真搞不懂啊。普通人不是看不见吗？
紧接着，又一次梦见了天内理子被杀掉的场景。
不可置信、不可饶恕。紧跟着惊讶的是狂怒，被伏黑甚尔重伤到昏迷的最后时刻却在害怕。
夏油杰又想不明白了，他在害怕死亡吗？
可对咒术师们来说，死亡说不准是解脱吧。
——他在梦中如同发生的过去一样开始怀疑。
怀疑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是错，怀疑咒术师究竟为何持有力量，怀疑弱者有没有被保护的价值。
不知多久之前的橘红色夕阳下，他和身边的人说“干脆创造一个没有非咒术师的世界好了”，身边的人说“那是可行的”。
再次出现的画面是茶色长发的少女，她笑着对他说：
“——我可以把所有人类都诅咒成咒灵哦。”
哪有正派咒术师会拥有这种能力。
夏油杰很想得到她。
魔女小姐捧着他的脸，笑意盈盈地问：“要选择我吗？抛弃其他所有一切，只选择我一个。”
能得到的和失去的不成正比。夏油杰理智地想。
就算她很好用，也没必要把自己的理想全部寄托在个人身上，她是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不是单纯的咒灵咒具。
她不会听自己的话。
但是如果得到了她——
只是想象了一下而已。
完全找不到理由。心口会有一种得到全世界的、被温暖柔软的事物填满的感觉。长久以来因为对咒术师与非咒术师间的沟壑而感到麻木空虚的心脏，会变得重新得到了生机焕发的活力而快速有力地跳动。
不会已经被蛊惑到了吧。
夏油杰疲惫地闭上眼睛。
……
“唔……我也没有下这么重手吧？”
少女疑惑的声音。
夏油杰慢慢睁开眼。
守在他身边的少女大概刚洗完澡，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发尾湿粘在一起，正睁着紫色的大眼睛俯身看他。
她像猫咪一样弯起好看的眉眼。
“你醒啦？夏油先生。”
手腕被沉重的咒物铐住，一点咒力都用不出来，他半撑起身，很快打量了一下周围。
“是悟……五条老师在京都的公寓，我已经把监控器关掉了，很安全噢。”
夏油杰轻嗤一声。
“你怎么不直接把我交给高专？”
“你想回去吗？”藤原翎眨眨眼睛。
“……”他古怪地说：“藤原小姐，你见过警察逮捕犯人之前询问对方意见的吗？”
“？但我不是要逮捕你啊。”
夏油杰盯着少女看了两秒。
“那你想干什么？”
“嗯，干脆我也叛逃怎么样？我很想和夏油先生一起开咖啡店耶！”她扬起灿烂的笑容。
？神经病吧。
夏油杰收回目光，动了动手腕，生了锈的黄铜手铐是他收藏在盘星教仓库里珍稀的特级咒物，很轻易就能压制住此刻伤重的他，调用不了咒力也意味着没法发动反转术式。
“……差不多适可而止吧。藤原小姐。”
“什么？”
“不管你是为了悟还是什么理由，我多年经营的盘星教已经被你彻底毁掉了，这是事实。事到如今就别开那些不好笑的玩笑了。”
藤原翎安静了一会。
接着她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开玩笑？”
还用问吗？
夏油杰讽刺地说：“你不会天真到会以为，单靠你那张脸蛋就能让我同意去为猴子沏咖啡吧？”
藤原翎特意凑近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
“咦？不能吗？”
他满是嘲讽意味地挑起眉：“你未免对自己太——”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内容被她唇对唇堵住。
夏油杰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屈辱的是被挑断的手筋根本没法操控手臂，少女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按着他的肩压制住他全部反抗的力量。
藤原翎掐住男人的下颌，很快撬开了他的牙关。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啧啧水声。
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夏油杰只觉得漫长，她退开时甚至没有忘记将他唇角的水迹舔舐干净。
男人微张开的唇还没有合上。
漂亮的女孩子弯起眼，用撒娇的语气问：“可不可以再亲一次？”
不等夏油杰回答，她再次亲上去。
掌心按在男人的胸腔，隔着血肉传来加速的心脏鼓动强而有力，藤原翎好笑地含住他的舌尖。
太能逞强了吧。
男人的黑色长发散落，唇边是暧昧的银色水痕，他眼神莫名地凝视她，如果不是现在没有力气，大概下一秒就会掐住她的脖子。
……但他打不过她。
想到她能够暂停时间的超规格术式领域，夏油杰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我之前一直搞不明白，杰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即便会被我讨厌也要把我留在他身边——因为这张脸吗？还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能保护我呢？我想了很久都不懂。但是现在好像明白了。因为对于你来说，我是和你的理念最相近的人，你其实想成为我，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
藤原翎舔了一下唇。
“我在说你喜欢我这件事啊，夏油先生。”
夏油杰微微眯起眼。
喜欢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开什么玩笑，他和鹤丸的口味可完全不一样——
她的手按在男人的左胸处，笑意盈盈地说：
“别逞强啦。我们接吻的时候，这里跳的超快啊。夏油先生。”
夏油杰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什么景象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难耐地皱起眉。
……该怎么解释她才会听进去？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实在想要得到能够实现自己理想世界的能力。
“……我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他低声说。
“那可真让人头疼。我不想被你利用呢。而且这些事一般是由更厉害的一方决定的吧？”
听了这话的夏油杰只觉得火大：“你到底想怎样？”
“成为我的东西吧，夏油先生。”
她捧着他的脸，轻声说：
“成为我的东西好不好？我帮你实现你的理想，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你杀了很多人我就会救更多人，你的罪孽全部都由我来承担，为我而活好不好？”
要他放弃自己实现大义？
和折断他的手脚、把他关进咒术高专地下的监狱里有什么区别？
夏油杰咬牙切齿地怒视她。
“开什么玩笑……你怎能用这种办法来折辱我？！”
藤原翎的眸光微闪。
他从十年前开始选择走上了一条很孤独的路，他在做出选择之前就已经再清楚不过自己根本完不成杀光非咒术师的理想，因为他不是最强。
觉得一种活法很痛苦，于是换到了另一种稍微轻松一点的活法，只是“稍微轻松一点”并不意外着另一种活法就不痛苦。
在那个村子救下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时候，大概是夏油杰人生中最能肯定自己是正确的时刻吧。
要怎样才能让一直都在自弃自厌的理想主义者，停下自我走向灭亡的道路呢？
让他相信神明就好了。
你不会只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而停下思考，因为就连五条悟你都可以舍弃。
所以请爱上神明吧。
对我来说只需要发动两次术式，你理想的世界就会降临。
来信仰我吧，你的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把你所有的情绪、连带着你的未来都交给我。
藤原翎用温柔的声音说：
“我再清楚不过你的理想和大义，十一年前参与委托暗杀天内理子的盘星教教众是我杀的，救下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村子是我屠的，你的父母也是被我的术式亲自化为血水的。”
“你在遇到鹤丸之前，曾有过一个很厉害的咒灵。你觉得只要拥有她，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做到。”
“她不觉得你错了，她只是觉得……她能让你有更幸福的活法。”
“但她在过去只是一个咒灵，她没法改变你的人生轨迹，很无能很窝囊地、只能靠亲吻与拥抱给你慰籍。”
“现在她能够做的事情有很多，她想要得到你。”
伴随着她的话语，许多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夏油杰皱着眉闭上眼睛。
同时，藤原翎解开了他的手铐。
少女搂住夏油杰的肩膀，任由男人发动反转术式将伤口全部治好，贴近的距离对她很不利，大概自己的术式来不及发动就会被夏油杰直接掼压在地面。
等了一会儿，她笑着问。
“想起来了吗？”
夏油杰用很复杂的目光凝视她。
接着，抬起手按住了少女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