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

    藤原翎气得很想拔刀。

    是真的很想,可他是夏油杰。

    自从她来到这个时间线以来,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助她、保护她的夏油杰。

    藤原翎真是搞不懂,他也一直想帮她解除诅咒,那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她正想质问时,夏油杰先开口说话了。

    “——到我想明白为什么是我为止。”

    “只要我亲自找到了原因,就会放藤原同学走。”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地像是在问晚上吃什么。

    却让藤原翎心中微震。

    ……对啊。

    一开始将罗盘交给dk夏油杰的人并不是三日月,如果是他,那他没必要还用支仓美雪来试探他们。

    十二年后将罗盘交给夏油杰的是鹤丸。

    但是在十二年前,鹤丸根本还没拥有人身。

    她身上的咒缚级别高到连六眼都看不见,那为什么选中的是夏油杰?

    到底是谁在这个时间线里将罗盘给了他?

    她太信任三日月了,所以觉得只要听他说的做就够了,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她也太想回去了,不存在于世间的“透明”实在磨损人的心志。

    以至于忽视了很简单的问题。

    如果不是鹤丸,也不是三日月,那还有谁会选中夏油杰?

    时空管理局不可能把其他人也牵扯进来的。

    “……夏油……”

    怒气荡然无存,藤原翎面色发白。

    “把罗盘给你的人,是不是十二年前的……”

    “……十二年前的我?”

    夏油杰叹息了一声。

    “是。”他应道。

    心中这股郁闷说不清是因为将她以这种方式留下,还是因为即使到了现在,自己仍然像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

    半年前,在她突然出现在他床上的几天之前,夏油杰在京都郊区的神社中遇见了一个很小的、大概才刚学会说话的女童。

    小女孩穿着精致华贵的和服,拿着一块比她手掌还要大的罗盘、和一枚淡黄色的御守。

    盘踞在神社的咒灵已经被拔除,清新温和的灵力将整个山头荡涤得干干净净,她站在鸟居中央,像是神社的小神女。

    她看他慢慢走过来,澄澈又漂亮的眼睛眯起,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你好呀。这位咒术师哥哥。”

    夏油杰蹲下身,哄着她说:“你好呀,这位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这座神社里最特别的东西是什么?”

    小藤原翎把手上的罗盘举给他看。

    “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确认了罗盘上的咒力气息,夏油杰点头,脸上是亲和力拉满的笑容。

    “对,就是这个……你能把它交给哥哥吗?”

    她歪头想了一下。

    “唔……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回收保管特级咒物是他们的职责,哪有必要和神社的小孩讲道理。

    不过夏油杰不介意多哄一下小孩:“可以,我答应你。”

    “没有了这个宝贝,这座神社就要变危险啦。”她朝正殿指指,“所以,哥哥你可不可以和神明大人道个歉?”

    ……

    那是束缚。

    除了最后的审神者,还有谁会拿神明的名义骗人啊?

    藤原翎一下子很没有底气。

    “……对不起……夏油……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小时候的我。”

    “没关系。”他用安慰的语气说,“你可以继续按你的做法解开诅咒,我会去之前的神社再去看一看。”

    “我们互相不碍事的。”

    他对她的操控术设置在了自由程度最高的一级,除了不能伤人什么都可以做。

    “这件事或许没有你见到的那个人——所说的那么简单。”他冷静地分析,把刚才的吻云淡风轻地揭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信任对方。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行动,但是在我也确认你的办法可行之前,我不会解开【咒灵操术】。”

    他根本没有把藤原翎变成可操控木偶的意图,术式效果就像一根线。

    系在她手腕上的一根线,夏油杰牵着这一端,线只会告诉他她是不是还留在这个世界。

    中了【咒灵操术】,却没什么事的藤原翎后知后觉地理解他在做什么。

    ——夏油杰不是想要强行把她变成他的咒灵。

    他只是不放心,觉得她这样随便相信他人很危险。所以靠术式和她身上咒缚的效果做了一个安全绳。

    如果三日月说的都是骗她的,即使她信以为真照做不误,只要陷入危险,夏油杰就可以靠咒灵操术第一时间知道、并且保护她。

    藤原翎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怒火很不可理喻。

    以他的视角看来,是她先比起相处了这么久的夏油杰,选择相信暗中设计人命的三日月。

    也是她说过会早点回去,却在数日之后告诉他找到了解除诅咒的办法,说自己要离开。

    换做她是夏油杰,一定会觉得他真不识好歹。

    还会觉得他很过分。

    她难堪地遮住眼睛,“……我……”

    “没关系。”夏油杰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安慰似的摸摸她的脑袋,“你也很辛苦吧,旁观的我都觉得透明的日子很难过。所以看见解咒的希望会有些不管不顾,我理解的。”

    和谁都无法产生交集,再也难以认知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除了在房间里等他和看书,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偶尔回到宿舍夏油杰会想,如果连他也看不见她的话,藤原翎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换作他,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答案都不太乐观。

    “……不过,还有我在呢,藤原同学。”

    “我……想快点解开诅咒……”

    “我知道。”

    “我很担心我的家人……如果我不在,我不知道他们会对我的家人做什么……”

    “嗯,我也知道,你的家人们都很爱你。”

    “……我之前总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愧对他的少女只露出了半张脸,她无措地说:“但是不行……只有自己的话、好像做不好……”

    “不是说了吗?还有我在呢。”

    “不是的!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

    “事到如今就别说那种话了。”

    藤原翎用力摇头,语气有点儿歇斯底里:“——就是因为事到如今!”

    “……因为我认识的你是——”

    是盘星教教主、极恶的诅咒师啊。

    以前她对那位诅咒师下不了手,是因为他是老师旧友,可是继续依靠夏油杰的话,回到未来再见到盘星教的教主时,她又该拿什么态度对待他呢?

    藤原翎不想把和夏油杰的关系变得更复杂。

    第一次听她说到关于未来的自己。看样子不是什么友好关系。

    夏油杰叹了口气,怪不得她宁可跑去听陌生人的话。

    “藤原同学……你认识的那个‘我’,和现在的我区别有那么大吗?”

    藤原翎愣了一下。

    “……”

    区别超级大。

    “……大概是,我会把你和未来的夏油先生当成两个人的程度。”

    “那就直接当成两个人吧。”

    藤原翎:“……啊?”

    “不可以吗?藤原同学。”

    少年面上是温和的狐狸笑容,“请直接把我们当成两个人吧。”

    这样,你是不是会多接受我一些呢?

    -

    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对她的影响不大,藤原翎回到了三日月的宅邸。

    三日月在人类社会用“书法大家”的身份生活,混得相当不错,住的地方是华贵的古风大院落,用的东西也都价值不斐,就是房间有点多,搞得人总迷路。

    藤原翎找到他时,男人正盘坐在书案前执笔着什么。

    看见少女进门,他放下了笔。

    “哦呀,翎小姐今天回来的很早。”

    “……唔。”犹豫的语气。

    三日月将笔纸收叠在一旁,不用抬眼都知道她有想问的事。

    他没再主动说话,果然过了一会儿,藤原翎按耐不住了。

    “三日月……”她小声地叫他。

    “在。怎么了?”

    藤原翎坐到他面前,偏了偏头犹豫了好一会儿,再正眼看他。

    “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

    “……就是……所有审神者都消失……”

    “那个怎么了?”

    “……或许等不到我恢复成人类……而是,‘所有审神者’包括我,对不对?”

    三日月对她晚来的问题并未感到吃惊,唇边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您怎么想到问这个?”

    藤原翎没说话,只是低下头。

    夏油杰无法相信三日月,但她知道,三日月骗她也没什么好处,刀剑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关系用难听的话来形容就是狗和主人,哪有狗会害主人呢?暗堕的鹤丸都在想尽办法为她求一条命,更别说压根没暗堕的三日月。

    藤原翎觉得他跟她说的都不是假话,只不过隐瞒了一部分。

    她有能力成为有着言灵神权的审神者,也可以将世上所有的时间溯行军全部消灭,可是修正力是不会放过她的。

    “如果我说‘是’的话,难道您就会撒手不做吗?”他轻声问。

    藤原翎沉默了两秒钟。

    会死又怎么样呢?

    她要做的事,就是她活着的意义。

    “……不会。”藤原翎用很平静的声音回答。

    “那么,回答还重要吗?”

    “重要的。”因为她需要。

    三日月抬起衣袖掩唇,“遗憾的是……我不知道一切结束后您最后会变成什么。”

    “……”

    他无奈地说:“说实话。鹤丸殿能为您求来转生已经超出我的预测,再之后的事情,我也没把握给您答案。”

    他只清楚一点,上辈子的藤原翎没有改变因果的能力。

    因为有人为她逆了天、改了命,她成为了最颠倒因果的存在,针对她的咒缚才能将“六眼”都骗过去。

    藤原翎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在想,如果这一次真的回不去的话,五条老师会不会生气?

    死在审神者的宿命上,总要比死在黑乎乎的、让她变成透明蜥蜴的诅咒手里好。

    遗憾的是没能再多见家人几面。

    不知道那面的时间是怎么流逝的,可算上她来到这里的时间,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过哥哥和父母了。

    当时还想着如果以后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就回去告诉他们。

    和鹤丸一起被捅对穿的时候,她还很有把握鹤丸不会真的让她死,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在试图修改世界的概念。

    能活着回去才奇怪。

    她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成为咒术师、再觉醒为审神者,从头到尾就没有过好事发生。

    藤原翎埋下头,很轻地叹息一声。

    三日月听出少女叹息中轻微的哭音,有些愕然。

    印象里的那个人总是淡漠平静的模样,不管面前是亲人死别、爱人离散,她永远能以最无情的姿态让历史回到正轨。

    旋即,三日月了然地想:鹤丸想要的就是这个。

    他失笑道,“……我本觉得没必要,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

    男人起身至她面前,拿过藤原翎身侧的那把刀,那是他的本体刀,少女不知道,他早就把不久前她和夏油杰的对话听了个全。

    “翎小姐有一位很好的朋友。”他说。

    藤原翎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突然在提起哪个话题。

    “那个叫‘夏油杰’的少年,或许不是我,也不是鹤丸,是您自己选择想要将他卷进来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三日月没有言明,朝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藤原翎觉得不可能。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养了很多很多咒灵的盘星教教主啊?是极恶的诅咒师啊?她脑子是有多坏掉?

    但是、但是——

    藤原翎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温和有礼的面容。

    ……这时候的夏油杰,完全不是那样的。

    如果明知一个人以后会成为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就不会为曾经恣意温柔的他动容吗?

    “我……”

    “我很感谢他帮我,但是……我没有想过把他也牵扯到这些事情里。”

    藤原翎前几天便从三日月那里把“守护历史”的机构、审神者的职责、付丧神的来历听了个七七八八,若是因为帮她而招惹到历史修正力,即便是咒术师,也会很轻易地被抹消吧。

    “这只是用了好听的说法吧。”三日月戳破道。

    藤原翎一怔。

    “哈哈哈。想来若我不是付丧神,您也不会这么快认同我。”

    “……”

    “您太习惯于远离他人了。”他用长辈的语气说,“过去的您也是这样,不会接受除了鹤丸殿的其他人……那样,会不会也很寂寞呢?”

    藤原翎很想反驳。

    她才不是总远离别人呢,她曾经有过一个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只不过诗织死了。

    ……不过,即便诗织在这里,她也不会把自己的事说给她、向她寻求帮助吧。

    “如果我一个人也能解开诅咒的话,我不想牵扯别人。但是……如果一个人做不到的话,我会觉得即便有人帮我也没用。”

    “不是说了吗?您太习惯了。审神者的工作人类自然无法插手,同一时间世上只会存在一位审神者,您会这样想也难怪。”

    三日月朝她温柔一笑,“但您现在不是人类吗?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画地为牢呢?”

    藤原翎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她气结地说:“现在这些糟糕事,不还是因为我以前是个审神者惹上的吗?”

    “哎呀呀,这倒是。”

    “我觉醒咒力……换个说法,我觉醒灵力的那一天开始,咒杀好友、远离家人,离开家乡成为被监管的罪犯、再到成为真正的杀人凶手……这些事情,不都是因为我以前是个审神者吗?!”

    来到这里一无所知的时间太长,失去作为人类应有的生活也太久,她在夏油杰的房间里会自己一个人发呆时总在脑海里回想那些事。

    压力和痛苦被理智抑制再抑制,在十二年后,五条悟在的那个世界里,她总是拿“不能给五条老师添麻烦”的心态告诉自己:不要因为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的事情影响现在的生活,虽然她爱不上自己,可是五条老师还在代替她爱她。

    可是终归到底——

    少女声嘶力竭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绝望。

    “就因为我曾经是审神者,才会有这么多不幸不是吗?”

    真的捋顺出来这些前因后果,怎么可能不恨呢?

    藤原翎想起少女在眼前变异成咒灵的模样,又想起自己第一次主动发动术式时飞溅到身上、脸上的血,滚烫又难闻。

    她低下头,自暴自弃地说:“……干脆鹤丸不要给我求什么转世就好了……”

    三日月安静地看着她。

    “……对不起,三日月,我只是……悟不在的话……”

    她用细碎的声音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我一个人会觉得很可怕……”

    可怕到会期待,期待闭上眼睛,就不再醒过来。

    即使是三日月,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宽慰她。

    他知道修正力想要抹消一个审神者时会使用什么级别的束缚,一个人和世界对抗是怎样的感受呢?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留不下来,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记忆里,陪着她的只有恒久的、可怖的孤独。

    幸好在他找到藤原翎之前,有那位少年陪在她身边,不然她撑不到现在吧。

    三日月扶住少女瘦削的肩膀,“……请您不要这样想,鹤丸殿会很伤心。”

    藤原翎不说话,只是低头擦眼泪。

    “以及……”

    三日月抬眼,朝纸门外的庭院看去。

    正值春深季,庭院中翠柏丛生,黑衣少年正从空中咒灵的背上跳下来。

    他对上屋内深蓝色发男人的视线,微微颔首示意。

    三日月弯弯眼眸。

    “怎么看您都不是一个人啊。”

    ……

    情绪的极端波动使她本就不稳定的咒力开始暴动,不再压制身上的诅咒效果不说还会遭到反噬,状态怎么看怎么危险,藤原翎刚掉几滴眼泪,三日月便抬手施术将她弄晕了。

    三日月伸手想将她抱起来,先一步被人隔开。

    夏油杰稳稳托住怀中的少女,看向他的眼中带有戒备和审视。

    “初次见面,夏油同学。”三日月唇边是春风般的笑意。

    夏油杰也一副笑面虎的脸面:“我和您,不是初次吧。”

    “你是指支仓小姐的事吗?”

    “那次还真是承蒙您照顾了。”

    三日月茫然地眨眨眼,想明白后不禁笑出来:“看来那只咒灵不是你拔除的,而是翎小姐?”

    不知道他怎么得出来了正确的结论,夏油杰皱了皱眉,“……是。”

    “怪不得你不清楚。牠那不是怨念集结而成的,而是人类死去后所化的厉鬼化成的。”

    “?”

    “在咒缚的诅咒效果下,有可能看见她的只有生魂。完全变成咒灵的不行,没死够天数的也不行。支仓小姐的咒灵是她和五十岚小姐的继父,一个因为侵.犯继女而被支仓小姐杀害的人,他自大又傲慢,果然成了厉鬼……可惜的是即便给西山先生的尸体喂了宿傩的手指,他也没有变成生魂,不然那一次有两个生魂在,我应该能更早一些找到她。”三日月缓声道。

    这个人至少从几年前开始就在找藤原翎了。

    夏油杰诧然。

    他当初没细想,以为支仓美雪一个普通人“饲养”一只咒灵或许是意外,毕竟还有一个鬼婴在那里,有些阴气重的人会孕育出来不干净的东西,这并不罕见。

    没想到——那是她亲手杀掉的人所化。

    “你到底……暗中策划了多少这样的事?”

    “没有很多,这只是压底的手段,还要遇上合适的人选……”三日月顿了一下,“毕竟一家子都是恶人的情况还蛮少见的。”

    夏油杰:“?”

    夏油杰:“什么叫都是?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么清楚的?”

    “哈哈哈,这我便不能和你继续细说了。你想知道的和审神者的能力可是息息相关呢。”

    夏油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我不能知道吗?”

    “当然不能。”

    “……那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把我赶出来。而不是知道我在还和她继续说那些话。”

    “那不一样。”三日月说,“她不能改变你,但凡她做了类似于改变历史的行为,修正力能瞬间将她抹消得干干净净。但你可以改变她,【咒灵操术】就是最好的避险术式。”

    三日月早在很久之前曾以为五条家的六眼会是首先能够找到藤原翎的人。被诅咒的审神者身缠咒缚降临在这个世界,恐怕只有六眼还能从虚无中找到她的踪迹吧?可是越注意五条悟,三日月越意识到六眼对于历史的影响力太大了,说不定藤原翎只是和他随便说几句话、影响他哪一天想吃什么味的大福,都会直接被修正力抹杀。

    藤原翎不可能冒这个险。

    于是三日月将“可能看得见审神者”的范围扩大、再扩大,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终结这一切命运,但他着实猜不到她会怎么来,要是她跟上辈子一样高调,被诅咒的第一天就被杀了可怎么办。

    事实上藤原翎如他所愿,来得安安静静,没被修正力抓住尾巴,原因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改变历史就会死,而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和别人离得远远的,就连想念一个人都只有很难过的时候才会说出来。

    怎么这么可怜呢?

    三日月觉得她的活法可怜又可笑。

    改变历史的行为是什么?修正力又是什么?夏油杰听得一知半解,只清楚了一件事:藤原翎的处境很危险,一点也不乐观。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她说你告诉了她怎样解开诅咒。”

    三日月淡笑着回答,“是啊。”

    “具体是什么办法?”

    “就像你们拔除咒灵一样,她只要不断地剿杀时间溯行军,就可以变回曾经的审神者。”

    “这不像是正确的做法,听起来太简单了。难道不应该找对她施下咒缚的源头吗?”夏油杰皱眉。

    “……源头……吗?”

    三日月像是听了笑话,“难道生来背负天与咒缚的人,能找老天算账吗?”

    还真不能。

    那就太异想天开了。

    夏油杰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她到底为什么会惹上这么麻烦的诅咒?……不,我应该问,她到底为什么会来到十二年前?”

    “麻烦的诅咒……这个嘛……也不尽然。如果你面前还存在一个4岁的你,世界会变乱的。”

    “是因为这个原因?”

    “有一部分是。另一部分——翎小姐是为了一块罗盘而来到这里。”三日月说,“她把罗盘曾经交给过你。那块罗盘就是老天‘诅咒‘她的媒介。只要将罗盘毁掉,穿越时空的门票消失不见、她回到自己的时间里,咒缚便追不过去。”

    夏油杰没搞明白,“你说的那个罗盘我虽然见过……”

    一件咒物而已。虽说分类成了特级,但由于不清楚详细来历,咒术高专权当那是一块神社的信仰力孕育而出、所以才会蕴含磅礴咒力的物件。

    一块罗盘,能和藤原翎有多大关系?

    “哈哈哈……那块罗盘啊……可是用前世翎小姐的骨灰炼成的呢。世上不应该存在两个藤原翎,所以她要来到这里,重新成为审神者来结束一切。”

    只有审神者能摧毁掉他们专用的机票。

    如果她无法忍受地想逃回去,只要去咒术高专把那块罗盘找出来砸碎就行了,现在恢复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可是那只是逃跑的办法,十二年后她不是审神者,没有能力摧毁掉前世的自己化成的罗盘,两个一模一样的事物会相互排斥,人类的她怎么和差点成为神明的她抗衡?

    鹤丸一定会将她送回来,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她要么被罗盘影响再一次成为审神者——可那时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一把刀能化成付丧神了,她要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和时间溯行军永远地战斗下去;要么……就是灵力被罗盘蚕食殆尽,死无全尸。

    唯一的、能够一劳永逸的、也是极端又危险的办法。

    在不属于她的时间里再次成为审神者,斩断缠绕在自己灵魂上的命运。

    可三日月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意识到:现在的藤原翎太脆弱了。让人变成“透明”、讨人厌的诅咒使她自己淡薄到几乎麻木,甚至求生欲望都没剩下多少。

    别说斩断命运了,能不能努力活着都是问题。在身旁盘踞着一个想要吞吃她所有情绪和记忆的诅咒的情况下,这个样子真的很危险啊。

    三日月拿“积累功德”的说法让藤原翎去剿杀时间溯行军,一是给她找点能恢复活力的事情做,二是想让她回忆起来——曾经那个冷漠无情的、最正义也最偏颇的审神者。

    “神性”很难界定,和“功德”关系却不大。在三日月的推测里,只要她想明白了、觉悟够了,以她的灵魂天赋,神明级别的言灵可以随口就来。

    另一方面,那些烦人的、已经成长出智力的怪物们也确实需要清理一下。

    之前甚至不知道从哪个朝代捡到届代审神者的罗盘,打开时空裂缝朝藤原翎他们找过去……

    三日月想想都觉得滑稽,在以前,时空管理局那群家伙靠着审神者清剿时间溯行军,估摸还是第一回吧?历史修正力竟然帮着时间溯行军抹杀审神者。

    这也没什么办法,谁叫鹤丸竟然真的做到了天惊地叹的事呢。

    想到这里,少女刚才的哭诉还历历在目。三日月有些无奈地说:“很艰难吧,审神者的转世所承受的一切……搞不好和上辈子的痛苦比也不遑多让。”

    他的解释故意隐瞒了一些内容,不过夏油杰还是拼全了大概的内容。

    十二年后的藤原翎遭遇了窘境,她需要毁掉那块他得到过的罗盘才能活下去,可是未来的她是咒术师,由于身份问题,没有办法摧毁掉审神者的专用道具。

    所以她回到十二年前,靠钻时间线的bug再次成为审神者,想把专用道具毁掉。

    但钻bug会有风险,4岁的藤原翎不能和16岁的藤原翎一起在2005年存在。修正力发动的同时压制她全部咒力,为的是不给她逃回未来的机会,将“觉醒为审神者的藤原翎”彻底在这个时间里抹消。

    很恶劣的、很残酷的、来自上天的攻击。

    三日月很想喝口茶,但房间里没有,他只好叹息一声,继续口干舌燥地说下去。

    “既然已经掺和进来了,我有想托付给夏油同学的事情。”

    听都听到这了,夏油杰不得不承认面前人对藤原翎的事情,了解得比她本人都清楚。

    于是他应了下来,“是什么事呢?”

    “也不是什么苛刻的请求……请让她多笑一笑吧。”三日月惋惜地说:“麻烦夏油同学教教她,活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鹤丸是给她求来了第二次的人生没错。

    可要是连第二次的人生,痛苦也远远多于快乐的话,她不想活下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吧。

    三日月又叹息了一声。

    怎么就意识不到呢?有着能改变因果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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