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委托以需要继续追查的状态结束。
四个月过去，藤原翎发现身上的诅咒又变得松动了一些，力量回来的感觉让人神清气爽。
自从发现大部分特级咒物会和她产生类似于共鸣的效果，夏油杰净挑难度高的任务接，因此还被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调侃“勤快得不像本人”。
勤快得不像本人吗？
夏油杰失笑。
那怎么解释呢？他在为了只有他能看见的幽灵小姐奔波，如果悟听见这种话一定会以为是他精神不正常了。
毕竟世上怎么会有六眼都发现不了的幽灵小姐。
带着便当盒回到宿舍，藤原翎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翻书。
看封面是他前两天从校图书馆找回来的历史特级咒灵咒物介绍集。
“今天晚上是炸猪排盖饭。”夏油杰把塑料袋放到书桌上，“吃完再继续看？”
藤原翎摇摇头，视线都没分过来一下。
茶色长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从肩膀滑落，夏油杰下意识抬起指尖握住。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夏油杰的呼吸窒了一瞬。
藤原翎还是没抬头，她对相互接触的距离感认知很低，他松了口气，把她落下来的发丝拨到后面去。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藤原翎指指正在看的书页面，“你觉得这个眼不眼熟？”
上面的图片是一条破旧且满是血和锈迹的武士刀，古旧书籍的纸页泛黄，夏油杰仔细看了两眼。
“……我没见过。”
藤原翎轻轻嗯了一声，“我也觉得你没见过。”
他失笑，“那你问什么？”
因为不久之后你会遇见这把刀，甚至还会和他同居，关系一等一的不错。
藤原翎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又想到有关未来的事，她开了上帝视角夏油杰却没有，于是她把笑意憋了回去，拿过装饭的塑料袋开始进食。
“要是能找到这把刀就好了。”
夏油杰：“为什么这么说？”
“……”解释起来好麻烦，藤原翎咬着筷子歪歪头，“直觉？”
真亏能选个这么敷衍的理由，夏油杰知道她这是不想说，“知道了，我会多留意的。”
不追问，不质疑，主打一个无条件帮助和支持。
高中时期的夏油杰真是太好了。藤原翎心想。
“……怪不得夏油你很受女生欢迎。”她小声说。
夏油杰愣了一下，“……我没有。”
“嗯？之前不是还有学姐约你一起去游乐园。”
还真有这事。
前因是夏油杰从学姐那里接手了个二级任务，他想着运气好能碰上好一些的咒物拿回来给藤原翎，后果是在他帅气地解决完任务后，学姐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向他提出了约会邀请。
红着脸的少女吞吞吐吐，朝他问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
藤原翎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还是知道女孩子喜欢人是什么样，初中的时候樱井诗织曾经有个喜欢的男孩子，那段记忆是她对于恋爱的全部理解。
“你和学姐那天不是玩得很开心吗？”藤原翎眨眨眼，“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苹果糖。”
——那是做完任务回学校的时候碰到了甜品店，觉得你和悟都会喜欢吃。
刚张开嘴，夏油杰想解释的话在喉间卡住。
和她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她其实不在意那天他到底去没去，也不会在乎糖是他专门买给她的。
少年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
由于刚能看见她的那段时间做的梦，他知道她是没谈过恋爱、家教森严的千金大小姐，也知道她从小到大对“喜欢别人”的概念几乎为零。
除了藤原愁和樱井诗织，她与别人的接触都停止在认识的地步，面对同学的爱慕和表白，也从来只是“这样吗谢谢你”的态度。
夏油杰对自己心里无法控制的感情有点厌烦。
……嗯，等一下，那是不是说明，他能成为教会她恋爱感情的人？
他又将唇角勾起来，低下头凑近藤原翎：“——我本来也没答应学姐。”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个人的呼吸交织，藤原翎茫然看他。
“那天的苹果糖好吃吗？”
藤原翎迟疑了一下，低低“嗯”了声。
“明天带你去吃好不好？”
“……明天？”
“对，我和悟要出门，回来接你去市区逛街。”夏油杰笑眯眯地说：“正好给你买一些应季的新衣服，怎么样？”
……可是你的衣柜里已经全都是我的衣服了，再装不下了吧？
藤原翎微微抿唇，“我不用那么多新衣服的……”
“你穿什么都很好看，就要多换一换。”
……这又是什么新话术吗？
藤原翎摸不着头脑，夏油杰的变化很微妙，她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不能用单纯的油嘴滑舌定义，明明还是很友好，但和之前就是不太一样。
她想了想，斟酌着语气说：“……虽然当咒术师很挣钱，但你也不能这样浪费，我是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幽灵而已……”
夏油杰抚起她的发尾，“所以在消失之前，多穿些漂亮衣服给我看好不好？”
他都这样说了，就是不会听她的建议。
夏油杰就是这样的人，哪怕高中时期的他再温和有礼，骨子里也是自己拿主意的偏执性格。
她的唇略微抿紧，唇边有炸猪排留下的油脂色泽，夏油杰用指腹轻轻擦掉。
……这种动作，哥哥和五条悟也对她做过。
但是换成现在的夏油杰来做，有一股难以忽视的侵略感。
压下心底奇怪的不适，藤原翎偏头躲开他的手，“……好。”
-
已经是春天了。
车站人来人往，街道上铺满粉色的樱花花瓣，偶有两声鸣笛惊吓到歇在树杈上的麻雀。
藤原翎站在车站门口，出神地望着人流交汇的检票处。
为了测试缠在她身上的诅咒变弱后，会不会有其他人看见她，藤原翎最近这段时间总会来这里蹲点。
她是个幽灵，没有学上，也没工作，时间长了——无聊的日子会吞蚀人的心智。
假如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她，那她失去所有的情绪、变成一块石头是迟早的事情吧。
藤原翎抬起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
她忽然转身，朝着郊区山顶看去。
大概是以前当审神者留下来的一些直觉还留在灵魂里，藤原翎对于能够扭曲时间的结界术有着像小狗闻到骨头味道的警觉。
毕竟审神者的职责就是修复时空。
藤原翎皱皱鼻子，拿出手机给夏油杰打了个电话。
幽灵能使用手机——听起来很灵异，但她的确对现实能产生影响，只不过这些影响会被看不见的修正力消除。
……
嗯，回到十二年前以来，藤原翎见到五条悟的机会不多。
最初的那两天五条悟会不打招呼就闯进夏油杰的宿舍，之后他俩打了一架，五条悟就没再随便进来了。
夏油杰说就算别人看不见她，也有必要保护好自己的隐私。藤原翎倒没那么在意，有什么关系呢？她换衣服被五条老师推门而入的次数可不少。
再加上五条悟也不是什么闲人，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夏油杰那间宿舍里度过，除了偶尔夏油杰会带她一起出任务。
所以当夏油杰和五条悟一起过来的时候，藤原翎愣了一下。
“所以——”白发少年咬着棒棒糖，双手插在兜里，一副不耐烦的语气：“你要接的人是哪个？”
夏油杰朝她招招手，“已经接到了，我们过去找冥冥小姐吧。”
五条悟左看右看没看见一个人影。
“……哈啊？你在搞什么飞机？”
“没有戏弄你啊，真的接到了。”
“喂杰——你该不会中了幻术脑子不正常吧。”
夏油杰示意他伸出一只手。
接着他将藤原翎搂过来，抬起她的手臂，把少女的掌心放置在五条悟的手上。
——六眼没有看见任何咒力波动，可开着无下限的手掌却摸到了柔软温热的触感。
五条悟猛地摘下眼镜。
“……什么玩意儿？”他开着术式的啊！
“一位六眼都看不见的被诅咒人士。”夏油杰笑眯眯地说：“只有我能看见。厉害吗？”
“真的假的？”
还有六眼都看不见的东西？
五条悟一边想着，慢慢将手指拢起，用指腹仔细摩挲着能触碰到的地方。
藤原翎的指尖瑟缩了一下。
最熟悉的五条老师也握住过她的手，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好、一起去看烟火大会的时候也罢，可是五条老师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缓慢地碰过她——
少女下意识想缩手后退，刚动半步就被夏油杰稳稳环住。
她想逃的意味太明显，于是夏油杰一把盖在她的手背上，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以相扣的姿势将她的手抽出来。
“好了悟，别吓到她。”
“她？”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捻着指尖，“哪个小姑娘这么可怜，连我都看不见的诅咒至少特特特级起步吧？”
“嗯，照我的推断看来，是特特特级没错。”
“呜哇——真夸张。亏她受得住呢，了不起。”
……果然还是五条老师。
藤原翎忍不住想，用“了不起”、“超厉害”、“很可爱”这些话夸她最多的那个人，在十年后的世界里、得知她失踪之后会怎么办呢？
应该会生气吧，不过只要她没有受伤好好回去，再给他做些甜品就可以哄好了。
想到这，藤原翎轻轻笑了一下。
“不对！等下，那怎么只有杰你能看见。”
“谁知道呢？”
“你这家伙搞不好也被诅咒了吧？连我都看不到诶！真没道理。”
“哈哈，说不定事实如你所说。那可挺恐怖的。”
夏油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子。
被这么可爱的诅咒缠上的话，他真的会头晕转向的。
……
情况变成三个人一起去山上那间被诅咒的别墅。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一边坐在辅助监督的车里，两个身量高腿又长的人几乎占满了后车座，藤原翎被夹在中间，努力缩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真的想坐到副驾驶去。
……这个后车座对他们三个人来说真的太挤了啊！
藤原翎皱着眉头刚动一下，五条悟“嗯？”了一声，手朝他腿侧摸过去。
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无下限能够和她身上的术式相互作用，紧接着那层与一切都隔绝的无限消失无存，掌心触到少女柔软的腿肉。
藤原翎今天穿的是淡蓝色的裙子和白色丝袜，大腿的肌肤露出来小半，夏油杰说她现在又不是需要外勤的咒术师，当然要怎么好看怎么穿。
五条悟的手掌很大，几乎完全覆盖住少女的大腿。
她咬了咬下唇，朝夏油杰看过去，他正在看又不知道哪个任务的资料，余光都没分过来一点。
少年炙热的掌心摸过来，略长的中指指节钻进她的丝袜下面，藤原翎本想逃开一点距离，但实在没有空间给她乱动。
她有点自暴自弃。
……算了，他又看不见她。
再说了，这是五条悟啊。
在看不见咒力痕迹的视野里，五条悟一开始只是以为车座上有纸抽或者其他东西卡在了这里。
他想把碍事的东西移一下，摸了两下触感忽然清晰起来，五条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术式是被解开的，就像之前她将手放上来时一样。
……呃、嗯？
这个触感是女孩子的——
五条悟一下子收回手，炸毛似的偏过头，“喂杰！那个被诅咒的小丫头是不是就坐在这儿——”
夏油杰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那她还能坐哪里？”
“那他吗不是有副驾驶吗？！”
“副驾驶的车门刚刚没有打开。”
“哈？！你提一嘴不就行了吗——”
夏油杰当然不会把想和藤原翎坐近一些的小算盘解释出来，他笑着说：“我觉得这样上下车更方便一些。怎么了吗？难不成你的六眼突然能看见她了？”
我他吗刚刚摸——
五条悟咬了咬牙，面薄的少爷终究还是说不出来这种话，“……没什么啊！”
藤原翎看着他一副耳尖红透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两声。
夏油杰将视线落到她身上，表情正经了些，“悟干什么了？”
“没什么——”她清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