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在失去诗织之后,她真的挺想死的。

    尤其是知道杀了诗织的是自己突然觉醒的能力之后,在那个瞬间自厌感达到了巅峰。

    她亲自毁掉了最想珍惜的事物。

    啊——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明明眼睛还能看见事物,但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了,耳朵也变得听不见,很冷。

    她一直没有自己主动了结生命的想法,但如果死在某个意外里,她不排斥。

    然后,有个人出现了,强到可以随心所欲插手她的事情,根本不害怕被她的能力伤害,又告诉她,你的能力可以用来救很多人。

    救人?谁在乎那个。

    她在乎的是出现的那个人。

    第一次见面时五条悟把她压着揍了一顿,之后说带她回家,那时她是个死刑犯;他夸她的草莓蛋糕做的很好吃,那是她第一次做给诗织和哥哥以外的人;她随时有咒杀别人的风险,他就教她控制力量,还带她去学校认识新同学;即使在她被设计成为故意杀人犯之后,他也没放弃她,反倒说要和她一起制霸咒术界。

    如果她无法珍惜自己,那就他来,她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他就给她一个目标,她想要自己解决审神者和刀的乱七八糟,他就不会插手。

    在鹤丸的事件解决后,也是她死了一次之后,五条悟问她要不要做回普通人。

    或许是想的,可如果真的离开了五条悟,不管什么样的生活她都坚持不下去。

    再说了,正常咒术师应该是为了保护亲人和朋友而努力的吧?她这种杀了朋友,又亲自算计死自己的刀的情况,怎么样说服自己会开心一些啊?坚持什么个劲啊?

    更离谱的是——诗织说死在她手里很开心,鹤丸更不用说,把为她而死当做什么人生至高荣誉一样。

    她能怎么办呢?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接受这些才算是正常人。

    接受,不理解,但尊重。

    现在好了!情况更糟糕了,本来她就没那么想活,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说,要是一不小心陷入无欲无求的状态就会被诅咒吞掉,什么地狱难度。

    “哈啊……”藤原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老师在的话就好了……”

    五条悟不在的情况下,得留个问题好让自己一直保持好奇。

    ……比如最后到底是谁把罗盘交给夏油同学的。

    不远处夏油杰听见她小声嘀咕,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

    他伸手碰了碰藤原翎的脸颊,是温的,“缓过来了?”

    藤原翎点头。

    “支仓小姐之前送晚饭过来了,饿的话先吃一些吧。”

    藤原翎接过他递来的便当盒,这个时间线的夏油杰真的很温柔,他到底怎么长成十二年后那样子的?

    她扭头往屋子里看,天黑下来后,为了等咒灵出现特意关了灯,此刻屋里看起来昏暗阴森,却没有咒灵的气息。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三点,今晚大概率不会出现了。”夏油杰坐在她身边,“你呢,又做梦了吗?”

    “……嗯。”藤原翎夹了块已经凉透的鸡蛋卷,“我隐约记得是个很重要的梦,但是不记得内容了。”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把那个罗盘给我的人,你可能不信,但其实是……”

    她连忙夹起一块章鱼香肠塞进夏油杰嘴里。

    “……?”

    “这个很好吃!”

    ?她的反应像知道是谁一样。

    夏油杰嚼起了嘴里的章鱼香肠。

    藤原翎张了张嘴,“你先不要告诉我,大概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罗盘的事情,才没被刚才那个黑色的东西吃掉。”

    夏油杰了然,“……你真是惹上了个不得了的诅咒。”

    她勉力笑了一下。

    藤原翎的笑容让夏油杰一愣。

    这几天藤原翎要么是在睡觉,要么是在发呆想事情,夏油杰能明显地感受到她陷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像是逐渐失去生命力的夏花,可不管怎样,她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还是第一次在藤原翎脸上看见不安的情绪。

    少女在他身边抱膝缩成一团,泛着冷意的寒夜里,她像温热的火炉,身上是他的沐浴露味。

    她说已经习惯被诅咒了,那她总在承受这些吗?

    夏油杰想了下,他和五条悟当上特级以来,要么是在打小怪,要么是在打越级的小怪,顶多就是他俩联机打个有些麻烦的小怪。

    怎么藤原翎一个特级,过的这么苦?

    夏油杰沉默了会儿,轻声询问道:“……你没事吗?”

    藤原翎摇摇头。

    “我会帮你想办法解开诅咒的,不要担心。”

    “……”她还是没说话。

    “我猜的也不一定是对的,或许只是有人想让你回去,但是不小心用错了方法。”

    藤原翎不置可否,反倒在想:夏油杰怎么这么聪明呢?

    她都没猜到,这次诅咒目标竟然是感情,说不准还有个记忆——因为她现在有点想不起来初中的事了。

    她还记得诗织,但是怎么和诗织成为好朋友的已经记不清了。

    一直这样下去会怎么办呢?她找不到延缓诅咒的方法,那过几天她会不会把诗织怎么死的忘了?会不会把五条悟也给忘了?

    ……有点累了,不想解决了。

    为什么总是她啊。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藤原翎连情绪控制都不敢,因为越是压抑,越容易把刚才那片黑色的东西招出来。

    那难道放任不安和害怕的情绪难道是对的吗?

    不会更加糟糕吗?

    她真的不想思考了。

    “……藤原同学?”夏油杰低声叫着她。

    “……”

    “真的没事吗?”

    “……嗯。”

    真的没事,那为什么在哭啊。

    身旁的少女哭得没有声音,只有肩膀在轻微颤动。

    夏油杰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藤原翎的头。

    他没再说话,反而低声哼唱起没调子的歌,哭累的藤原翎就在他的低哼里瓮声瓮气地吸鼻子。

    -

    住在隔壁的支仓小姐专门做了早饭送过来。

    早上七点,已经化好妆穿好职业装的女人敲开门,她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笑容礼貌且温和。

    “夏油同学守了一夜吧?真的非常感谢,不介意的话白天可以去我家睡一下!毕竟这里离酒店还挺远的,来回跑不太方便吧。”

    夏油杰还好,他一个男高,区区几通宵不在话下,但是同行的幽灵小姐就不行了。

    他想了一下,“那就麻烦支仓小姐了。”

    支仓美雪很快从包里找到备用钥匙,“主卧可能不太方便,我家客厅里面的大沙发睡下夏油同学没什么问题的,请好好休息!今晚也麻烦您了。”

    夏油杰也礼貌地笑起来:“我这面没什么麻烦的,倒是要多谢您把房间借给我休息,支仓小姐太客气了。”

    “哎呀,高中生还是要好好睡觉!还可以长得更高呢。”

    “说得也是,支仓小姐这么漂亮,睡好美容觉也很重要,要是今晚能顺利抓到就好了。”

    目送支仓美雪开心地离开,夏油杰才回到阳台。

    藤原翎身上盖着他的制服,睡得正沉。

    夏油杰蹲下身轻轻叫她:“藤原同学。”

    她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呼吸依旧平稳。

    他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心叹一声好轻。

    “咔哒”一声扭开支仓美雪的公寓门,和隔壁阴森破旧的房间全然不同,房里装修简洁明亮,处处透露着职业女性干练的气质。

    夏油杰将藤原翎放在客厅靠着阳台面的大沙发上,又拿了旁边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他掏出翻盖手机,给五条悟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嘟——”

    五条悟接的不慢,这段时间他也天天跑任务。

    “喂杰——什么事儿啊大清早的?”

    “悟,帮我和夜蛾老师多请几天假。”

    “?”另一头在机场吃早饭的五条悟呲牙咧嘴:“你接的是个二级任务吧,请假偷懒?还不带我?”

    夏油杰侧头瞥了一眼茶发少女,很明显她不是在睡觉,而是又一次陷入昏迷。

    “……不是偷懒。”

    “少骗人!又不是特级任务哪用得了那么久!”

    他悠长地叹息一声,手指轻轻挑开少女唇边含住的发丝,“我有点事要办。”

    “哈啊?你能有什么事……”

    五条悟诡异地沉默了一会,“该不会你被诅咒了吧?”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你最近很奇怪啊!突然变温柔让人感觉很恶心耶。”

    突然变温柔……还不是因为他旁边有个幽灵要照顾,懒得花时间和你这个问题儿童吵架。

    夏油杰不想说了,“你想多了,最近有点累想放松一下而已。”

    “那种程度的任务也能让你累到?什么烂菜怂货啊杰——”五条悟的语气带着嘲讽意味。

    夏油杰脑门一紧,刚想说些什么,身边人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把喉咙里的话一咽。

    “……就当是那样吧,总之麻烦你和夜蛾老师说一声,我先挂了。”

    不等听清大白猫的嗷声,他直截了当按了挂断。

    藤原翎眨了眨睡眼惺忪的眼睛:“……刚刚你在和谁打电话吗?”

    “嗯,辅助监督说他等会带早饭过来。”

    “……噢。”

    少女醒来的脸色很差,夏油杰摸摸她的额头,“很冷吗?”

    好像又做了梦,但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醒来时她好像踩进了像沼泽一样的黑暗里。

    阴冷又粘腻的感觉还残留着,少年的掌心温度灼热,藤原翎忍不住闭上眼蹭了两下。

    “……嗯,很冷。”

    这体温再降下去就真成幽灵小姐了。

    夏油杰单手捧住她的脸,“看来昨晚那团黑雾会给你造成身体方面的伤害。”

    藤原翎点点头。

    “我想了一下,你的诅咒源头不好找,我没有六眼,悟也看不见你。”夏油杰缓声说:“那不如先按照已有的情报来推测,黑雾在你处于没什么情绪的时候才能下手,那是不是说明你身上还有着保护机制?反其道而行之的话——只要你的情绪强烈起来,诅咒便不能吞噬你了。”

    藤原翎又点头。

    “它想靠这种办法抹杀你,从性质而言很恶劣,应该有什么很严苛的束缚才对。我们可以朝这个方向找找看,你怎么想?”

    藤原翎轻轻地“嗯”了一声。

    夏油杰眉头微蹙,“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藤原翎摇摇头,“……我猜不到,夏油同学在这方面比我聪明的。”

    审神者怎么样才能重新变成普通人,她真的猜不到。

    她露出歉意的笑来:“对不起,明明是我自己的事。”

    夏油杰看得出来她情绪低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什么?”

    “等这次的任务完事后,我带你去哪里玩两天。”

    藤原翎抬眼看他,少年的夏油杰眉目淡淡却温柔。

    怎么和十年后的长发教主男差别这么大呢?

    “……我想看恐怖电影。”她小声说。

    夏油杰小吃一惊,哪有女孩子喜欢看这个的,“想看哪种类型的?”

    藤原翎抿唇想了会,“想去私人影院看很古早的那种。”

    “私人影院?”

    “嗯。”

    夏油杰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不过就事实而言,他们咒术师天天面对的和恐怖电影里演的差别不大。

    隔壁房间死过人的情报链很齐全,三年前一位叫西山健太的毕业大学生住进去,他在一家通信公司找了不错的工作,交了个同公司的女朋友,两人开启了幸福的同居生活。

    好景不长,两人交往半年后,突然有一天,外出工作的西山健太突然消失了。

    他消失的时机很差,女友五十岚圆已经怀有身孕四个月,她也是个大学毕业就出来打拼的女生,和男人厮混未婚先孕使她不敢回去见父母,那段时间通信公司业绩暴跌,于是将怀孕的女员工强行辞退,五十岚圆的情况很难找到新工作,于是她抱着怀里的孩子,靠这几年自己打拼的积蓄傻乎乎地等男友回来,但没有等到。

    好不容易熬到能找警方张贴西山健太的失踪公布,肚子里的孩子八个月时,五十岚圆在家做饭时不慎摔倒——她没有亲朋好友,公寓里的租客也总流通,没一个人注意到这间公寓里有一个独自生活的孕妇,于是五十岚圆流产而死。

    留着蘑菇头发型的辅助监督泽见讲述完,丧着一张脸说:“……真是一位可怜的小姐。”

    “确实可怜。”不过这前因后果和咒灵的关系不大,只能说是一出狗血戏剧。夏油杰将资料码好,“五十岚圆本有很多种方法避免这个结局,这个死法也算她自己选的吧。”

    泽见一副被冷到的模样:“夏油同学这种说法也太冷酷无情了!”

    “哈哈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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