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冤入狱

    嘉庆四年,早春二月初三。

    今年春季透骨得寒凉,王辰拎着食盒推开布满锈迹的大门,大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修理。在这个死寂阴森的庭院中,显得特别突兀。

    放眼望去,满地的碎瓦,凌乱不堪,就连窗户上的纸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大冷天的,被风一吹,可不好受。

    床边躺着一个男人,被子遮住了整个身子,只露出一双惨白的手,王辰停下脚步,喉咙间的抽泣怎么也压不住,嗓音颤抖地道:“王爷。”王辰恭敬的行了一礼,一脸愁容。

    微弱的咳嗽声从半遮的床幔里传出,良久,躺在床上的永瑢缓缓道来:“福晋还好吗?”

    “王爷……”王辰跪倒在地,面色微微一颤哽咽道。

    这一幕落在永瑢眼中,让他不由得心中一紧。

    胤瑜看到他神情哀伤的模样,焦急问道:“发生了何事?”语速一快,喉咙发痒得剧烈咳嗽起来,使那冻得毫无血丝的脸微微泛红。

    “福晋……她走了……”王辰嘴里地传来忽高忽低的抽泣声。

    闻言,胤瑜神色悲戚,愣了片刻,这才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到底是本王拖累了她……本以为我能安分的呆在这破地方,皇后就能不计前嫌。”

    “王爷……”

    “福晋出身名门,受人爱戴,要不是对我以身相许,她早就找到了更好的归宿。”话落,永瑢神情显露一丝恍惚,但又马上强装镇定。

    “你走吧!”

    王辰不舍地一抬头。

    “你能到这里来,如若没有打点好关系,怎么能顺利进来?钮钴禄钰贞连祺慧都不放过,日后你多加小心别被她发现什么。”永瑢淡声道。

    他竟对皇后毫不顾忌,直呼其名。

    “王爷,奴才的命都是您给的,您要是没了,奴才也跟着您上路……”王辰痛哭流涕,此时已泪流满面。

    “王爷您向来温良恭俭,怎地皇后要无中生有说您阴险狡诈。”王辰始终都猜不透其中原由。

    永瑢苦笑道 :“本王死不足惜,既然现在福晋不在了,本王随福晋一起去了也好。日后绵庆你替本王好好管教,将他养育成人。”

    王辰不得不从,只好无奈答应,却没成想,这竟是与永瑢的最后一次相见。

    嘉庆四年三月初,皇后与大臣密谋告发永瑢勾结外敌,试图颠覆朝廷,企图在朝廷内部发动政变,随即嘉庆帝下旨将永瑢打入死牢。

    朝廷几位老臣劝谏皇帝收回旨意,也许是觉得皇帝太狠心怕他日后背负骂名,也许是可怜永瑢,但都被皇帝一一否决。

    自此,王辰不管再打点多少银两都无法再见永瑢一面,每次都是在守门的厉声训斥下离开,只能远远观望一眼。

    彼时,永瑢病入膏肓得了肺炎,躺在牢房里苟延残喘。

    他回忆起嘉庆帝下旨的那天,不禁冷笑,“皇后啊皇后,你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在永琰面前这般污蔑我!永瑢你竟不念儿时旧情听信谗言,果真帝王都这般无情!”

    永瑢凄冽地笑出了声,原来世态竟这般炎凉。

    永瑢的额娘出身卑微,自他懂事起为获得乾隆的认可勤勉于朝政,想凭一己之力让额娘过上舒心的日子,额娘就不必处处看人眼色,过得那般提心吊胆。

    可还没等到那天的到来,额娘却已不在人世。

    望着黑压压暗无天日的大牢,他只希望皇后能给他一个痛快。

    只是,明嬅受他牵连,他一想到就心如刀绞般难受。

    永瑢的继福晋富察氏家境显赫,自幼骄奢惯养,受人尊重。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她心高气傲,很多人都没放在眼里。

    如今,两人成婚已十载,虽然永瑢开始并不喜欢她,但两人长久地朝夕相处彼此早已视对方为自己最亲近的人。

    突然,永瑢胸口一闷,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伸手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沫溅在了灰暗的墙壁上。

    钮钴禄钰贞,你个毒妇!

    额娘,儿子很快在黄泉路上能与您相见了!

    翌日。

    一声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一宫女搀扶着皇后来到了关押永瑢的大牢前。

    眼前的人脸色惨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一头黄发披凌乱地散在枕下,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棉被,往日的六王爷风姿荡然无存,与眼前的人判若两人。

    即便平日皇后冷若冰霜,也无法不感到震惊,神情微微一怔,扭头朗声道:“秀英,人你是怎么交代的?为何竟成了这模样儿?”

    话落,秀英惊恐万分,扑通一声跪下,口中连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自知自家主子不喜争论,与其多说,还不如闭嘴不言。

    永瑢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眸,冷冽地笑道:“皇后……乃金贵之躯,怎地……来这肮脏不堪的……死牢中,不怕沾惹晦气?”

    他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此刻更是奄奄一息,就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钮祜禄氏冷眼盯着他,他轻咳一声又继续道:“何不干脆直接将我赐死?祺慧无辜死去,还留我这贱命干什么……”

    “本宫饶你一命!”

    永瑢捂着胸口连咳数声,眼眸显露一丝狠厉,“不杀我,难道皇后你想动绵庆?”

    永瑢就这么一个独子,于他而言便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闻言,钮祜禄氏不知怎地心中一阵躁动,忍不住怒道:“你竟敢怀疑本宫想对绵庆下手!不知好歹的东西!想死?哼!本宫偏不让你死!”

    话落,钮祜禄氏转身迅速离开,刚迈入门口,她突然停住脚步,回眸幽幽地道:“在你心里,本宫就这般杀人不眨眼?”

    永瑢没有回应。

    钮祜禄氏径直地往前走去离开大牢。

    出了大牢,钮祜禄氏步履缓慢,转头沉声道:“传本宫命令,嘱咐张太医务必要将人给我治好,若是永瑢有个三长两短,休怪本宫对他翻脸。切记,不可伸张此事!”

    秀英越发看不懂主子了,为何主子突然关心起这王爷来,但又不敢多言当即答应了下来。

    回到景仁宫,钮祜禄氏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为了尽快抚平自己情绪,她拿起凤眼菩提珠不停盘绕,默念起大悲咒来。

    顷刻之间,凤眼菩提珠断裂一颗颗散落了一地。

    在钮祜禄氏恍惚之际一太监匆忙跑了过来跪在她眼前。

    “启禀皇后,罪人六王爷已薨。”

    良久,钮祜禄氏才回过神来,沉声道:“你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小太监诚惶诚恐,慌慌张张地继续道:“奴才禀告皇后,囚犯六王爷病入膏肓,不治而亡,方才已薨。”

    ……

    永瑢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身子也不痛了。

    这苦逼的日子应该结束了吧,他嘴角上勾成一个弧度。

    过去的日子他早就厌倦了,如今可以和额娘相聚。来世他只想投生于寻常百姓家,远离皇室中的尔虞我诈,过着平平淡淡男耕女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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