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吻了她之后反而胆怯了，他连续几日在书店都是对着电脑赶功课，或许是真忙，或许是在逃避，总之两个人的交集少了许多。唐白心里不安逸，也不想主动搭理他，反正事情多着呢。

    她忙着筹备尧兰的新店展览，还要陪黛西产检。加上之前疫情封了很多活动，此刻松弛一些，唐白也是在文艺圈混了好些年，现在尽管置身事外，也还是会收到很多邀请函。沉闷了这么大半年，也还是稍微社交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可以接。

    这是11月初，迎来了属于唐白的季节。她是典型的秋型人，暖白细腻的肤色，发色和瞳孔都是天然棕色，不涂口红的时候平和淡雅，但是涂上红唇就风情万种起来；到了这个季节，各种宽松的毛衣，廓形风衣以及爆款呢子大衣，配上略微夸张金属感或者珍珠饰品，她就是一颗艺术的优雅的昂贵的蜜糖。

    平时下楼遛弯，唐白左不过家居服运动服的舒适为主，这稍微打扮精致一些，让穿着卫衣背双肩包的小宇又忍不住看她，又感觉距离遥远。

    忙完事情晚上八点路过书店，看那几个老伙计们三俩一团地瞎唠嗑，整个书店很松弛，唐白也笑着走进去。

    “哟，白总，好久没见您了。”小齐哥。

    “你最近这人模狗样的，要谈大生意才行。”黛西。

    “小白姐你这样真的是我的理想型！好看！”油腻小张。

    “哎呀白姐你最近忙什么呢，我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啦，再不吃我会死掉的！小宇后天要走回学校了，你明天要不要做个饭我们一起聚聚餐嘛……”安安。

    唐白脑子轰地一下，后天回学校？没先告诉我？

    “我渴死了，快给我倒杯水喝。”她稳住神色，扯开话题，坐到一边，平复心情。

    再往后大家聊什么好像已经不重要了，无非都是些东拉西扯，她一整个晚上也没看小宇一眼。

    十点来钟黛西先走，小宇抱着电脑赶作业应该会呆到很晚，其他人还在聊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唐柏犹豫着要不要再等到最后再跟小宇单独相处，在门口抽了根闷烟，感觉难过到已经说不出话了。还是回去拿包准备走人。

    她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说再见，其他人喝着酒正在兴头上。

    小宇悄悄摸摸把草稿本和铅笔推到她面前，上面写着：“感觉你不高兴。”

    她又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传纸条，多么学生课堂或者图书馆自习的把戏，本来应当让她高兴一点，也敌不过他要走还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的难过。

    “嗯。”她甚至都没在草稿纸上写字回复，只是看着他，轻微点点头。

    “怎么了？”小宇又把本子拿回去写了推过来。

    你是在装傻吗？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唐白无力地摇摇头，站起来说了再见遍走了。

    小宇心里也是极难过的，他告诉了所有人，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也不会如何，也没有办法，应该是知足了。

    众人散去，安安本想留下来陪他，见他也不同她说话，自觉没趣也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对着电脑呆到凌晨，课业一点儿也没看进去，头发倒是快薅秃了。回家之后反复睡不着，勉强睡着，又梦到唐白走得很快，他像是被所在玻璃房子里，看着她大声呼喊，她也听不见。

    第二天唐白亦不见踪影，她只是生病了，彻夜感觉胸口像堵了巨大的石头，也睡不着，也没法跟他再说些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吗？早上醒来就开始发烧，一点气力也没有，就这样躺了一天，时不时再哭一场。

    且读小分队的群里说起来要聚餐送小宇，唐白并未回复，她心情低落的时候更习惯自己躲起来，从世界上消失最好。小宇则说家里也要聚会，今天就不聚了谢谢大家，很快寒假就能回来。

    原先恋爱也好暧昧也好，唐白总是会事无巨细同朋友们分享的，即便是难过了，不高兴了，也总要跟黛西和尧兰说说。这次则不然，也许因为黛西结婚有孕，已经是家庭生活状态，没那么多时间精力来聊些情情爱爱的；也许是尧兰事业有成，二店开业在即，又要兼顾一店的经营，忙得脚不沾地。归根结底，唐白自己不想说，哪怕她们总说合适，总拿他俩开玩笑，也不想说。

    一个才刚满21岁的男生，还高大帅气聪明上进，她只是个没房没车没有事业的30岁，在婚恋市场已经大打折扣的普女，凭什么呢？凭真爱不受到条件约束和限制，还是凭她多些游历的经验，就可以在对方面前自以为是了吗？甚至那些暧昧拉扯，有时候以为自己有些养鱼的手段技巧，两个人的进度条都拿捏得死死的，事实上她也还是不谙世事的恋爱白痴，拉扯不过是因为害怕。

    就算真的在一起，他还要在几千公里外念一年办书，然后也许要出国，要面对一个年轻人数不清的未知，他就算死心塌地爱了5年，他也不过25岁，随时可以重新开始，唐白哪里还有5年可以耽误。更不用说未来还可能面对家庭，面对婚姻……光想到这些就觉得无法想象，之前两个人如此极尽暧昧，他也没有想要再主动一些，那以后的岁月里，就更不能指望什么了吧。

    可是我好舍不得。舍不得那些怦然心动的分分秒秒，舍不得跟他依偎在一起如同发着光的幸福，舍不得他直愣愣充满喜欢的眼神，舍不得那些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舍不得遇到了这么对的人，却又困难重重。

    还没开始，就已经痛彻心扉。还真是头一回。

    “你下午来书店吗？我不走了。”唐白经历了巨大的难过之后睡得很沉，中午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收到小宇发来的消息。

    “啊？”

    “是啊，气死我了，我到机场了都，发现我居然是黄码，根本不让走，还让我每天都要做一次核酸。”

    “那你学校怎么办？”

    “我给辅导员说了情况，也没有办法，有些课程就还是网课，但是有些实验测试可以申请缓考。”

    所以这算是老天给我送回来了？唐白简直高兴坏了，既然如此，也别犹豫了，办了他。

    小宇也不纠结了，他要走的消息舍不得跟她说，他留下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要让唐白知道。

    两个人下午在书店重逢，是个雨天。

    黛西又陪老周出差去了，书店也没有什么客人，小宇和唐白之间的紧张氛围缓解了许多，整理一下书架，做两杯咖啡，说起傻逼的学校生活，笑作一团。

    “你回家吃饭吧，我中午吃了很多还不饿，再呆会儿。”唐白看天色逐渐暗下来，雨还没停，已经六点过了，小宇跟爷爷奶奶住晚饭都吃得比较早，就这样说了。

    “不回了，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呀？“

    “我中午在家煲了汤，然后还有剩下一些蔬菜要炒掉，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要不然我回家拿来一起吃？”唐白想邀请小宇回家吃饭，又觉得不是很妥当。

    “好呀好呀。”小宇立刻高兴坏了，能吃到她做的饭就很开心了，何况她做饭确实很好吃。

    大概这是属于表白的天选之日，唐白做好饭端下来已经是八点半了，刚好走了最后一桌客人，书店也到了打烊时间。

    唐白不喜欢吃饭的中途被打扰，索性关了门，只留了一盏角落的灯，两个人安静地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