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30岁以上的女人来说，熬夜真的是要老命的事情，就算白天疯狂补眠，但是身体真的不会绕过谁。唐白这个月的生理期反应尤其明显，发冷腹痛头晕，上午跟黛西去尧兰新店做筹备，下午还偏巧遇到要赶一个稿子，也没法休息，她抱着电脑回到且读，也不说笑了，面如死灰地开始工作。

    黛西跟尧兰还要见艺术家们，也没回来，倒是老周和小齐哥在一边聊项目。两个老男人也看出唐白状态很差，询问一番，得知生理期就只能说好好休息，一旁听到的小宇端了热水过来，他有点不知所措，眼神却很关切。

    这个眼神让唐白心里一动。

    是带着“担心”的眼神。回想之前交往过的人，有爱慕的眼神，有心疼的眼神，有喜欢的眼神，有好奇，有冷漠，有防御……但是没有过这样真切地担心，像是来自家人的担心，并不是因为她为对方付出了才会收获的关切。

    但是唐白太累了，实在没力气跟大家聊天，也实在没力气跟小宇熬夜约会，她交了稿子就回家，窝在床上动弹不得。

    说来也奇怪，总有那么些孤苦伶仃的时间段，比如你身体病者心情低落，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却不知道该找谁，等待着能有人发来一句关切，偏巧平时热热闹闹的一群朋友都各自有事，每天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手机跟死了一样。在这个时间段里你像是被世界孤立了，隔绝了，抛弃了，任由心情一落再落跌到谷底。

    唐白没有吃东西，也没搞红糖水之类的劳什子，更没有气力给自己做饭。晚上七八点饿得不行，多少该吃点，打开外卖，又只觉得毫无胃口。正在心绪繁杂惆怅悲伤要掉下眼泪来，小宇发来消息：“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你在家吗？”

    “在啊。”

    “我奶奶今天在家炖了很大锅鸡汤，就我们三个也吃不完，给你端点来。”

    唐白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然后在床上抱着枕头激动地嗷嗷叫还打着滚，所有身体的不适心情的低落，在这个瞬间都被替换成巨大的开心。

    “好啊。”还是要故作冷淡和平静地回复。

    过了十分钟，小宇打来电话问她家是几栋楼，唐白说了又怕他找不到，下楼去接。

    楼道口，光线很暗，小宇拧着鸡汤递过来，他很沉默。

    “你趁热喝，我走了。”

    唐白还没来得及叫他上楼，也没来得及说谢谢。

    小宇有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他一直担心唐白，很想为她做点什么，真的端了鸡汤过来，又觉得不应该。且不说他现在有女朋友，这种行为大差不差就算是出轨了，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被唐白笑话，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朋友，会把这样的感情和心意当真吗？她大概会觉得收获小十岁男生的喜欢，是可以拿去证明自己魅力，拿去炫耀的一件事罢了。

    他往书店的方向走去，路过回声，时间尚早，看艾伦一个人在门口，遂过去买了瓶酒也在门口坐下。

    “咋啦高中生，这么蔫头耷脑的。”

    “没啥。”

    “啧，一看就是为情所困是不是？”艾伦开酒吧十多年了，这种样子来喝酒的十有八九为情所困。

    “算是吧……”

    “来来来，跟哥说说。”

    “哎呀，也没啥好说的，就是……”小宇犹豫了一下，想着跟艾伦半熟不熟，说了也没关系，接着很含糊地说：“就是我现在有个女朋友，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她应该挺喜欢我的吧，但是我真的对她……哎，感觉我很渣。”

    “你不喜欢呗，多正常。你是不是把人睡了必须得负责了啊？哎，睡了也关系不大，你还小，不要有负担。”艾伦是个老油条了。

    “不不不，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就是她跟我表白我就不知道怎么拒绝，就在一起了，但是现在我感觉不对。”

    “那又没怎样，说清楚完事呗，你这样不清不楚地拖着才是耽误别人。”艾伦无语了，小孩子都太单纯了，根本就没什么的事，居然还给自己这么大负担。

    “嗯。”小宇陷入沉思。

    “不是，你被追还这么惆怅？不应该啊，就是我要是被女生喜欢那不是高兴事吗，就算我不喜欢她，我不招惹不就没麻烦了。再说了，她主动贴上来不要白不要嘛……”艾伦开始油腻男发言。

    “感觉跟她一开始就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而且，我现在……”

    “哎，喂……”要不是艾伦的电话打断了小宇，他可能会顺着就说了，毕竟每天跟过山车一样，本来这个事情就很不正常，更没法找人聊聊了。

    他开了第二瓶酒，喝了一口，收到唐白的消息：“鸡汤我喝完啦！很好喝，谢谢你呀！”

    唐白这碗汤喝下去，心情和身体都大好，小朋友还挺会的嘛，姐姐已经很上头了。

    “嗯，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好像隔着屏幕共振了，小宇似乎感觉到对方雀跃的心情，他也雀跃起来。

    “哟，跟谁发消息开心成这样……我猜一下，那肯定不是你女朋友。”艾伦总是关键时刻出现或者消失。

    “呃，不是。就是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来来来，有本事你给我看看什么朋友，你这个表情，太明显好伐啦？你怎么搞的，喜欢的不好好追，乱答应不喜欢的。”艾伦说着就往上凑还伸手假装要拿他手机。

    要是艾伦知道了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小宇关手机塞兜里一气呵成，可给吓坏了，吨吨吨一口气喝了大半瓶酒。

    “哦哟，你这个反应有点大噢，赶紧了，要换女朋友了。你这个，有一说一哈，叫做无缝衔接，也是渣男的一种。”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被艾伦一句话戳中，小宇立刻开始对自己进行道德绑架，确实很渣，他又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手机响了，小李拿出来，艾伦眼尖看到对面是个跟小宇差不多的头像，备注是个什么小公主的肯定是女朋友，于是嘱咐到：“你这女朋友可撞枪口上了，可得好好跟人说昂，好好的，客气点礼貌点。”

    小宇点着头，接起电话，往马路对面走去。

    艾伦在这边看戏，虽然听不见说什么，就看小宇来回踱步，低着头，十分沉痛，支支吾吾，然后，哎，开始说了，说了很多，态度很好，打的电话对方也看不见，他还轻轻鞠躬，是在说道歉了。

    比起高中毕业拒绝关系好的短发女生，这次小宇得心应手许多，也可能是因为更没有那么喜欢。他说感觉这段时间相处并不是很合适，希望还是做朋友。女生大概也感觉到了，在一起就是异地，联系断断续续，虽然每次都觉得小宇很温柔也很努力再回应，始终有些冷漠和勉强，于是很得体的说了再见，非常友好地结束了一段莫须有的恋情。

    如释重负。打完半个小时的电话，小宇又回去点了瓶酒，此刻他终于能喝到酒里的麦芽味酒花味花果香和酸味了，是一瓶惬意的酒。

    “恭喜你搞定了啊，看什么时候你再搞定下一个妞哈哈哈。”艾伦拎着酒来碰杯，还自拍了一张。

    小宇傻笑着，他很想立刻告诉唐白这个消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着明天在书店肯定会碰面，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刻意呢？

    “你怎么分手了？”唐白居然发来消息。

    她怎么就知道了？

    “你分手了？没事吧。”黛西也发消息来，这个小朋友前几次分手都很难堪，这次不会又受伤害吧。

    安安直接打了视频过来，他不喜欢视频这种有点打扰隐私的方式，用语音接了起来：“喂安安姐。”

    “你分手啦？”安安简直掩饰不住地开心。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艾伦朋友圈了啊，那你为什么分手啊？”

    “我，就是不合适，然后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哈。”小宇挂了电话，看到艾伦把他们俩的自拍发了个“恭喜重回单身bro！”

    看起来有点蠢，但是也没关系了，毕竟她知道了。

    “我不是一直觉得不合适么，就给她说了。”他先回唐白。

    “没什么，就是不合适，我们就刚才聊清楚了。”小宇又去回黛西。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说，那她还好吗？”唐白回复。

    “姐妹！小宇分手了你看到艾伦那朋友圈了吗？我就说你们俩肯定能在一起。”黛西在群里艾特唐白说。

    “我看到了，哎呀谁知道呢，他不会又被绿了吧。”唐白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在姐妹群里回复。

    “还好，比我想象中冷静，感觉她也不是很难过？”小宇给唐白说。

    “你看，就是和平分手，不过他们这种小孩子谈恋爱太儿戏了，就换个情侣头像，改个备注，就叫恋爱了吗？”黛西截了和小宇聊天的图发到群里。

    “那就好。”唐白回了小宇。

    “那就好。”又同样在群里回复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