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

    暑假结束,江冉仪开学了。

    多年后江冉仪再度回想起这个暑假时,总会有无数思绪涌上心头。这个暑假,她遇见了两个在她一生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

    往后余生,她将无数次与这两个人产生深深羁绊,彻底偏离原先的轨道。

    开学后,江冉仪不能每天都与白小合相见,于是她们相约,每周五下午放学,白小合来学校附近的一个路口等她。

    这天周五下午,轮到江冉仪值日打扫卫生,将教室打扫干净后,学校基本空无一人。

    出校门后,江冉仪沿着熟悉的街道向前走,途经一处巷子时,她突然听到了求救的声音,于是停下了脚步。

    她悄悄探头,辨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同班的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同学——常默。

    学校周围经常盘踞一些社会青年,不过你只要不招惹他们,他们一般也不会招惹你。

    她不知道常默为什么被他们围攻,他们不断将汽水浇到常默身上,还对她拳打脚踢。

    常默只要一喊救命,其中的几个男孩子就立刻甩她好几个巴掌,极其凶狠,骂着难听的话,让她闭嘴。

    江冉仪不敢与这些人起正面冲突,但她又不忍心看和自己的同学这样被打。于是,她匆匆往前走了几步,等到离巷子有一段距离时,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喂......”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迎面走来了一个抽烟纹身的高大男生,男生眼疾手快,立刻将江冉仪手中的手机夺走,不客气地拽起她的头发,将她往方才的巷子拖去。

    “老大,她刚刚竟然敢报警!”男生将她的头重重地摁至墙上,不留任何情面。

    江冉仪一时吃痛,被撞得火眼金睛。

    她的举动引起了这群人的公愤,他们发泄打骂的对象由常默转移到了江冉仪身上。

    “爱伸张正义是吧!那你替她啊!”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死丫头借钱不还!”

    “他妈的竟然哪敢报警抓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赶紧给我跪下!”

    江冉仪不肯跪下,他们就用力将她推倒在地。

    “都给我滚开!”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如同有穿透力般,现场的所有人都被狠狠震慑住。

    江冉仪定睛一看,是白小合......

    她很快回过神来,白小合出现在这里并不令人意外,前面的路口,是她和白小合约定见面的地方,方才动静很大,白小合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所以赶到了这里。

    他们这群人一看来的人是一位女孩子,就将她当成了一只纸老虎,放松了警惕。

    “呦,还有救兵啊......”其中一个男生漫不经心地调侃。

    白小合冷冷地看向他们,将一把锐利的刀从包里抽了出来。

    “都给我滚!”白小合毫不客气地吼道。

    看到她拿出了刀,且这把刀刀刃锋利,不少人被吓到了。

    只有为首的那个男生依旧不输气势,继续挑衅:“有刀子有什么了不起,你拿得稳吗,敢动手吗,小姑娘?”

    白小合丝毫不怵,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去,稳稳地拿起刀,不少人已经开始后退,为首的男生依旧不退一步,他吃准了她不敢动手。

    她眸色一暗,直直地将刀朝方才挑衅她的男生刺去,男生的瞳孔一时间急剧收缩,完全没想到她要来真的。

    还好其中的一个小弟反应够快,立刻将男生拉开,远离刀刃刺向的位置,男生才得以躲开。

    刀刃重重地砸至墙上,发出巨响。

    “你疯了?!”男生恼羞成怒地质问,他声音颤抖,方才差点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也确实被吓到了。

    江冉仪也愣住了,她不敢相信,白小合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拿刀,毫不犹豫将其刺入别人身上。

    白小合一个箭步快速走上前,将锋利的刀刃架在了男生的脖子上。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

    “跪下,向她道歉!”白小合掷地有声,声音有着十足的压迫感。

    男生尽管不服气,可被人用刀刃抵住脖子时不得不低头,死到临头不得不跪,男生颤颤巍巍地跪下,其余人一看到老大这样,也纷纷跪下求情。

    “给她道歉。”白小合一只手指向江冉仪,另一只架在男孩脖颈上的手开始用力。锋利的刀刃蹭到了脖颈处的皮肤,留下了浅浅的、划破表皮的血痕。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方才趾高气扬的人群快速转变了态度,纷纷朝江冉仪道歉,江冉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以后还敢欺负她吗?”

    “不敢了。”

    “不敢,不敢。”

    ......

    “你们以后要是再敢欺负她,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

    被白小合拉起来的时候,江冉仪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场校园暴力就这样被白小合以暴制暴地结束。

    白小合拉着她的手离开了小巷,夕阳下,她们肩并肩走着。

    终于,她们来到了一处河流旁,江冉仪这才回过神来。

    她感动地看向白小合:“小合,刚刚谢谢你。”

    “江江是我最好的闺蜜,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江江,这次之后,他们不会敢再欺负你。”白小合坚定地说道。

    对付这种人,她早已在漫长的岁月里得心应手。

    “小合,你......”犹豫片刻,江冉仪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你为什么会随身带刀呢?”

    “习惯了。”

    “啊?”江冉仪很惊讶。

    “江江,你太单纯了。”白小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有些事情,你不需要懂,也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懂。”

    她羡慕江冉仪活在象牙塔中的样子,她向往这样一双从未真正见过世界背面的眼睛。

    羡慕到想要拥有她的人生。有关江冉仪的一切,她都想要,想要成为她。看到江冉仪,她就像看到自己未曾谋面的故乡。

    静默了几秒,白小合再度开口:“江江。”

    “嗯?”

    “你和刚刚那个女生,关系很好吗?”

    “还行吧,是同班同学,平时没怎么说过话。”

    听到江冉仪的回答后,白小合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江冉仪思考片刻,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小合,我要把你喜欢的那个娃娃送给你。”

    “真的啊?”

    “嗯。”

    白小合对她那么好,那个娃娃她喜欢,江冉仪愿意送给她。

    夕阳西下,岁月悠长,两个女孩的友谊悄然滋长。

    “小合,后天是不是你的生日啊?”江冉仪问。

    “是。”白小合激动地抱住了她:“江江竟然记得呢!”

    “我去你家给你过生日好不好,我给你买个超好吃的慕斯蛋糕。”

    白小合有些犹豫,“你真的要去我家啊?”

    “怎么了?”

    “你可能不会喜欢那个地方。”白小合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那个地方......

    白小合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措辞称呼自己的家?

    江冉仪直至周日才理解。

    那天中午,江冉仪拿着大蛋糕和娃娃,按照地址,让江岩开车载她来到了白小合家。

    白小合家是一处老房子,这一片居民楼最高只有六层,所以没有电梯。在白小合的带领下,江冉仪爬了六层楼梯,来到了白小合的家。

    刚一进门,江冉仪就被一个小男孩用水枪呲了一身,她的裙子湿了。

    小男孩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白小阳,我给你脸了是吧!”白小合冲弟弟吼了一声,然后毫不客气地将白小阳手中的水枪夺走。“你给我道歉!”

    白小阳很犟,一脸不服气地瞪着白小合。

    “道歉!”白小合又重复了一遍。

    “算了,小合,他毕竟还小。”眼看气氛僵持,江冉仪赶忙打圆场。

    白小合神色一暗,毫不客气地揪住白小阳的耳朵:“白小阳,你道不道歉!”

    白小阳立刻大喊:“妈,她打我!”

    “你就知道叫妈!”

    不一会,一个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立即呵斥道:“白小合,把手松开,你怎么对你弟弟的!”

    很快,争吵声惊动了正在睡觉的男人,男人刚一出来就毫不客气地指向女人:“要你有什么用,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正在睡觉,就不能小点声吗!”

    “你天天就知道睡觉,不出去挣钱!”

    “出去?我现在还有脸出去吗,闺女十三岁就生了孩子,我去楼下散个步,还要被人戳脊梁骨,我哪有脸啊!”

    剧烈的争吵声将正在熟睡的婴儿惊动,一阵刺耳的啼哭声随之传来。

    男人用手捶了捶头,瞪向白小合:“你赶紧哄他,他哭个不停,别再惊动了邻居,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同时,男人也注意到了江冉仪,他皱眉询问:“这丫头是谁?”

    “她是我的好朋友,今天来给我过生日。”

    男人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过个屁生日啊,你还嫌咱家的破事知道的人少是不是!”

    婴儿的啼哭声愈演愈烈,男人命令道:“你赶紧去给哄他,让他把嘴巴堵上,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哭死得了!”

    白小合沉默了,她不想再说什么,她拉着江冉仪的手走进了她的房间。

    江冉仪看着她将一个小婴儿抱起,小声呢喃哄着孩子,将刚冲好的奶粉喂进婴儿嘴里,安抚好宝宝后,将他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白小合的动作如此熟练,想必已经哄了无数次。

    “江江,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咱们出去吃蛋糕吧。”

    江冉仪注意到,白小合的眼眶红了。

    白小合牵着江冉仪下楼,来到一处树下,坐在了长椅上。

    “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家。”

    看见白小合情绪低落,江冉仪也难受起来,她安慰道:“小合,没事的,其实......很多家庭,亲戚之间,父母之间,都会吵架。”

    像江岩和尚雅那样甜蜜和睦,从不吵架的夫妻关系,恐怕是少数。

    “也许吧,但他们肯定不会像我们家一样,天天都是闹剧,天天都在吵架,毫无体面。”

    今天是白小合的生日,江冉仪不想让她一直伤心,于是赶忙转移话题:“小合,你看,这是我给你挑的蛋糕,还有这个我上次说了要送你的娃娃。”

    蛋糕很好看,娃娃长得像江冉仪,也很可爱。

    白小合这才露出笑容:“谢谢江江,江江对我最好了,我喜欢江江送我的礼物。”

    正在她们准备点燃蜡烛唱歌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美好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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