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脸

    何龄回到家中,才刚进门就大嚷着让王妈妈立即来见自己。

    下人飞快跑去寻来了王妈妈,她不知发生了何事,到了厅堂上,瞧见何龄浑身僵硬,手中的丝帕都扯破了,忙上前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给军中的供铁单子没拿下?”

    “啪!”

    何龄摔了杯子,咬牙切齿道:“陈织吟这个贱蹄子,居然趁我忙着盯坊里烧铁的当口,暗中勾引王爷!”

    王妈妈只觉得诧异,使了个眼色,命下人把碎盏子收拾掉:“姑娘,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方如逸告诉我的。”何龄瞪着眼道。“那个小蹄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发现这事,还特意拿出来奚落我,说什么为我好,呵!不就是想看我笑话么!”

    王妈妈眼珠一转,心中有了底,思索片刻道:“姑娘,方如逸的话岂是能信的?她本就处处针对姑娘,是个恨不得把我们何家千刀万剐的,一定是故意做了套子,等着我们去钻。”

    “我不管!”何龄一下站起身,面红耳赤。“我现下就要知道,陈织吟到底有没有暗中勾引王爷!”

    王妈妈眉头紧皱,心道这方如逸还真是的个难对付的主。

    自己想着官府公布供铁名单,他们何家必是榜上有名的,也就没陪着姑娘一块去工部府衙,没想到不过只这一回,姑娘居然就被方如逸捏住了心。

    姑娘本就是个性子急的,梁王又是她心尖上的人,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了下去,若不查它个水落石出,只怕姑娘日夜都要闹腾。

    想到这里,王妈妈搀着何龄坐下,柔声细语起来:“姑娘,这件事也不难办,府上多的是好手,让他们去梁王府和陈家的宅子前盯一盯就好了。不过,听说陈殊不让自家女儿同梁王来往,方如逸说的,多半是假话,姑娘可要定住心,千万别自乱了阵脚。”

    何龄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叠声地催着王妈妈出门,要她赶紧去安排人盯梢。

    王妈妈没办法,只好派了几个好手出门,可连着等了三日,梁王府和陈家大宅那头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消息送回何家,何龄却并不相信,每隔半个时辰,就要着人再问一次,王妈妈劝她罢手,她也不肯。

    直到第五日午间,在陈家大宅外盯梢的护卫突然送信回来,说一名蒙着面的女子从角门上出了府,瞧那马车驶去的方向,似乎正是梁王府。

    何龄又气又恨,立即摔了茶盏,带上七八个好手,不管不顾地往梁王府去。

    王妈妈怎么也劝不住她,只等赶紧跟上,快到梁王府时,她掀开车帘,对护卫道:“把车马远远停着,别让守门的小厮瞧见。”

    “妈妈你做什么呢!陈织吟人都进府了!”

    马车在一处僻巷里停稳,何龄急得就要下车,王妈妈一把拉住她:“姑娘,你是要悄悄拿住陈织吟,还是要闹得满城皆知?”

    “我,我……”

    何龄愣愣地说不出话,陈织吟她自然是要拿住的,可若是这件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那陈织吟岂不是必嫁王爷不可了?

    自己可不能昏了头,把这天大的好机会送那贱蹄子!

    “悄悄拿住,让她将来再不敢登王府的门!”

    王妈妈这才安了心:“姑娘,正是这个理,虽然不知那方如逸在打什么鬼主意,可咱们自己却万万不能被她牵着走,心里得有一番成算才是。”

    何龄咬牙道:“妈妈说得对,陈织吟不敢明着来王府,不就是怕她那个爹不肯么!要是事情闹大了,人人都知道她跟王爷暗通款曲,就算她不愿嫁,陈家为了她的名声,也会逼着她嫁。”

    王妈妈不住地点头:“姑娘真是聪慧,一下子能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那方如逸定是打了这个主意,自己嫁不进梁王府,也不愿让姑娘你得到梁王。”

    何龄昂着下巴,撇了撇嘴:“我岂能如她的意!妈妈,陈织吟进去多久了?”

    “想来也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她气得跳起来,脑袋却“咚”地撞上车顶。“哎呦!”

    这声音不大,但也不是毫无所闻,僻巷两侧都是高屋,魏临正蹲在屋顶上,闲闲地盯着下方动静,听见马车里的声音,对跟着一块来的陈三哥道:“这何姑娘也太着急了,都还没见到人,自己就先在车厢里练上手了。”

    陈三哥嘿嘿一笑:“何家这小姑娘是个醋缸子里泡大的,听风就是雨,梁王的事,除了她,城中再没别人这般上心。”

    他朝四周望了望:“东家,何家的人把四周都堵了,之前在梁王府前来来往往的路人一个也不放进来,看来他们是要把消息按住,不让京中的人知道。”

    魏临点头道:“想必今日那位王妈妈跟着一起来了,否则就凭何龄那个脑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层上去。”

    他吹了个鸟叫似的口哨,登时便有一名武师跃上房顶,落在两人身侧。

    魏临对他道:“你带几个人去四周的巷子口,把何家的护卫缠住,别让他们把路人赶走。记得做得机灵些,不能让他们瞧出咱们是故意搅局的。”

    “东家放心,我这就去。”

    就在魏临安排人的当口,何龄与王妈妈下了车,躲在一处转角,遥遥望了一眼梁王府的西角门,那里果然停着一辆简素的马车。

    王妈妈道:“姑娘,这马车多半就是从陈府来的。你瞧,他们怕招人耳目,连写着主家姓氏的灯笼都没挂。”

    何龄定睛看了片刻,心里的怒气火一样烧起来:“陈织吟这贱蹄子,都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要住在王爷府上不成!”

    “姑娘别急,她总会出来的。”

    两人耐住性子,等了一刻钟,角门忽然开了一半,一名侍女先出来张望了片刻,见四下无人,这才转身回去,扶着一名蒙面的女子出来,往马车边上走。

    何龄见那女子身段袅袅,行路慢慢,似乎累得很,也不知在梁王府里都做了些什么,心头的火一下蹿起来,甩开王妈妈的手,飞快奔到女子面前。

    “我倒要瞧瞧你这贱蹄子的真面目!”

    她边喊边伸手去扯那面纱,女子没设防,一下失了遮面的纱巾,惊恐地抬头,伸出手去想拿回面纱。

    何龄一看,此女正是陈织吟!

    “还真是你!你做什么勾引王爷!”

    她气得什么也顾不得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陈织吟被打得懵了神,一下跌在地上,身边的侍女反应倒快,三两步挡在她面前,冲何龄大喊:“你是哪个!居然敢打陈将军的女儿!不要命了!”

    此时王妈妈也奔了过来,拉住正要破口大骂的何龄,高声道:“陈将军的女儿为何蒙着面,暗中出入梁王府!”

    侍女心知自家姑娘做事理亏,顿时泄了气,回身搀起陈织吟,想趁事情没闹大,带着她赶紧离开。

    可陈织吟却甩开她的手,冲到何龄面前瞪圆了眼:“何龄!你一个商户女,居然敢对官眷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何龄毫不退缩:“陈织吟!你蒙着面,在梁王府里进进出出,马车连自家姓氏的灯笼都不敢挂一盏,还有底气说我的不是!

    我是为王爷鸣不平,好好的名声,都要被你这个浪□□给带坏了!你做出这等丑事,别说你陈家了,我看连你爹带的那个五军营里的将士,只怕都要羞臊了脸,再抬不起头!”

    “五军营?难道这姑娘是陈殊将军的女儿?”

    “一定是了,我见过陈将军,她的眉眼还真跟陈将军一模一样。”

    何龄与陈织吟只顾同对方斗嘴,丝毫没发现身后早就站了不少路人,张着嘴使劲朝这边望,把方才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刻他们得知两人身份,满眼里全是看热闹的激动,忍不住私语起来。

    何龄心中大惊,自己明明安排人堵住了街口,怎么会还有路人进来,要是这件事真的闹大,陈家女和梁王暗通款曲被京中人知晓,自己就再没机会嫁给王爷做正头王妃了。

    她给王妈妈使了个眼色,命她赶紧把人都赶走。可王妈妈不过一个妇人,派出去的侍卫,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样的热闹,几年也出不了一回,路人们正看在兴头上,任凭她说破了嘴,偏是一动不动。

    陈织吟的侍女见行人越聚越多,急得不行,忙挡在她面前:“姑娘快走罢!咱们来见王爷,都是背着老爷的,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咱们陈家!”

    可陈织吟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虽说她与王爷时常暗中相聚,王爷对她也是满心满眼的喜欢,可不论她怎么暗示明言,上门求亲的话,王爷是一句也不肯说。

    再这么下去,得私会到什么时候,才能盼出个头来?

    陈织吟望着人群,脑中突然冷静下来。

    若是满京皆知王爷对自己有情有私,别说是王爷了,就算是自己的爹爹,只怕也不得不让她嫁进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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