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姑姑回疗养院后,楚付刚好回国。
羽澜坐在沙发上,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手机,和他约最近商讨大会事宜。
楚付为人随和,给自己留了一天时间倒时差,时间定在后天上午。
地点却是犯了难。
他工作重心在学校,平时大多数时间都用在教研和教学,需要开会时就找间空屋子当会议室,很是随便。
但任何一间教室都属于学校,他总不能占用学校的资源,处理自己的私事。
羽澜想过约他去三环,自己公司不大,一间会议室还是能准备出来的。
然而楚付家住市中心,学校在另一个方向的三环,去她公司,要跨越整个城市。
楚付除了带刺绣学习刺绣的这班学生外,在学校还有其他任职,只能下课后和羽澜商讨,他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羽澜左思右想,选了距离楚付家里比较近的咖啡馆。
挂断电话,羽澜揉揉额间,总归不是长久之地。
保姆在一旁听她打完电话,端杯热水过来,笑道:“羽小姐别怪我多嘴,咖啡厅人多眼杂,您二位商讨比赛,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听去。”
羽澜接过热水,浅浅谢过,凝起眉结,“我明白,我明天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
“刚听您提到长宁路?集团离长宁路很近,不如直接去集团。”保姆边摆果盘边说,“等尚总回来,您问问?”
羽澜抿了口热水,没吱声。
她想做出自己的产业,总不能每一步都要靠尚奕辰,借一间会议室算不了什么,两人日日相处,总免不了提起这些话题,尚奕辰工作一天,尚氏那些工作已经够让他费心了,没道理再麻烦他事事周全自己。
长呼一口气,抬眼看窗外,午后的阳光刺眼明媚。
“我出去走走。”
取了外套,直奔长宁路。
楚付只说家住长宁路上,羽澜不知道具体位置,司机几次回头,欲言又止。
“您好,长宁路全长12公里,您不知道具体位置的话,说一个大概范围也成。”
羽澜搜索脑海中模糊记忆,一无所获。
她只知道从三环去尚云,长宁路是必经之路,但这条路,她拢共也没走过几次。
“不然您问一下您朋友,大概是靠东边还是靠西边?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
拢发梢的手一顿,猛然想起三号库房那场大雨,“有一对石墩子。”
“欸,这就知道了。”司机爽朗笑笑,“你幸亏是遇到我了,那两个石墩子不太出名,要不是我家住那边,你说石墩子,我一下子可能还真想不起来。”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羽澜:“您知道附近有房子在出租吗?”
“啊?那边房租贵。北边四五座写字楼,往南就是尚云大厦,寸土寸金的地段,着急的话,不好租。”
羽澜轻轻“嘶”了一声。
“过去租房子?”
“是。”
“如果长租,跟房东谈谈,应该能租下来,价格这块…你得多留预算,短租就不用考虑了。”
司机话痨,断断续续说了一路。
尽管羽澜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到地方,吃了几次闭门羹后,还是没来由泄气。
她把价格一提再提,只能租到几个狭窄的没有窗的一居室。
无奈的走到大街上,正抬眼看广告栏,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应声回头,一行人个个西装革履,最中间的人是尚奕辰,见她回头后,低声和身侧人交代几句,大步过来。
“找什么呢?”
广告栏上小广告贴得奇多,尚奕辰一眼扫过,没找到会有羽澜需要的东西。
羽澜摇头,“路过,随便看看。”她抬眼瞧了瞧远处渐行渐远的众人,低声催促:“我就随便走走,你有事先去忙吧。”
“没事,他们去吃午饭。”
羽澜诧异看了眼腕表,时间将近两点。
“你还没吃午饭?”
“开会晚了会。”
“那你快去吧。”羽澜抬眼看远处,小声道:“太晚了。”
尚奕辰笑笑,“一起。”
附近星级餐厅不少,她环顾四周,心里默默猜测尚奕辰会去哪家。
两人相处这么久,她还不知道尚奕辰的口味。
步步随着尚奕辰往路边走,不想一路走到了停车场。
羽澜:?
“上车。”
满头雾水上车,路边街景从陌生到熟悉,车子停在一处,那栋影楼风颇种的餐厅。
印象中那次,服务员上的点心,尚奕辰一口没吃。
羽澜意外:“这里?”
尚奕辰点头,带她进门。
早过了午饭时间,整间餐厅零星做了三五个喝茶听曲的老年人。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尚奕辰抬眼扫过半空中漫布的纱绸,偏头微微俯身,低声问:“你说的布料是这种吗?”
羽澜顺着他的视线,抬眼,灵光乍现。
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熟悉感了。
当时,尚奕辰还问过她是不是喜欢。
“细看不好看,应该是做了什么处理,你上楼吧,我去问问。”
尚奕辰颔首,没说什么,抬脚欲走。羽澜突然回头,“谢谢。”
餐厅是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在经营,羽澜过去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地盯着门口,时不时摇几下蒲扇,逍遥自在。
羽澜简单讲明来意,老板娘听到后先是怔了下,随即大笑。
“终于来个识货的了,这上面是我洒的细闪。
我一开始买过那种带光感的布料,但是那种对光线要求太高了,尤其阴天的时候,我这屋里帷幔太多,赶上刮风下雨,从外面看,特别阴间,下面小孩跟我说了好多次,我改进了几版,现在效果不错吧。”
羽澜点头,试探着问了几句,不想老板娘知无不言,倒叫她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两人对着满墙帷幔聊了一会,告别时,她特意办了几张大额度的充值卡。
揣着会员卡正要往二楼走,就见尚奕辰下楼。
“聊好了?”
“好了。”羽澜瞥了眼时间,她和老板娘聊的时间不长,总归是到不了一顿饭的功夫。
喜欢影楼风的男人很少,像尚奕辰这种日理万机的总裁恐怕对这种风格更加没兴趣,想到餐厅食物,略顿了顿,羽澜抬眼:“我陪你去别的地方吃吧。”
尚奕辰按袖扣的手停了一下,“好。”
两人又驱车去了集团旁的一家五星级餐厅,尚奕辰大概是这里的常客,他们进来包间,没多久,服务员就将事先安排好的菜品端上来。
倒是尚奕辰后要的几个甜点,等了好一会才上来。
服务员歉意的鞠躬,“抱歉,久等了。”
羽澜接过,不明白合理时间内的上菜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除非尚奕辰一早就定好午饭,只是没想到她会来。
握住黑松露酥皮汤瓷碗的手紧了紧。
没等服务员出去,顾云飞敲了敲门扉,看向尚奕辰。
“那我们先回去了。”
一句话,坐实了羽澜猜想。
她抬眼,撞进尚奕辰眸光。
“下午什么安排?”
眼睫小幅度颤了一下,她撒了个谎,“打算回去。”
尚奕辰偏头看向顾云飞,“好。”
服务员和顾云飞一同离开,包间门重新合上。
尚奕辰问起刺绣大赛,羽澜模糊过和楚付的见面,两人边吃边聊,与普通情侣相处,一般无二。
直到用餐结束,尚奕辰替她擦嘴角的手离开,她恍然,自己越来越适应这段关系。
下午尚奕辰还有其他工作,羽澜犹豫一会,说了句:“晚上早点回家。”
尚奕辰低头,索了个清浅的吻,安排司机送她回去。
车子在路边拐弯,后视镜里,尚奕辰已经走进大楼。
羽澜:“麻烦停车。”
司机依言停住。
“你回吧,我还要见个朋友。”
司机:“我送您过去吧。”
“就在附近。”羽澜咬下嘴唇,司机如果现在回去,尚奕辰不就知道她还在这边了?“麻烦你稍等,我结束后来找你。”
“好的。”
司机从便签纸上撕下一页,用笔写了一串数字,递给羽澜,“这是我的电话,您结束后联系我。”
羽澜接过,应下。
转了几个小时,依旧没找到一间合适的,回去的路上,纠结要不要租长期的。
大不了闲置几个月,或者她到时转租。
临下车,唐棠电话过来。
“我和顾云飞打算年后在那边租办公楼呢,价格这么贵吗?”
羽澜边走边说:“贵,你们如果有打算,最好早点过去看看。我今天看着,整栋办公楼出租的不多了。”
唐棠抱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第一步,租不到办公楼。”
羽澜笑笑,“还早呢,说不定到时候正好有人到期。”
保姆在厨房进进出出,看了眼羽澜,欲言又止。
两人这通电话,一直聊到晚间尚奕辰回来,才匆匆挂断。
羽澜偏头看挂钟,7点,近期回来最早的一天。
“回来了?”
或许是骗了人心中有愧,羽澜缓步过去,替他脱了外套,鼻尖萦绕的全部都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她顺手把外套挂在玄关柜衣架上,转身看尚奕辰没走,默默低头,腰间攀上强壮有力的胳膊。
尚奕辰只虚拥了拥她,“情绪不高?”
“没。”羽澜从他怀抱里抬头,“吃饭吧。”
晚餐很是丰盛,两人边吃边聊,饭后尚奕辰坐在沙发上看时刊,羽澜闷头画设计稿,保姆趁她去洗手的时候,悄声问:“羽小姐,您在看市中心的房子吗?”
羽澜偏头瞧客厅方向,确定尚奕辰没过来,点了点头。
“我那时不是说在市中心买房了嘛,离长宁路不远,您要不嫌弃,就先用着。”保姆也远远看了眼客厅,压低声音,“您放心,我们还没住过去。”
“毕竟你的新房,太麻烦你了。”羽澜摆手。
“不会不会,我本来就是给自己买来养老的,一时半会也住不着。那边人流量大,一年四季供不应求,租金贵,还不好租,我那里闲着也是闲着。”
羽澜想了想,“我按市场价付您租金。”
“您就别和我见外了。”
敲定这件事,羽澜洗完手回来。
尚奕辰放下手里时刊,拿着平板回了几个邮件,抬眼看她。
“楚付明天回国,下个月是学校考试周,他近期时间宽裕,你们可以约一下。”
羽澜握住杯壁的手顿了一下,莫名有种被戳穿的错觉,但从尚奕辰眼中,又看不出被发现端倪的试探。
“好,我约一下。”
“有什么需要和我说。场地定在哪,有想法吗?”
“场…场地?”羽澜慌了一下。
尚奕辰:“比赛场地。”
“哦。”她轻轻拍了拍胸口,理顺气口:“我和楚教授见面后详谈。”
“嗯。”尚奕辰抬眼看时间,“回屋休息吗?”
“好。”
她心里装了事,行为举止比平日迟缓不少,每每看向尚奕辰的眼神,欲说还休。
尚奕辰放下平板,莫名:“想说什么?”
羽澜收回目光,摇头。
低低道一句:“晚安。”
额间落上一吻,耳边声音磁性蛊惑,“晚安。”
今晚没开小夜灯,遮光窗帘挡住月光,直到眼睛适应黑暗,她悄悄侧头,只能看到尚奕辰脸型轮廓。
他做的越多,她就越发觉得,不能一直麻烦他。
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明白不是旗鼓相当,却也不希望,是尚奕辰单方面对她的扶贫。
她无声道一句抱歉,缓缓阖眸。
半分钟后,本该熟睡的尚奕辰睁眼,漆黑眼仁在暗处更显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