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她打开最外围常用的小衣橱，里面零星挂了三两件家居服，皆是浅咖色。

    她随手拿过一套，摩挲着沉思。

    这些年，她时常觉得自己情感匮乏，不管发生什么事，从不会感情用事。

    却对日常穿戴用度，保持着最长情的姿态，只要衣服没有破损，她永远想不到要换一件新的，东西但凡还能用，她绝不会先一步找来替补的用件。

    就如这套休闲风的家居服，她一时竟记不起来，这套衣服陪了她几个年头。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不经意从门缝瞥到衣帽间屋门紧闭。

    那扇门，上次打开是几个月前，尚奕辰让人带过来的那些衣服，吩咐保姆收拾进去。

    最初碍于关系不明，羽澜没打开过 ，后来时间太久，渐渐忘却。

    或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

    衣帽间是个很能承认女主人般的存在。

    她偏头，略微思考，缓缓过去，打开了那扇门。

    衣服很全，一年四季，日常家居服、商务活动的礼服、平时休闲风的衣服，她举目看过去，还有许多时兴的款式，因为她的犹豫不决，白白缩在衣帽间里吃灰。

    “羽小姐？”保姆在门口张望。

    羽澜回神，转身，“怎么了？”

    保姆笑笑：“没事没事，我看衣帽间开着门，还以为是我忘记关了。”

    羽澜摇头，就近拿了一套针织长裙，回屋换好后，款款下楼。

    她薄涂了一层口红，自来卷的中长发温顺的搭在肩头，一袭针织长裙刚好到脚踝，腰间松松垮垮挂着一串珍珠腰链，显出曲线完美，随着她的动作，腰链在她腰侧晃动起伏，隐约勾勒出长腿线条。

    “姑姑。”她走到沙发旁，挨着姑姑入坐，“尚…”

    她咽了口唾沫，叫尚总不合适，唤奕辰她又说不出口，想了一会，还是只能用一个“他”字代替。

    “他在开会，要晚些时间回来，我陪您坐会吧。”

    姑姑拉过她的手，笑笑：“我不找他。”

    羽澜诧异偏头，“啊？”

    姑姑抬手拿过桌上摆着一本笔记本，递到羽澜手里，“我这些天在老宅，闲着也是闲着，别的我帮不上忙，这里做了几份企划案，你空了可以看看。”

    羽澜愣住，顺着她的视线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小字。

    整整一本，写满了她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希望她步步顺利，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每一页，每个字，都是姑姑多方论证后的心血。

    亲妈，也不过如此了。

    “你家里的情况姑姑清楚，姑姑看你和亲女儿是一样的。”

    羽澜压着声音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意点头，每次相处，她总能被姑姑感动的一塌糊涂。

    “明年几月份比赛？紧张吗？”姑姑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关切临考前的女儿，盼她成长，怕她压抑，每个动作都有着抚慰人心的功效。

    羽澜回望过去，杏眼添上水汽，“三四月份吧，姑姑能来吗？”

    她尾音不自主的放轻，听起来如同期颐般的呢喃。

    希望姑姑能来，但也只是希望。

    比赛场上，场下自然会有参赛选手的家人朋友们加油祝福。

    她心里明白，家人的祝福她是不会有了，唐棠那时候大概要和顾云飞忙，尚奕辰也不可能一下子闲出整天的时间坐在下面看比赛。

    观众席上，不会有人为她送来祝福。

    姑姑的到来，让她刻意放弃的想法重新燃起苗头。

    “当然，别人家孩子比赛，长辈都在下面看着，我们澜澜的比赛，我一定要去的。不光我去，还有奕辰，纭纭也过去。”

    羽澜宽了宽笑，正要反驳。

    姑姑接着道：“比赛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呢。”

    笑容僵在脸上。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一个人照顾自己，一个人研究绣法，一个人琢磨怎样逃出家庭的桎梏。

    千难万险，就这么一步步，跌了满身泥点的撞进尚奕辰身边，姑姑突然对她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呢。

    好像之前所有的苦难，都成了必经之路。

    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窗外，黑夜渐渐笼罩大地，星月暗淡，一层雾色帷幔披在天际。

    路灯下，尚奕辰穿雾而来，掠了一身凉意。

    羽澜小步去开门，仆一对视，没来由的先红了脸，她轻呼一口气，主动将两人距离拉进，示意尚奕辰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姑姑不知道你不住在这里。”

    尚奕辰点头，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往玄关旁衣帽架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解释，“我身上凉。”

    羽澜抿下嘴唇，默默走回客厅。

    大家又聊一会，吃过晚饭，三人去楼上小花园逛了一圈，回来后，姑姑口称困乏，羽澜扶着她回屋休息。

    次卧保姆已经收拾好，姑姑进门还是发现端倪。

    她目光落在衣架上的领带，偏头看向羽澜，“你们分房睡？”

    羽澜视线闪躲，“有时候。”

    也不算说谎，尚奕辰在主卧休息过，也在次卧住过，更多的时候，就像约定好的那样，他不会主动来君庭。

    当初没有感情，这样的分居生活，让羽澜自在不少，如今两人敞开心扉，她脸皮薄，想让尚奕辰回来，反而需要找足够的借口。

    “他如果有地方惹你不开心，别闷着，和姑姑说，姑姑给你撑腰。”

    “没有的。”羽澜不好意思的摇头，“您别担心了，早点休息。”

    姑姑回头，嗔怪的看她一眼：“怎么没有，我还没找他呢，要不是有天和我爸谈论起你，我还不知道，他瞒着我们已经和你把证领了。这不清不楚的，我们好歹也要见见你的家人，婚礼不图多盛大，最少也要表明我们的态度呀。”

    羽澜尴尬地堆了个笑，没说话。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姑姑拉过她，“等你比赛结束吧，到时候姑姑回来，给你们筹办。”

    言语刺激到心底柔软，羽澜低低应道：“好。”

    安顿姑姑歇下，她垂着头出门。

    门外，尚奕辰俯身撑在栏杆处，不知道待了好久。

    正要开口，保姆端了牛奶过来。

    “羽小姐。”

    羽澜：“不用了，姑姑已经歇下了。”

    保姆应了一声，又道：“对了，羽小姐，我想起来，您说的那种布料，市场上应该有卖，我明天去看看。”

    所有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羽澜点头：“麻烦你了。”

    脚步声渐远，她偏头看尚奕辰。

    “羽澜。”尚奕辰背靠栏杆，换了个姿势，远远看她。

    羽澜揉了下腕骨，“嗯。”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她改称呼？”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保姆背影，羽澜顿了下，默默低头。

    听习惯了“羽小姐”，她一直未察觉有什么不对，经尚奕辰提醒，恍然发觉，她从一开始就在不经意间将两人的真实关系暴露在姑姑眼前。

    “都行。”

    “我睡哪？”

    羽澜耳尖红了红，低声，“主卧吧，不然姑姑会发现。”

    已经暴露的借口，她用的乐此不疲。

    尚奕辰笑了笑，看出她今晚格外好说话，故意问：“只今晚吗？”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只差临门一脚，羽澜飞速地看他一眼，慌又垂下长睫，腰链大约察觉到主人心内波澜，微微惊起动作，晃动间将她的腰线趁的更为完美。

    “看你方便。”她低着头，“我去洗漱。”

    落荒而逃。

    保姆收拾完客厅正要回去，尚奕辰叫住她，问了羽澜口中的布料，施施然上楼。

    隔着一道门，浴室的哗哗水声听的不算清晰，偏偏这几分似有若无勾人心弦。

    他捏了下眉骨，推开窗子“欣赏”被雾气笼罩的月光。

    长夜漫漫，不见星辰。

    雾色比来时浓了许多，远远望去，像是给万物笼了一层素色纱绸。

    待心情略微平复，抬手关了窗，将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

    燥热从四面八方涌来，他蹙眉单手扯松领口，锁骨处微微冒些热意，健硕的胸膛半遮半掩，白色衬衫遮不住小腹肌肉线条，反倒因为多了一层阻隔，看上去更加性感。

    羽澜边擦头发边往外走，抬眼，正撞进那抹白，以及透白而出的规整清晰线条。

    “咳咳。”她忙尴尬的别开眼睛，差点丢了手上毛巾。“你去吧。”

    尚奕辰凝目看她，喉结上下滑动，吸气声明显，他嗓音低沉，“好。”

    难以忽略的沙哑，浴室门关上，羽澜抬头，脸上绯红直染到耳尖，像沁了鲜血般诱人。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腹部线条，她手上动作一慢再慢，最终丢了毛巾，双手盖在脸上，企图腿些潮红。

    屋内温度高的吓人，到底没忍住丢盔弃甲，裹着添了湿气的睡衣，和冒着水珠的发梢，奔回客厅。

    一开门，凉意扑面而来，她长呼一口气，慢吞吞下楼。

    保姆已经回屋休息，客厅只留了一盏小灯，羽澜也就没再开灯，凑着那盏昏黄，一缕缕不急不忙吹干发梢。

    等发梢不再滴水时，她揉了揉蹲麻的双腿，微微喘息一声，起身抬头。

    楼上，尚奕辰站在门口，只在下身裹了条浴巾，远远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