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温度慢慢降下,车窗氤氲的雾气散了大半,余下片片污白色水痕。
她失神许久,猛然想起,第一次带唐棠去君庭,回酒店路上,唐棠几乎劝了她一路。
“送衣服那天?”
唐棠盯了她一会,摇摇头,接着她的话往下说:“的前一天。”
闻言,羽澜蹙了蹙眉,送衣服那天是她认识尚奕辰的第二天,再前一天,不就是…
唐棠瞅着她的反应,突然笑出声来,“想的很好,不许再想了。说真的,我要进影视圈,起码得是影后级别的。”
“嘶。”
唐棠三指并拢,举在太阳穴侧,比划了两下,“别多想,我发誓,我没有背着你答应过他什么,也没有和他说过关于你的任何事情,不过…他挺会猜的。”
见羽澜没有怪罪的意思,她自嘲般笑了笑,嘴角弧度缓缓下垂,直到彻底消失,一声浅浅的叹息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
“你还记得那天,你住在君庭,我一早给你打电话吗。”
羽澜茫然点头。
“其实,是尚奕辰先给我打的电话,他知道你和沈家的联姻,”说到此处,唐棠释然一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最开始知道你答应沈时意的原因,还是从尚奕辰嘴里听明白的。”
羽澜目光不算太过惊讶,当初尚奕辰就试图用联姻说服她,自然是知道的。
“那天早上,不对,应该是凌晨,凌晨三点找我,和我说,你在尚云住一晚,明天一定会有人爆出来,我说我去接你,他不同意。”
唐棠“啧”了一声,“我当时就很生气,这不摆明了把你往火坑里推?到时候被人爆出来,你被群嘲,他美美隐身。”
羽澜静静听着,半晌,猛的回头,眼中的难以置信一点点化开,剩下一片涣散,她攥拳抵住心口,紧咬下唇,一声不吭。
“猜到了吧?”唐棠顿了顿,“他和我说,他在露台看到你和沈时意争吵,猜到你同意沈家联姻的原因。”
羽澜偏头看窗外,声音哑了几个度,想起什么似的阖眼,“那张照片?”
“是他让人拍的。”唐棠平视前方,“方便你和沈家退婚。”
心里的答案被唐棠一字一句说出,她才发觉当初的自己,简直蠢得离谱。
如果别人是为了暴料,那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拍不出一张清晰的照片。
“你看,你说你们三观不合,哪里不合了?当时我极度不同意他的做法,可是,早上我和你打电话,你一点没和我提,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让沈家退婚,你自己留个骂名,还能让你后妈放弃再给你找联姻对象,一举三得。唯一算漏了沈时意的卑鄙。”
“巧的是,尚奕辰在。”
低低的吸气声在安静的车内异常清晰,关了太久的暖风起了作用,车内体感温度已经降至人体合理承受范围之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有需要,转头,尚奕辰一定在。
好像…是初识。
“我倒觉得,因为对爱情的理解不同,就全盘否定尚奕辰,对他来说,真委屈啊。”唐棠垂下眸子,“我是不是一直没和你聊过我的初恋。”
羽澜麻木的点头,她和唐棠认识的时候,唐棠的初恋已经无疾而终,她没有戳人伤疤的爱好,唐棠不主动说,她也就没问过。
“正好没事,和你聊聊我处了三年的初恋。”
唐棠视线上移,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想讲的时候,便好像发生在昨日般,连细枝末节都记忆犹新。
所有懵懂的爱情都是美好的,她也一样,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三年的喜欢,七年后的重逢。
她16岁的爱情,在26岁有了结果。
珠宝展那天,她被母亲叫回去给几位长辈敬酒。
唐家事业起色晚,一桌子太太们,她大都不识,只顺着母亲的意思,挨个敬酒,以免被圈里人暗地辱骂没教养。
三指握住高脚杯,母亲示意她先敬主位,她抬眼,笑容僵住,满桌人,只主位那位嘴角含笑、风韵犹存的太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姓名她无从得知,但桌上所有人都会尊一句“顾太太”。
一圈酒敬的浑浑噩噩,谎称不胜酒量,奔出包间。
偌大展厅,漫漫人海,找一个在记忆中存了七年的身影谈何容易。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个人的背影和脑海中渐渐模糊的身影重叠。
泪水决堤,顾云飞回头的一刹那,她跑开了。
不过她确信,顾云飞看到了她。
可笑的是,跑了半路,身后并没有任何一个追出来的身影。
她一个人压抑着情绪走回家已经是凌晨两点,手机上一条好友申请,头像还是七年前的样子。
指尖颤抖总也止不住,生怕不小心点到拒绝。
那条好友申请入目,她却模糊了双眼。
好友申请里面有她不得不通过的理由,却不是心里最想要的原因。
【羽澜在君庭,麻烦你方便来接她一下。】
好友申请通过后,熟悉的头像发了第二条。
【把你推给尚奕辰了,他有件事想和讨论。】
七年未见面的初恋,再重逢,原来没有故事中所谓的破镜重圆。
大家都成熟了,她也该放下了。
“澜澜,你知道我那晚多难过吗,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快乐。后来,离开没有一句道别。七年没见,就算没有互诉衷肠的环节,两眼相看泪眼总该有吧,但我们什么都没有,他第一句让我去接你,第二句让我加尚奕辰,就这么干巴巴的两句话,我觉得我的青春真是喂了狗。”
羽澜凝过视线。
“但是你看,他还是喜欢我的,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我喜欢直白一点的感情表达,他习惯含蓄,在他的认知里,加上微信就可以一步步慢慢再回到从前,我知道他的想法,却因为他的行为误会了他的做法。”
唐棠摊摊手,“搞成现在这样了。”
“三观不合分量太重了。”
羽澜闭眼,脑海中那句低沉的嗓音怎样都挥之不去。“为了爱情,放弃事业,很难理解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