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留下不行啊,不留下的话,
那个女孩就会一直一直的在那个地方呆下去,
自己,居然想留在这种地方,真是脑子在哪里出毛病了,
“造物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不给它在别的地方生活的权利?整天呆在这里,一定很无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鸟选择了飞翔,就舍弃了大海,鱼选择了大海,就舍弃了天空。”
“可是啊,那就叫大海吗?”
“对于这些鱼来说,或许是吧··”
“我倒觉得不是··”
“啊?”
“怎么说呢?我或多或少,理解那种被关在箱子里的感觉···”
“···”
“不管怎么想出去,哪怕看得到外面的世界是如何色彩斑斓,可自己永远出不去。”
“···”
“隔着透明的玻璃墙,其实这就是名为观赏的□□而已··”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说,对它来说,七秒之后,这里又是个全新的世界,它会忘记七秒前自己也同样存在这里,所以它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存在这里很久的事实,”
“上课的时候纲手老师讲过的啊,生物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就算是大脑忘记,身体也会记得的吧?换句话说,就算大脑不断的删除自己早已存在于此的信息,身体上的习惯性却不可能消失的吧···换句话说,就算它大脑里不断的删除自己想出去的信息,但是身体却会一直记得的啊····那不是更可怜··”
他在那时候,并不能对这段话理解透彻,但是现在,他忽然对那时候的话,有了一个概念上的认知,
——鱼缸里,就是这种感觉啊,
日向雏田,
一直,
都呆在这种地方啊。
没有上下,没有颠倒,没有任何光明,存在的只有无尽的无尽的黑暗,只有痛觉清晰的残留在皮肤里,
她曾经给宇智波佐助讲过一个梦,
她梦到皮肤溃烂,发不出声,肉一点一点的从手上脱离,最终成为骨架,然后所有挣扎都无力,只能一点一点的陷进沼泽去,
她,一直都待在,这种地方啊。
正因为经历过,才更能理解她的痛苦,正因为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多虚幻的存在,才更不能放置她不管,正因为孤身一人在这种地方会有多难过,才更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
痛感再次消失,世界恢复正常,蝉鸣一样聒噪的耳鸣消失,世界重新分出了上与下,分出了天与地,分出了正与反,分出了无数的无数的聒噪无聊的NPC,分出了眼前绵延数千公里的一片粉红色的桃花林,分出了她,
宇智波佐助站在那里,一睁眼,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她站在远处的一株桃花树下,像是在看远处的什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嫩绿的叶子还没长大,粉色的桃花就开满了整整一树,分外妖冶,
如果樱花是用缤纷来形容的话,那么,形容桃花的则是娇娆,文人墨客想到桃花的一句很好的说明了它的艳与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是耀眼的,是炫目的,是夺人心魄的,它的开放是盛大的早春的盛宴,
数千公里蔓延的桃花林,目之所及,心之所想,手只所及,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落红罢了,
她则站在树下,微微低着头,伸出一只手,接住树上落下的几片粉红色的花瓣,
靛蓝色的发丝被早春的风轻轻吹着,纤细如白瓷的皮肤,一身蓝白色的水手服,黑色的学生鞋,踏落花而过,站在树下,
这场景,竟有些意外的眼熟,他大略的想了想,忽然想了起来,
这,竟然与最开始与她相遇的场景莫名的相似!
你总有会那么一个瞬间,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了,
他闭上眼,平心静气了几秒,转过身,走向别处,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
但是根本没用,
少年维特之烦恼里,有这样的一句话,是维特对着友人的信件,
只是一句话而已,
——我想,我大概,我大概无法恢复理智了。
他闭上眼,试图驱逐这幻象,试图平缓,但是根本没用,理智像是被平白无故剪断了的弦,根本奏不响任何乐章,甚至半点应当的属于乐器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宇智波佐助,竟像是逃一样的,大步离开了那个地方,
等日向雏田反应过来,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乳白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疑惑,然后咬了咬唇,追上前去,
他跑的很快,少女费了很大劲才终于追上,
“你怎么了啊?”少女气喘吁吁的问,
“不,没什么。”他扭过头去,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疑惑的眼睛,
随后,他又像是掩饰什么似得,径直转身离开,
紧接着他们很快被人群冲散,雏田再也追不上他,两个人这么僵持着,直到和一群人一起回到了旅馆,他在自己房间,思绪才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啊啊,
如果,这就是那些现实的人所说的恋爱的话···
如果这就是自己想逃避的东西的话,
如果那个人就是自己命定天女,
那么,上帝啊,上帝啊!你到底是给我开了多么大的一个恶作剧?
多么讽刺?简直让人发笑一样的讽刺的程度,一切一切的对未来的怀疑与迷茫,被她轻而易举的一个眼神,一个淡淡的笑容,给完全的掐灭在了大脑中央,
她甚至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而已!就已经平息了自己所有的繁杂情绪,
正在心里烦躁,门却忽然轻声咚咚响了,
“佐助,睡了吗?”
他站起身,打开门,眼前站着的,是把这一切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少女微微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有些左顾右盼,有些红着脸,
“怎么了?”
“啊,那个,嗯,那个啊,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对吧。”
他想了想,“是啊。”
“那个,嗯,那什么,我,从之前卖工艺品的老奶奶的那里,得到一串菩提子做成的手串。”
菩提子,手串?
“那个怎么了吗?所以呢?”他扶额,
“你,之前不是说,想留在我身边什么的··什么的来着吗?所以我想··嗯,那个,要是你收下的话,我会,我会很高兴的····”
说毕,少女从背后掏出来一串珠子,头低的快和地面平行了一样,
“就是,这个吗?”他从少女手中拿起来那串珠子,
珠子是纯乌黑色的,一共十八个,在昏黄色的灯光下,微微像是发着光一样,很漂亮;
“谢谢。”他接下,正准备对着手上戴,但是却忽然被少女阻止了,
“千万别戴!”少女慌张的出声,“收下就可以了,千万,千万别戴!”
“为什么?”佐助有些疑惑,停下手里的动作,
“老奶奶说,说,戴上它之后,灵魂永远不会出窍,是很灵,很灵的法器。”少女煞有其事的说着,然后低下头扭捏着玩弄着手指,声音有些颤抖的变低,“收下就好,戴上的话,我心里会很不去。”
什么啊,是这种事吗?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不能戴,对吧。”
少女终于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大呼了一口气,“对!就是这样!!”像是一阵长时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表情一下子轻松下来,
“那么,晚安,做个好梦。”
语毕,少女又小跑着踢踏着拖鞋离开,
真是的··他对着昏黄色的灯光,把那串手串对着灯光望去,乌黑的菩提子发出诡异的光芒,
她是一脸轻松的如临大赦的像是摆脱了什么巨大的包袱一样离开了,
把戴上,还是不戴上的问题,丢给了他,
第二天,是回学校的时候,
他们的座位并没有被安排在一起,隔得很远,她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也没细看,一路都没发现,等到她发现对方已经戴上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学校很久之后了,
宇智波佐助站在所谓的私立心跳学园面前,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
再次即将回归那永无止境的日常,
字面意义上,永无止境,
学校四周都用砖头做成的墙壁围起来,或者用高高的铁栅栏,
用的精美瓷砖上面的花纹,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再次迈步进这里的时候,宇智波佐助忽然有种错觉,自己仿佛是被锁进了一个巨大的笼子,
我来陪她,一起度过这永无止境的日常,
那串珠子,正在他的手腕上,
乌黑的菩提子,一共十八个,代表了的,是某种没有说出口的诺言,
诺言的内容,不必仔细斟酌,只要想想就可以猜出来,
不必明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