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和素行趴在素行的衣袍上，两人都紧紧抓住了衣袍，不抓住不行啊，他们二人都怕掉下去。
片刻前，宋婉趴着身，侧耳细细聆听珍珠发饰跌落的声音，其实她也不确定这个听声的法子到底能不能行，死马当活马医吧，就在她觉得她与素行或许真要因为她的一个乌龙害得两人命丧于此的时候， “叮当”，是极轻的一声，可宋婉听到却不禁想要落泪。
还好洞底是在她耳力范围的距离之内，不然她和素行道长死得也太草率了。
她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命可不想再失去一次。
声音细微之极，习武的宋婉听得，可专攻术法的素行却是听不得。
素行凝神盯着听得认真的宋婉，突然触不及防见到张灿烂笑脸， “素行道长，有救了！我们下得去！”
他不禁微笑： “好。”
宋婉看着素行微微翘起的嘴角，素行道长还会笑啊？
自素行在襁褓被师父玄同收留，已经在小灵峰上与玄同相伴修行了十七年，玄同是不爱笑的，素行小时候虽爱笑，可，到后来他也不常笑了。此番能笑着对宋婉说好，他也不知是听到能脱离险境的高兴还是被宋婉的笑容传染。
“宋姑娘，抓紧，待会速度会有些快。”素行施了手诀，便立刻俯身趴下，同宋婉一样将底下的衣袍攥紧。
“是有……唔……”
多快啊？
还没等宋婉问出来，她就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好的，她知道了。
宋婉的脸被骤降带起的乱舞的头发打得生疼，她扭头透过发丝朝边上的素行看去。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同样头发都有部分束着，素行道长的头发还比她长那么多，怎么他就能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头发顺从地向后，真听话。
腰带燃起的光芒不盛，十分柔和，暖黄色的火光散落在素行身上，乌黑的发丝与纯白的发带交缠，飘舞。
宋婉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想：忽略道长脸上的黑纹，画面其实有点冒仙气啊，可恶。
但是很快宋婉就不必嫉妒素行可以岁月静好了，因为刚刚一直为他们照明的腰带烧没了。
素行单手取下白色发带一掷，心中默念法诀，燃烧的发带又为他们延续了光亮。
没有发带的素行下一瞬同宋婉一样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
“噗——”宋婉已经尽量忍住笑了。
素行略带疑惑的看向宋婉。
宋婉被呼啸的风吹得龇牙咧嘴，道歉的话也说得磕磕巴巴： “抱……歉，抱歉，没……控……制住。”
素行倒是没生气，视线看向了他们下方。
快到了。
衣袍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缓缓落至地上，二人起身，素行一头青丝顺势自然垂下，而宋婉，头发依旧乱糟糟的。
宋婉偷偷瞄了一眼素行。
可恶啊。
二人踏出素行白色的衣袍，下一瞬，衣袍化作星光点点消散了。
在白色衣袍将要消散的最后一刻，素行瞧见了一点红色，那是，宋姑娘刚刚左手抓过的位置。
素行让发带绕洞底转了一圈，不经意的靠近了宋婉的右臂，发带燃着的火光不比腰带的亮，火光摇曳，素行看见了宋婉右臂手肘处青衣的颜色要更深一些。
素行从自己单衣的衣摆撕下了两条碎布递给宋婉。
“宋姑娘，给。”
宋婉顺着素行的视线看向她的右臂， “还是素行道长你细心，我都没发现这里有伤呢。”她笑着将两条碎布接过，一条将自己的左手掌心缠住，背对着素行微微侧身，掀起右手衣袖，咬住另一条布条的一头，另一头用左手缠绕，打算绑个结，掌心那还算容易，手肘这却是有些困难。
素行听见宋婉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宋婉靠她自己是绑不好了。
“宋姑娘，我可以帮你。”素行不常下山却也知道尘世间的男女大防，知晓宋婉心中有顾虑，又补充道： “我现在闭着眼。”
素行凭着闭眼前记住的宋婉的位置，上前帮她绑好，便立即转了身。
二人都知道此前的贴身接触只不过是情急下的不得已，而现下情况还算安全，他们现在虽在脱离尘世的小灵峰，也不得不守着尘世间的礼数。
宋婉将衣袖放下，有些不自在， “好了。”
素行将发带引至墙壁的一处，石壁上花纹繁复。
方才发带绕行的一周，素行已经看清这洞底除了光秃秃的四面石壁，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也就石壁半人高处的一圈有些特殊，刻着精细繁复的花纹，而素行将发带引至的那处花纹，是他最熟悉的纹路之一。
宋婉见素行细瞧那处花纹，也跟着上前仔细打量， “好像是问道阁钥匙的花纹。”
“是。”素行从他腰间取出问道阁的钥匙覆在那处石壁的花纹上。
宋婉见到那枚钥匙，惊了。
玄同师叔不是说只有一枚钥匙？为何素行道长也有！还与她偷拿的钥匙一模一样，也是枚纯白玉佩。
可宋婉不敢问，问了不就露馅了嘛。
其实玄同未骗宋婉，只是宋婉忘了，玄同是有说过“如今”两个字的，她给了她徒弟一把，她那里可不就剩一把了。
素行听到机关转动的声音，将钥匙取下，石壁向两侧挪开，露出一个狭长的过道。
宋婉和素行打算向过道走去，素行突然顿住，和宋婉说了句“稍等”，又回到刚刚他们降落的洞底。
宋婉见素行好像捡了什么，只当素行刚刚不慎掉了什么东西，看两侧石壁有要合上的趋势，急忙道： “素行道长，门要关了！”
在素行不慌不忙踏进过道的一瞬，他身后的石壁合上了。
二人顺着过道往前走，燃烧的发带也紧跟着。
“素行道长，你知道问道阁底下还有密道吗？”
素行还未答，两人已经到了尽头，是个分叉路口，一左一右。
由于发带是施了术法燃烧，火光比寻常的亮，宋婉借着光亮隐约能看见两侧一小段的路， “两条路看着倒像是都能走的样子，道长你知道怎么走吗？”
素行走到他们正前方的石壁前施了个手诀，一光线自素行指尖射出碰至他面前的石壁分成两道。
两道光线迅速顺着石壁分别向左右射去，不多时，光线全部消失。
素行用他粗粝喑哑的声音认真回答了宋婉： “不知道，右边。”
宋婉没反应过来素行的意思，这是瞎猜的？也不至于，素行道长好像是施了什么术法，走右边总该有些依据。
素行的确不是瞎猜的，他用了占卜之术，由于只是测两条道路吉凶，不需要借助什么高深法器，用到两条路都通用的石壁也就够了。
宋婉跟着素行往右边密道走，想起素行的回答，嘴角微勾，道长真是有问必有答。
待二人走到尽头，发现又是个分岔路口，一左一右，素行抬起手打算再测一次吉凶。
宋婉和素行在这头忙着测吉凶，另一头的茴香觉得自己快要凶多吉少了。
吱呀一声，茴香将宋婉房里的竹窗撑起，向窗外望去。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还有一支腊梅横斜到窗边，是金灿灿的黄，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换做往常茴香该叹这花开得真好了。
此时她忧心忡忡，蹙起了眉，也没什么心思看花，直直忽略了窗边的美景，盯着天色： “姑娘怎么还没回来，朝阳都出来了。再过一个时辰，玄同道长可就要来治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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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右左……右。
宋婉麻木地跟着素行向右走，她已经记不清他们走过了几个分岔口了。
她看着前面的素行，好好的一身单衣，上衣短了一截，帮她包扎伤口用了，两只袖子也短了，之前发带燃完了，道长又把袖口撕了用，她真是造了孽了。
前面的素行停住了，没错，又是一个岔路，素行抬手打算施法，却没想到袖子的火光先没了，他当即打算把自己左手剩余的袖子扯下来。
“别！”宋婉一只手捂脸，一只手拽住素行右手的袖子， “我不能再这样畜生下去了。”
素行不解，想问问宋婉怎么了，她飞快的从自己的衣摆撕了一段，递给素行， “用我的吧，素行道长，我看不下去了。”
素行以为宋婉是觉得他再撕下去太有碍观瞻，便从顺如流地接过，施法。
但他哪里能懂一个花季少女对于美好身材的向往。
素行以为他的上衣好好盖住了他的腰，可是，只要他一弯腰，或者手臂做大动作，他的腰线就露出来了。
先前素行去捡东西的时候，宋婉就看见了，虽然她那时是看门快关了没顾得上说，但后来却是由于她的私心不想说，能饱眼福的机会可不多。
宋婉没顾素行跟上来，就自己先急匆匆得到了路的尽头。
这次终于没了岔路，宋婉回头，兴奋得对素行说道： “道长！你快看，好多流萤！”
宋婉以为他们终于苦尽甘来——出来了。
不想，随后而至的素行却对宋婉说。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