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是一个透骨寒冷的冬夜,医院外面的枝丫不时被大风吹断,树叶沙沙作响,好似鬼魅游离般。

    “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手术室门打开,云浸不管因为太久没有变动姿势而僵硬的双腿,朝医生们冲去,却只得到这个答案。

    云浸的眼泪瞬间就流了满面,那双向来明媚灼人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悲哀,她无声地哭着,背影萧瑟。

    医生们也看过太多这种固定的生死现象,已经学会控制自己悲悯的心以至于让自己下一次的工作不受干扰了。

    云父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他没忘自己的妻子重病在床,只让他的助手和家里的阿姨过来交办各种事情。

    那两个人确实尽职尽责地替云浸办理各种云浸当时不懂的东西,余云浸在医院长廊呆呆地坐着。

    云浸的双眸布满了血丝,很干涩很痛,现在她已经流不出泪水了。

    悲伤涌过来得太快,让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性的思考能力,此时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娘,活着的人是最勇敢的,你已经很勇敢了。如果你亲人看到你这么坚强,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一道清越伴着微微喑哑的男声从她身前响起,云浸缓缓抬起僵硬的头,思绪下意识地被他牵着。

    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帽子的男生蹲在她前面,平视着她的眼睛。

    她轻轻滚动着眼珠,回忆着他刚刚说的话。

    勇敢?

    活着的人······勇敢······

    再重复这句话,云浸忍不住出声,喉咙干涩,声音沙哑:“不。我妈妈也很勇敢的,可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着急地看着男生。

    男生一双眼眸清澈温柔,像是可以容纳世间极致的善与极致的恶。

    “嗯,我知道你妈妈很勇敢。你妈妈很勇敢,只是她累了,需要休息。”男生用一双捂得发热的手握住云浸冰冷僵硬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又只是一瞬间,云浸已经反应过来了。

    云浸愣愣地向眼前安慰着她的男生道谢。

    陷入某种情绪很可怕,及时抽身,才有创造出路和逆风翻盘的可能。

    小云浸那时被迫明白了这个道理,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消沉。

    溺水的人就这样被路人捞了上来,一同被救起的还有她不甘沉沦于痛苦的坚韧灵魂。

    云浸抬起破碎的眸子,眼神却坚定清明。

    “我送你回家吧。”男生似乎是旁观了这段生死离别很久。

    “好。”云浸发了信息给忙着的阿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她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

    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状态很差很差,此间又经历了大悲大悟,已经耗尽了她的心神。

    盲目信任也好,孤注一掷也罢,此刻她想试着信任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是好人。

    男生把云浸送到了她的小区大门口。

    “连策连策——阿策!这里!”

    意外中藏着雀跃的叫喊从后方传来,身边的男生顿了顿,转头望过去对那边的人挥了挥手,只留下一个戴着黑色大衣帽子的脑袋给云浸。

    “早点回家休息,只有自己的身体好了,你才能做更多的事情。”男生转过头对云浸说。

    “加油。”那个模糊的笑容被云浸记了很多年。

    —

    云浸回过神来,其实这么多年即使她无数次回放那年的记忆,她也记不得那个男生的具体面容了。

    倒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当时她的状态确实很差,又加上这么多年的时间总会掩盖一些东西。

    后来她尝试由读音写出那个名字,“连策”确实也被她置于某种可能猜测其间。

    如今,荒废的记忆缺口长出了新的生机,自此,有人心安无畏,有人满怀期待。

    云浸颤抖着苍白的指尖,将LC的备注改成“连策”。

    【云浸:连策,多多指教。(微笑)】

    —

    外面的太阳太毒,林博初一边擦着汗一边打开酒吧内的电闸。

    “博初,我晚一点再去,公司这边的事还有点尾巴没处理。”连策的语速很快,看来确实无暇顾及其他。

    “不是,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过来。还什么兼职调酒师,你公司不是很忙吗?”林博初真的无语了。

    “公司只是这段时间有点忙,但是这种程度不至于让我手忙脚乱,我处理事情也没有受到影响,放心吧。”连策不紧不慢地说。

    “6”

    “随便你吧。”

    晚上,云浸去楼下糖水铺喝了碗糖水,喝到一半接到了连策的信息。

    【连策:你这几天,很忙?】

    云浸咽下卡在喉咙的西米露,抿了抿唇,她划着聊天记录,确实前面有几条信息她没回。

    【云浸:怎么,就不准我单纯地已读不回呀?】

    她开着玩笑,觉得有点新奇。

    【连策:你以前不会这样子的。】

    云浸:······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浸:这几天确实有点忙,工作出了点问题。】

    发完,她又加了句“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发完,云浸重新拿起汤勺,舀了一口椰汁。

    她无聊地浏览着信息,发现——他俩怪幼稚的。

    怎么总有种小朋友跟好友闹别扭的错觉。

    微信那边高贵冷艳地回了个“嗯。”

    就这?

    云浸瞪着那个简洁的“嗯”,终于瞪来了下一条信息。

    【连策:对了,昨天我给你寄了个快递,注意签收哦。】

    【云浸:哦。】

    那边的连策忍不住笑了一下,真可爱啊。

    【连策:希望你喜欢。】

    这个不比那个黑快递有趣?云浸喝完了剩下的糖水,起身结账。

    【云浸:期待ing.】

    云浸心底有点开心,这些天的事情虽然不至于让她手足无措,但确实给她带来了挺多麻烦的。

    得赶紧解决才行。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云浸去了虞令中心医院的精神科。

    “江师兄,早上好啊!”云浸熟稔地踏入江仰青的办公室。

    “这么早?吃早餐没?”江仰青理了理白大褂的领子,抬起俊朗的面容。

    “吃过了。我过来是为了上次的事情。”

    “我知道,但我的人确实查不出具体的人,但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踪迹。”江仰青轻声道。

    “就算是知道ip地址,也不能完全确认背后的人在这里。”云浸想了一下,还是想赌一把,“师兄,前段时间,你不是介绍了一个女孩给我们中心吗?”

    “怎么了?”江仰青喝了口茶,眼睛带笑看着云浸。

    “当时你是介绍那女孩给我们中心,还是搬出了我的名字让她来找我呀?”云浸揪着小细节。

    “是你们中心。怎么,那么巧她找了你?”此刻江仰青也品出了点不寻常。

    “嗯,不过这只能说是巧合,再多的,我不敢说了。”毕竟是没把握没证据的事情。

    “等等,师兄!当时那女孩来你们精神科干嘛?”

    “能干嘛?自然是有问题的。”江仰青翻出那个时间点的预约、问诊记录。

    “当时她身边有谁?”云浸想到那个女孩说:“姐姐,你会喜欢我的吧?像我妈妈一样喜欢我。”

    此刻云浸只觉得荒谬。

    “她母亲。”江仰青极限回忆着那天的事情。

    说实话那天的动静闹得挺大的,但是江医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把这点小插曲放在眼里,所以那时他其实并没有多关注。

    那天有个十六岁的女孩按照预约时间,在她母亲的陪伴下来了江仰青的诊室。

    当江医生询问女孩“现在是否存在心理疾病”时,那女孩突然就大叫一声“我没有!”

    她由平静到近乎癫狂的激动,只是不断重复着“我没有!”,眼神涣散。

    江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扯出自认为很和蔼的笑容:“不要激动,我知道了,你没有。”

    江仰青看了女孩的母亲一眼,中年女人似乎是经历了什么,面容很憔悴。

    “医生,不好意思,其实音音她脑子不太正常,她应该有心理疾病的。”女人按住女孩颤抖的肩膀。

    “应该?”江仰青疑惑。

    “呃······我也不太懂,但是音音她不太好。”

    “后来因为那女孩不配合,就被她妈妈带走了。临走前她妈妈询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解决女孩的毛病,不要精神科和心理科。我当时不是想着,这么明显的应激反应,应该需要一步步来吗?所以我就向她妈妈介绍了你们的心理咨询中心。”江仰青有点无奈,也没想到后面会牵扯出那件事。

    “这样啊,难怪我总是觉得那女孩有点不太对劲。”云浸若有所思。

    “行,先这样吧。我先走了师兄!”云浸正要走,就被江仰青叫住。

    “师妹,这事是我一时兴起考虑不周所致,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要帮忙尽管来找我,不要客气。”

    “好。”云浸想了想,还是接受了江仰青的提议。

    云浸回咨询中心请了一天假,平时不苟言笑的部门负责人很体谅云浸的情况,没说什么还安慰了她好一会,让她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做。

    云浸很感动。

    于是感动的云浸翻了翻王词音的信息,打车去了王词音家。

    到达目的地,这里是一片老旧的小区,云浸下了车,站在小区对面,精致的脸庞,出尘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少行人用不加收敛的视线明晃晃地打量着她。

    云浸走过里面弯弯绕绕的小道,照着门牌号来到了王词音家。

    她敲了三下门,门开了。

    云浸目之所及,是王词音母亲瞪大的眼睛,里面袒露着惊恐,脸色发白。

    “你好,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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