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玖看着那血红色的“是”字，沉默半晌。
慢慢的，她眼神移向了手机屏幕其他位置。
在标题下方，有三个标签样式的文字——
＃简单＃惊悚＃现实＃
“简单”好猜测，应该是指明的游戏难度。
而“惊悚”和“现实”是什么意思？
“惊悚”意味着有恐怖元素，非自然生物存在吧，那这不就与“现实”相矛盾了么？
暂时想不通，她索性不再想了。
视线继续往下，可滑动文字框标注了汤面的内容和需要达成的要求，再往下便是两个像是头像的圆框，左边头像上的人头皮斑驳不齐，脸上血肉模糊，眼眶处只剩下两个硕大血洞。
因为太过血腥，她一时半会瞧不出是男是女。
而右边，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那小小的圆框里，本来恬静淡雅的小脸被这样圈成一团，平添了几分阴气沉沉。
“啧。”
叁玖点进那属于自己的小框框。
历史已完成的汤。
无。
正在进行——
《相亲相爱一家人》。
她退出此界面，打算开发一下其他的功能，发现很多功能暂时还被冻结。
她没过多纠结，直接退出总界面。
合上手机后，她趴到床上，嗅着带有阳光气息的浅绿色被子，思绪逐渐发散。
作为一个玩过海龟汤的玩家，应该很多人的第一个问题都会是，是不是有人死了。
尤其第一声的“砰”太像了。
可死的人会是谁？
姐姐?我?或者其他人?
而且如果这个人的死才是一切事情的开端，那么不死的话，剧情还能进行下去么？
如果死的真是“我”和姐姐，那么说第二句话的人多半与她们有关系。
她们的父母?
叁玖勾起唇角，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次日一早，叁玖背着小包包，颖指气使地站在两人面前，“我想爸妈了，我要回家。”
胡文杰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而姐姐眸底的表情却很是奇怪，仿佛痛苦中夹杂着几抹绝望，枯败中又浅藏着点点生机。
男人也发现了她的奇怪之处，轻轻揽住她瘦弱的肩膀，“你也好久没回去看看爸妈了，就跟小玖一起回去吧，我晚点来接你们。”
“……好。”姐姐的话有些气若游丝，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叁玖望过去，姐姐对视过来的眼里既没了昨晚的疯狂，也没有半分对亲妹妹的疼爱宠溺，只呆滞地睁着眼，一派麻木。
叁玖眉心骤然紧蹙。
那双眼……不该是那样。
胡文杰只将她们送到了楼下，临走前还深情款款地在姐姐额心轻轻一吻，“染染，等我来接你。”
叁玖冷眼看着，却也分了几抹余光来打量周围环境。
此处跟胡文杰家的大平层比起来就差远了，斑驳的墙面，显得不那么干净的街道，喧闹的集市叫卖声，无一不表明“我”的家庭情况并不怎么好。
“小玖，别惹你姐姐生气啊。”
叁玖回过神，挂着浅浅笑意的胡文杰正宠溺并无奈地看她，还柔声叮嘱道。
傻！杯！
叁玖在心中无声骂出这个她早想骂出的词汇，无声移开了视线。
“这丫头。”她只隐约听见胡文杰状似亲昵的抱怨，然后等再次回头时只剩下了面无表情的姐姐。
叁玖蹭上前去，强硬地挽起了姐姐的手臂，压制住姐姐隐隐的反抗，严肃地望向她，“你要是再骂我，我可是真会生气的喔。”
姐是好姐姐，但骂她就不行。
不能受一点委屈！
“……小玖。”姐姐的声音很是沙哑，伤感的视线就这样定定望着她，像是想哭，又像是在怀念什么。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走吧。”
“以后别到我家来了，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叁玖:“……”
气氛转变得挺快。
她有点不适应。
“哎，你们怎么回来了？”房门被打开，里面一个身材纤瘦的中年女人瞧见两人，眼神顿时有时惊奇，她又使劲往后面望了望，瞧见没有人后眸底还有点小小的失望，“文杰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嗯。”姐姐的神态很是奇怪，清丽的双眸微敛，挡住了眼底的晦暗。
因为个子小巧，正好瞧见这一幕的叁玖将视线移回到了妈妈身上，丝毫不客气，“他跟我们一起回来干嘛?你那么想见他，难不成他才是你亲儿子?”
“你这个死丫头，还有没有良心！人家对你姐那么好，我问问怎么了，再何况，人家都说女婿是半个儿，你这说的也没错。”
“半个儿?”叁玖拉着姐姐坐下，噗嗤笑出声，“妈妈，你看没看过网上有这样一个言论，女婿才是你理想中的儿子，而女儿只是你找回儿子的工具人?”
“……你瞎说什么?”妈妈脸色变了一下，怒斥道，“你这死丫头是哪来学会的这么胡说八道的歪理！”
“既然你觉得我说的是歪理，那你干嘛生气?心虚啦！”叁玖俏皮地笑了起来，如果不听她说的内容，就是一个正在跟母亲撒娇玩闹的乖软女儿。
“你……”妈妈捂了下胸口，“你这逆女，还是你姐姐乖巧，从小就懂事。”
姐姐唇角染满了嘲弄，却也没说什么。
叁玖只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随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妈妈已经来到厨房准备做晚饭，还大声叨唠着姐姐，“你瞧瞧你这丫头，现在瘦成了这个样子，我知道孩子去世你伤心难过，但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
她长叹一口气，“文杰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辜负了他。孩子嘛，以后总会有的。但归根结底，以后的人生还是要你们夫妻两自己一起走的嘛。”
姐姐脸上挂着苍凉的笑意，一步一步，重重地来到妈妈身边，“您真觉得他对我好?”
妈妈似乎被姐姐的表情吓到，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又丢不下面子，“怎么你也想跟你妹妹一样忤逆我们?”
“啧。”姐姐有些意兴阑珊。
妈妈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为她的好女婿正名，“文杰一不嫖二不赌，对你又事事顺从，对我们也够孝顺，你还想整样?而且人家家里那么有钱，却喜欢你那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就连你这次孩子掉了，文杰都没生你的气，这样的好男人天底下不多了。”她似乎想起什么，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原来闹过一点小矛盾，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只要他没犯原则问题，能过就还是过下去吧。”
“哈哈哈哈。”姐姐忽然笑出声，想要大声讽笑，却又顾虑着什么，陡然降了音调，“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那个孩子啊，不是不小心掉了，是我自己生生用东西打的呢。”姐姐笑得明媚，太阳光映在她身上，凭空添了几分圣洁，“你们不让我堕掉孩子，但我总会有办法让他来不到这个世上的。”
“你疯了！”妈妈震惊大吼，“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身体！”
她咽了口口水，声音又小了起来，“文杰知不知道这事?”
姐姐撩了撩耳边发丝，无所谓道，“知道啊，我最后致命一下可是当着他面干的。”
姐姐的眼里充满了狡黠，“你不知道，当时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你……”
“我什么我。”姐姐骤然变了脸色，眸底蕴满了戾气，“别忘了，我当时回来求你们时，你们是怎么说的？让我忍忍，没有什么，他是爱我的。”
“可是……”妈妈嗫嚅着嘴唇，“我知道文杰做的不对，可还没有必要离婚吧！而且……”
她逐渐振振有词起来，“离婚?你看现在有几个年轻人离婚的?我好不容易把你喂这么大，你就不怕别人戳我脊梁骨啊，养了个连男人都勾不住的废物！”
“你看你现在，家里请了保姆，过着少奶奶一般的小日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没看到你那几个堂姐堂妹有多羡慕你！”
姐姐垂下眼眸，满是苍凉。
是了，她怎么能奢求他们能为了她改变过往的思想呢。
她不配。
她再次抬起的眸子里只晕下冷漠，“是我错了，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后悔。”
“啧。”
姐姐只留下最后一个字便摔门离去，而妈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没阻拦。
叁玖隐在角落里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她往门外望了望，还是没有选择出去。
如果姐姐的死亡是一切的开端，那么不改变才是最好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忽视掉门外妈妈大喊着让她出来吃饭的声音，怀着莫名的心情在屋内翻找起来。
翻到一个角落时，那里有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一些瞧着很精美却布满灰尘的小东西。
她怔愣地蹲下身，一个又一个地往外边拿，一段段特殊而短小的记忆也在她脑海翻滚。
她在街上无理取闹翻滚着要东西，父母都没管她，才读小学的姐姐掏出所有压岁钱给她买了那个好看却很贵很贵的蝴蝶结……
她小学毕业，姐姐高中毕业，她软磨硬泡从姐姐那要来的新手机，而姐姐拿着父母换下来的旧手机度过了大学四年……
姐姐在大学时期同时打几份工，挣来的钱大多花在了她身上……
明明是家境普通的灰姑娘，她却被姐姐生生养成了小公主。
姐姐工作后送给她的名牌包包，大牌口红，精美礼服，都在这儿……
准备被扔掉。
往日精美闪耀的物品一个个变得灰扑扑的，就如同“我”和姐姐……
叁玖只觉得眼睛不太舒服，但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么？”
她喃喃道。
她点进海龟汤游戏，输入了第二个问题。
[第一句话，是姐姐去世时的场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