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现在就是很后悔。
它不能直接听见林雪的心声，但可以感知到她内心的情绪。
方才，林雪心中的防备情绪极其浓厚。但它没有放在心上。
试问，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器灵”，告诉你要感化仇人，还有大大的好处，谁能没点防备心？
只是，它没想到林雪杀心起得这么快。
也就它没有人身。如果它有，那可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宿主，你真的不能杀了他！”
林雪：？
她停下手。
但也只是停下手而已。
见她一脸茫然，手上的剑意却依旧凝聚着，系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说：
“洛鸿安，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情急之下，为了给她解释，它讲得更细，语言直接：“气运之子，就是承载了这个世界的大因果的人。一个世界若是没有气运之子，离坍塌也就不远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洛鸿安没了，大家都得死。
对常看话本子的人来说，这很好理解；但对林雪，却好似天方夜谭。
“你是说，一个世界的存亡，竟绑在了未来的魔尊身上？”
她语气轻浮，道：“真是好残忍的世道。让天命之子，生生堕落成了魔尊。”
系统：。
怎么办。
她的宿主前半生过得太苦，疑人之心极重。
它心一横，道：“其实，我也不是系统。”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
林雪静静地看着眼前悬浮在空中的手机。此番言语，完全在她预料之中。
“我是天道。”
林雪：…啊？
系统在内心苦笑。本来，天机不可泄露。可是，它这个“天机”这次真是要快完蛋了，只能泄露给林雪听。
望着方才疑惑，现在更是满头雾水的林雪，它说：“宿主，你报个数字。”
…现在的骗子，已经进化到敢说自己是天道了吗？
被新时代骗术震惊的林雪，最终还是选择回答：“三。”
伪装天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得起的因果。
“轰隆——”
三声巨响，是天雷劈向地面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能正在渡劫。
她记得，方才进洞，应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她再次实验，“五。”
天空渐渐下起了雨。在雨声中，她清楚地听见了五声雷鸣。
“怎么样，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
林雪默然。的确，有变异雷灵根的人能作出此番动静，但因界规，有这本事的人来不了下界施展这种法术。
她思量片刻，面色平静，道：“…帮你做事，我能有什么好处吗？”
她可不认为“能活下来”是报酬。
这是她应得的。
林雪其人，在大多数时候，不笑起来，反而更为真诚。系统便知她这确实是信了。
…能得到一个帅气忠诚的对象算吗？系统内心暗戳戳地想，但也知道她的性子，回：
“有的有的！”
“机缘，天材地宝，还有晋升时再不用担心雷劫…”
“总之，保送宿主飞升成仙！”
还不错。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她将剑气一挥。这次，是瞄准在束缚洛鸿安的铁链上。
“咣当！”
铁链与缚仙索一同被斩断。
伤痕累累的少年终于睁眼。
他看见，一位生得清秀温润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踱步接近自己。
“请问…”
“你需要我吗？“
地牢中的可视度极低。然而洛鸿安并非凡人，他的瞳仁放大，汇集的光线让他将眼前之人看得分明。
很美。
晓是他已去过上界，见识过天上的神仙，少女的面容也是极为惊艳的。
但他不是凡夫俗子，从不在乎人类的相貌。
比起一个人的外观，洛鸿安自有一套辨人法则。
他能看见她的手，环绕着一层鲜红色的薄雾。
此为杀孽。只要杀生，无论对象品德好坏都会积累。蛟龙一族的传承，使他能轻易看出这一点。
眼前之人瞧着面善，却已杀了三位数的生灵。
…不过，这又如何呢？
他自嘲一笑。
归一宗的人，表面清风明月，实则布下天罗地网，灭他一族满门。
身前的少女，杀意萦绕周身，仍向自己施以援手。
何其讽刺。
这就是他们的识人方式。
…何其可悲。
“…做个交易吧。”
他对身前人说。
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颤抖。
天不亡他。
回想起故人，洛鸿安的眸中，泛起滔天的恨意。
他所受过的一切，必将百倍奉还。
然而身前的少女置若罔闻。
“你在说什么呀？”
她清澈的眼眸转了转。
“都伤成这样了…我先给你看看伤口吧？”她似疑惑地说。
此刻的林雪，看起来当真是一位纯真少女，切身地担心着洛鸿安的安危。
自然是她故意的。
她心如明镜。这种情况下，如此扮演最为适合。
她微微一笑，“我是飘渺宗的剑修，林雪。”
“我来到下界修炼，遇见了那些看守的贼人。此处不宜久留，我带你出去。”
三两句，已把自身干系撇清。
至于她尚未入宗这件事…
不会真的有宗门不收绝世天才吧？
洛鸿安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似乎是要将她的容貌刻入骨髓，回：“多谢姑娘。”
他本就虚弱，语毕彻底晕了过去。
林雪对此并不意外。
倒不如说顶着如此重伤都能醒，真不愧是皮糙肉厚的气运之子…
“哎，结果还是得靠我运回去。”林雪嘟哝道，擦拭着洛鸿安身上的血。
久经磨练，她单手就能扛起他单薄的身子。
“第十二剑，渡海。”
话音刚落，一柄巨剑由芥子空间中旋出。它剑身扁平宽广，边缘不显锋利反而有些圆润。
剑身之上，是一席软棉被与花枕头。
没错，这就是林雪的摆烂美学中，最为得意的一作。
渡海，是把剑。
——也是床。
别的剑修御剑飞行，飞得太快还可能晕剑。她就从没有这种问题。
因为，她直接在剑上躺平。
如今为了攻略，她简单清理了洛鸿安身上的血迹与伤痕，在渡海上安置妥当。
随即，她谨慎地再度清扫山洞内的痕迹。这次，是连守卫们的骨灰都安排好去处了。
虽然还是大概率瞒不过归一宗的长老，但她也会尽力扫清痕迹，拖延时间。
“系统。”她点了点手机屏幕。
“怎么啦宿主？”救走了气运之子，系统的心情很明媚。
她指了指渡海上的洛鸿安，“丹药钱，出一下。”
他伤的重，自己又不是医修，肯定要靠丹药调理经脉。
因炼丹师少见，世间丹药很贵。她不算赤贫，但也绝对算不上富贵。抢了那么多人才好不容易屯了点丹药，岂能全部花完。
“这个啊，简单简单。”
“宿主，伸手。”
一瓶黄阶速愈丹落在了她手上。
“现在给你黄阶的，是怕洛鸿安起疑。”这话林雪也懂，一名金丹期弟子，怎么可能出得起玄阶以上的丹药，“除了这个，我应该还给你一个回报才是。”
“待你入宗，我带你去寻一件称心如意的神器。”
“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她脱离了三日前的回忆，一步一步登上台前。
得到惊世结果的各大宗代表人，纷纷向她走来。
大多却只是接近，无人迎上其左右。
他们仿佛早已看出了林雪的选择。
即使其他宗门代表人内心再怎么扼腕叹息，他们也心知肚明，林雪应该会是归一宗的新弟子。
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无一例外。
除了林雪自己。
这自然是因为归一宗在修仙界中有着超然的地位。
归一，取意“天下归一”。
它的底蕴，撑得起这个有些狂妄的名字。
书里，整个中层，也是主要的修仙界，分为四片大陆，两片海洋。
而归一宗，以一个宗门的势力，独占了资源最多的东方大陆。
其他的有名宗门，如缥缈宗、长生宗、青山宗等，占地面积都不如归一宗的规模。
缥缈宗算一个特例。它的大部分场地都建于南海内，海底的建筑自然是难以计算的。
因此，它也是万年老二。
“我要加入缥缈宗。”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寂然。不可思议的目光纷纷打在了她的身上，甚至比检测结果出来时更盛。
林雪这么选，有她自己的理由。且不说她不久前放走洛鸿安，坏了归一宗上界长老的好事；还有她原书里，那人人唾弃的结局，都是她远离归一宗的充分条件。
不过，周身的人不知道她内里的弯弯绕绕，也不在乎她本身作出了什么选择。
而是分外讲究她选择内的含义。
绝世天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奔向缥缈宗，放弃归一宗。
这足以成为很多人的饭后谈资。
方才的结果，只是让许多人艳羡。此话一出，才是让林雪真正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如果她处理不当，甚至可以说是落了归一宗的面子，以后少不了要被针对。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一道声音打破了僵局。
“这位小友，您可确定啊？”
声音的来头，是青山宗的代表人。
他主动发问，不是给林雪难堪，反而是在帮她。他既不是来自归一宗，也不是来自缥缈宗，又作为代表人有一定地位，最适合当中间人和个稀泥，给成年人间多一点体面。
这话呢，林雪也能读懂其中含义。表面上是简单提出疑问，实际上是方便接下来给她一个台阶下。
理由，自然是类似“下界普通修炼者，不太懂宗门局势”等托辞。
她很感谢他的好意。只是，自己的小命确实比较重要。
“我确定。”
在议论声响起之前，林雪早早念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台词。
“我晋阶金丹境，已有两年。”
场上又是一阵倒吸凉气。
“……这祖宗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一人低声向身旁的人发问。
“我不清楚她自己知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不知道的。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恃才傲物吧……”他的同伴摇头。
“而在此之前，我曾受一前辈指点。我于筑基瓶颈已久，倘若没了他的指引，我不但晋升无望，也无缘在此处拜入仙门。”
说的正是她先前遇到的唯一一个好心人。
“前辈正是来自缥缈宗。小辈不才，愿与前辈再续前缘！”
此回复，合情理，也能体现她性格的重情重义。
但仍有人不满意。
归一宗的代表人，赵铎，面色难看了起来。
这是他头一回代表宗门迎接新弟子。下界有才之人本就不多，指标不及格，他的业绩从哪里找？
当然，他也不好对着林雪来硬的，只能徐徐图之。
“这位小友，”他尽力给林雪打眼色，“我们归一宗，是天下第一大宗。历史悠久，海纳百川，人才济济。”
“自然是……不会以出身论英雄的。”
他微妙的语气，只能是指向一件事。
——去年末，缥缈宗内部十几名下界弟子，无端暴毙身亡。